池杏便装迷糊说:“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群巫师上门来抓我和明堑……”
老魔羊笑了笑,不知信了没有,只抚须说:“反正吧,我们都是妖兽。我又喜欢狼。说到底,你也是我招进来的。能罩得住的话,我都会罩着你的。”
池杏感激地笑了笑,又问:“如果罩不住呢……?”
“那也会替你收尸。”老魔羊说,“起码能保证你可以入土为安,不会被做成狗肉煲。”
“谢谢……”
到了巫师协会,老魔羊亲自领池杏到高层办公室。几个高阶巫师站成一排,目光带着审视地盯着池杏。
池杏心中微微有些意外,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不一样了,他竟然能看得到巫师身上散发出来的巫力。
——看来,在黑檀老巢里待的三年也不是白待的。
池杏已从黑檀那儿学会了隐匿巫力的办法。这很重要,因为妖兽不能学巫术,他要是满身巫力地跑来巫师协会,不出三分钟就能被送去蹲大牢。
因此,在那些高阶巫师的眼里,池杏还是一只毫无巫力的妖兽。
这个时候,池杏还不知道自己确实是天赋异禀,而且在黑檀的教导下,巫力已是天下第一流。但他匆匆一瞥,也能确认这几个巫师和自己的水平比起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巫见大巫”。
因此,池杏根本没想到,这几个“小巫”是高阶巫师,还以为这几个只会一点巫力的菜鸡保安。
他便指着这群穿着华丽绣金法袍的精英,对老魔羊问道:“巫师协会真装逼,保安也穿这么骚?”
“……”老魔羊愣住了。
几个高阶巫师也感到愠怒:这狗杂种是在嘲讽我们?
老魔羊不接话茬,说:“咩啊,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池杏真的以为这几个巫力稀薄(其实已经很浓郁了)的家伙是保安,所以也没多留心,就和老魔羊一起进了办公室。
几个站办公室门外的高阶巫师则被气得要死,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这个狗杂种一点颜色瞧瞧。
办公室里,大巫师和大祭司分立在办公桌两旁,而办公桌背后理所当然的坐着那位瘦而不弱的白檀大巫。
池杏一进办公室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布置着不下十个高阶法阵。当他目光移向大巫师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仇恨,心内就先被惊讶之情所占据:怎么回事?大巫师也是菜鸡?
池杏能看到大巫师的巫力,虽然他的巫力比门口那几个“保安”要浓厚不少,但还是比池杏预料的要稀薄许多。
由于黑檀不加掩饰的嫌弃,池杏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菜鸡,所以他看到大巫师的时候,才惊觉:啊!原来你也是菜鸡!
他扭头又去看大祭司:怎么?你也是菜鸡?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啊,原来我们在黑檀眼里都是菜鸡!
池杏好奇地望向白檀。
上次见面,他因为看不见白檀的屏障,差点被弹飞。这次,他却能看到白檀四周果然有一个圆形玻璃罩似的保护结界牢固地守护着他孱弱的肉身。
然而,池杏并不能看见白檀的巫力。
就像池杏看不见黑檀的巫力一样。
池杏心中不觉沉吟:难道,白檀真的是和黑檀一样强的巫师吗……
白檀站起来,对池杏鞠躬道歉,说:“实在抱歉,三年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和明堑了。”
“误会?”池杏像是刺猬一样,身上的怒气仿佛有实质一样一根根竖起,“你说一句误会就抹杀了明堑的存在!你知道吗?”
大祭司便道:“明堑身上有着和证物一样的气息,这很难让人不误会!要不是白檀大巫公正严明,一查到底,你们也不能洗清嫌疑!”
池杏冷笑:“哦?按照你的意思,我还得叩谢青天大老爷了?”
大祭司还想斥责池杏,却被白檀以手势阻止了。
“我并没有抹杀明堑的存在。”白檀说道,“他现在还是好好的。”
“好好的?”池杏用冰冷的眼神凝睇着白檀。
大祭司说道:“那可不是?大巫师擅作主张砍断了明堑的尾巴,已被白檀大巫责罚。白檀大巫还亲自用光明法术治愈了明堑的伤,明堑随后重新长出了一条洁净的白尾巴,身体也完全康复了。”
池杏却听得甚为恼火,冷道:“我可不觉得黑尾巴不洁净。”说着,池杏冷瞥一旁的大巫师一眼。
从进门以来,大巫师就没有说话,仿佛是心虚。
池杏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剜他的老脸皮:“被责罚了?请问是什么样的责罚?”
大巫师被一只狼狗这样质问,觉得极没面子,但迫于白檀的压力,还是不情不愿地对池杏低头弯腰:“实在抱歉,那次是我鲁莽了。我已经被罚关禁闭六个月,还被剥夺了荣誉……”
“就这?!”池杏的声音陡然拔高,愤怒且不敢置信,“就关了六个月?而且关禁闭不是坐牢吧?关禁闭,该不会就是在巫师塔里好吃好住的宅六个月?”
大巫师脸上露出讪讪之色:“我一直在面壁思过。”
“去你吧!”池杏气狠了,又口吐了几句不能过审的话,拳头都攒紧了,要不是白檀在场,池杏已经上去给大巫师一套组合拳。
“抱歉。这是巫师协会的决定。”白檀说,“你觉得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池杏厉声回答。
“那你希望我们怎么补偿和道歉?”白檀仍是那温温吞吞的语气,“只要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
“明堑被他砍了尾巴,那我要求砍他一条腿,不过分吧?”池杏冷笑道。
“你!”大巫师又急又怒,“你也太刻薄了!”
