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姬昙之都不沾手那些事,由着他们自己行动,这是防着他们呢。
姬昙之好生卑鄙,利用他们弄死大禹的太子为自己铺路,表现得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怕大禹的皇帝查。
他差点咬碎一口牙。
商先生道:“帮你们救狄部王子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保证他能在京城里好好地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
袁克气得眼睛发红,嘴里泛起血腥味,竟气得生生将龈牙咬断了。
“袁克,我们小将军和你们合作很愉快,不过小将军到底是大禹人,没有糊涂到帮你们北蛮人去动大禹的利益,这点相信你们也明白。”商先生笑了笑,“日后若是能继续合作,那自然好,不能也罢了,不强求。”
袁克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希望小将军说到做到,让阿汗察王子活下来。”
大禹人生擒北蛮狄部王子,为何允许他活到至今?
原因不外乎一个,将他押解回京,用他来祭奠死在北疆的大禹百姓和将士。
阿汗察王子不能死。
商先生离开宅子,回到镇国将军府,去书房见到姬昙之。
他将袁克的要求告诉姬昙之。
姬昙之饶有兴趣地笑了,“这些北蛮人凶蛮狠辣,杀大禹人时从未手软,倒未想到他们王子被擒,竟然急得像什么似的,还提出这等可笑的要求。”
商先生点头,“是啊,所以我帮小将军拒绝他。”
姬昙之冷笑一声,他和北蛮人合作,但不代表他不厌恶那些凶狠的北蛮人,不过是借他们之手完成自己的计划。
他到底是生在大禹、长在大禹,从小就受镇国将军府的祖训长大,对这片土地和百姓都有一份责任心。
他只想为枉死的母亲讨个公道。
商先生道:“小将军,皇上可能会在祭天时用阿汗察王子祭奠北疆的将士和百姓。”
“那就让他死吧。”姬昙之无所谓地说,“反正死了一个阿汗察,还有其他的狄部王子,不是吗?”
商先生默然,“袁克那边……”
“不必理会。”他冷声道,“袁克可舍不得他在大禹经营的身份。”
商先生于是不再说什么。
答应袁克又如何?难不成袁克还能找他们小将军拼命?要是袁克敢跑到皇上面前揭发小将军的事,到时候就看是袁克先没命,还是小将军先一步被皇上弄死。
皇上可舍不得弄死他们的小将军。
商先生用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一声,垂眸掩住眼里的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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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的大房及二房都跟着镇北军回京。镇北侯一时间热闹非凡。
齐老夫人抱着两个儿子痛哭,周围人都在劝解,只是眼睛也跟着红了。
一家子能团圆不容易,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亲人,更不容易。
温如水就像游离在外的看客,看着这一幕。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回到客院,见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小齐氏,不禁打起精神。
小齐氏今儿的精神还算好,笑着问:“是大哥、二哥他们回来了?”
温如水应一声,挑了些告诉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生怕她又受到刺激发病,若是惊动齐老夫人可不好。
小齐氏倒是没发疯,只是有些神经质地道:“大哥、二哥他们立了大功,皇上很快就会封赏镇北侯府……二皇子的地位更加稳固,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温如水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我的娘哎,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小齐氏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用力地扯下她的手,“还有你,不中用的东西!等皇上为镇北军举办庆功宴时,一定很热闹,你明白吗?”
温如水:“……”
明白,她可真是太明白了,原来的“温如水”就是在这庆功宴上成为炮灰,差点连累二皇子和丽贵妃,乃至镇北侯府,好好的庆功宴变成镇北侯府的灾难。
最后只能牺牲温如水一人。
温如水没想到,小齐氏一个内宅妇人会看得如此清楚。
或者说,生长在镇北侯府这样的家庭里的姑娘,没有哪一个是天真无知的,更是比其他的闺阁少女要敏锐。
第99章 庆功宴。)
北蛮狄部的王子被押解进京后,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针对阿汗察的处置进行激烈的讨论。
大多数人支持用阿汗察祭天,告慰北疆枉死于北蛮铁骑下的百姓和将士;但也有不少有反驳,认为此举过于血腥野蛮,不符合大禹朝的风度, 同时此举可能会激怒北蛮人, 使北疆的战事再起波折。
还有一些保持中立, 观望昭元帝的态度。
支持者以武将为主, 反对者以文臣为先, 彼此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武将们仗着嗓门大、撸起袖子就开喷,口沫横飞, 仿佛想以此压下那群文臣的气焰, 甚至叫嚣着, 北蛮人不服那就继续打!