白檀摇头,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的惩罚应该是按照法律法规办。同态复仇是不对的。”
池杏:我去妳妈的。
池杏点点头,露出狗狗样:“也是,我也就是说说呗。”
在三年前,刚刚目睹明堑尾巴被断,池杏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地当着白檀的面袭击比自己强的大巫师,差点被一波送走。
现在时间过去了三年,池杏已经恢复不少理智。在他看来,大巫师这老阴批是不能放过的,但也不急于一时,横竖池杏现在的实力已非昨日,不怕料理不了这个老家伙。
池杏又问:“对了,你们说查清真相了,到底真相是什么?凶手是谁?”
听到池杏的问话,大祭司和大巫师都脸露尴尬之色。
白檀倒是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说:“是巫师协会的人。”
池杏: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白檀继续说道:“有一名极端仇视妖兽的白巫师,名叫安佛。他利用自己豢养的魔宠杀人,嫁祸于明堑。为的是让我出手除掉天煞。”
池杏冷笑:“你们白巫师心眼还挺多啊。”
白檀叹了口气:“我也很震惊。”
“不过,这个叫安佛的巫师这么厉害,养的魔宠能杀死那么多精英巫师?”池杏问。
大祭司说:“主要是因为被害人和安佛关系不错,并不设防。”
“所以你们同僚背后插刀啊,真狠呢。”池杏说,“人类果然好复杂。像我这种单纯的小狗狗真的想象不来啊。”
大祭司眼皮跳了跳,没回话。
池杏又道:“可是,如果是他的魔宠杀人,现场残留的气息怎么会和明堑的一致?”
大祭司咽了咽,又答:“被害人生前曾被黑明堑所伤,安佛假意帮被害人疗伤,目的是为了偷偷从伤口提取了明堑的妖气……”
池杏只觉得恶心,冷笑:“那还真是好算计。你们是怎么发现真凶的?”
大巫师便道:“当然是得益于伟大的白檀大巫。他仔细比对、检验,发现现场有妖气被清理过的痕迹。如果凶手清理了妖气,又怎么会留下妖力残留呢?基于这个疑点,白檀大巫展开了进一步的调查,从几个案发现场里都发现了安佛家魔宠的毛发。因为被害人和安佛是认识的,所以一开始也不觉得有安佛家魔宠的毛发有什么可疑。”
“再然后呢?”池杏追问道。
“再然后,白檀大巫要求见一见那只魔宠,安佛说已经将魔宠宰了煲汤。这就更可疑了。”大祭司慢慢说,“白檀大巫申请彻查安佛,最后安佛顶不住压力,全招了。”
池杏只说:“真是卑鄙啊……那么,他得到了什么惩罚?”
“连杀那么多人,当然是死刑了。”大祭司道。
池杏的气才稍微平顺了一些,只想说:死得好啊。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魔羊却忽然来了一句:“我好像记得那个安佛是大巫师的侄儿吧?”
他这话一瞬间搞得现场气氛僵得跟丧尸似的。
大巫师呵了一口气,说:“嗯,我也很痛心!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老魔羊又说:“对了,那只魔宠好像是你送给他的?”
大巫师脸颊微微抽动:“是啊。没想到他居然会把我送他的魔宠拿去杀人,然后还煲汤!唉……”
“还有,原本安佛没有认罪,但是你去探视过他一回之后,他就认罪了?”老魔羊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大巫师咳了咳,说:“是,是我去劝他不要执迷不悟,坦白从宽……”
“坦白从宽,然后他就被判死刑了。”老魔羊截口道。
大巫师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魔羊见好就收:“没什么,随口聊聊。”
池杏却听出了门道来,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大巫师,随后又探究地看了老魔羊一眼。
白檀其实也不是没怀疑过大巫师,毕竟,安佛和大巫师的关系很近,而大巫师对天煞凶兽的态度也非常排斥。
但是,白檀认为一切都是要讲证据的,疑罪从无。因此,在没有证据指向大巫师,所有证据指向安佛,而安佛也认罪了。铁证如山的情况下,白檀选择相信大巫师是清白的。
但是池杏不这么认为,他作为狼和狗的合体,对人类的情绪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被老魔羊当面诘问时,大巫师眼神中透露的心虚完全瞒不过池杏那一双狼眸。
池杏假装被白檀安抚住了的样子,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灭了大巫师了。
白檀又问:“三年前,你突然被一个黑魔法阵传送走了,这一点你有印象吗?”
当白檀提起这个的时候,大巫师和大祭司都挺起胸膛,目光锐利地射向池杏,拿出了几分审问者的严肃认真和高高在上。
池杏顿感不快,但还是拿出狗狗乖巧表情:“忘了,不记得了……一觉醒来三年就过去了,我也懵。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老魔羊。”
大祭司和大巫师都满脸写着“不相信”,但碍于白檀在这儿,没有直接说出口,只道:“真的忘了?”
“真的。”池杏眨了眨狗狗眼,特别天真无邪。
大祭司心想:我信你个鬼。
大巫师心想:这狼可真狗。
白檀大巫却非常认真地点头:“如此。”
大祭司只想:白檀虽然很强,但是大多时候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说不定一下就被这装狗的妖怪给蒙骗了。
大祭司干咳两声说:“说不定是中了心理咒术,所以忘记了。白檀大巫不妨用巫力查探一下池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