文臣做不出武将的粗鲁状, 但他们能说会道,一一反驳过去,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和那些人高马大的武将对峙时,难免在气势上弱一些。
双方都有理有据地反驳对方, 谁也说服不了谁。保持中立的朝臣见他们越吵越不像话,不由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然后就见皇上坐在那里, 面色淡然地看着他们互相对喷, 甚至偶尔觉得有趣时, 还会笑一笑, 仿佛在看好戏。
这让保持中立的朝臣都不由心中一凛。
他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原本只想跟着皇上的决定走, 无功无过,但若是皇上对此不作表示, 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吵下去?
只是不知道皇上希望他们吵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年,随着皇上在位的时间越久,他的积威越深,已经很少有朝臣能揣度出帝王的心思,正如此刻。
没办法,这些中立的朝臣只好看向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希望能在三位皇子身上看出点什么。
只见三位皇子沉默地看着朝堂变成热闹的菜市场,俱是若有所思。
直到朝会结束,依然没有争论出个结果。
裴织在东宫也听闻这事。
等秦贽回来,她问道:“殿下,那位阿汗察王子,父皇决定如何处置他?”
秦贽喝了口茶,将她搂到怀里抱着,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若无意外,是拿去祭奠北疆的百姓和将士。”
“真的?”裴织挑眉。
他点头,神色有些深沉,“大禹和北蛮的战事从未停歇过,每年拨往北疆的军饷和物资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更不用说死在北疆的大禹人实在太多……不管如何,父皇都不会留着阿汗察,这不仅是对北蛮的震慑,也是对所有死在北疆的大禹百姓和将士的交待。”
裴织微微点头,这结果并不意外。
以往她和外祖父讨论过昭元帝颁布的一些政策,从中可以看出昭元帝是一个极有血性的君王,对于那些进犯的外族,他从来都是一个字:打!
不服就打!
甚至不惜缩减其他方面的开支,都要先满足北疆那边,每年都会安排人监查军饷的去处,若谁敢趁机私吞,直接斩了,十分不容情。
听说昭元帝的手段会如此强硬,也是为了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之故。
先帝是一个仁慈的皇帝,针对那些外族,不免有几分心慈手软。
先帝在位时,不仅北疆频频失利,甚至西南一带的夷族对大禹也是蠢蠢欲动,最严重的时候,西南夷族一起反了大禹。
那时昭元帝还只是太子,还是他亲自率兵南下,与镇国公一起镇压西南夷族。
后来昭元帝继位,大禹对外的军事力量十分薄弱,更不用说北疆那边,据说先帝退位之前,大禹已经连失十城。
这些年,昭元帝盯着北疆的战事盯得极紧,整整花了十多年,才将当年被北蛮占领的十城夺回来。
这样的昭元帝,怎么可能让阿汗察王子活着膈应自己?
估计连让他多活一天,他心里都难受之极。
至于为何朝堂上的朝臣为此事炒得不可开交……
秦贽笑道:“父皇一定要杀阿汗察的!不过你也知道,朝堂上多的是迂腐的家伙,还有很多喜欢唱反调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父皇懒得和他们吵,就让他们自己先吵,等他们吵累了,届时他们就没力气去阻止父皇。”
这世间多得是沽名钓誉之辈,事事都要彰显自己的风度。
就像前朝之时,明明打了胜仗,一些大臣却提议给战败国各种优待,要做到大国的风度……
真是脑子有疾!
太子殿下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他是昭元帝教出来的,同样极具血性,主张用阿汗察祭天告慰死者,让阿汗察活着,不仅要供他吃供他穿,还要膈应自己,何必如此虐待自己?
裴织听着太子殿下的抱怨,从那些迂腐的大臣说到前朝的奇葩事,不禁微微一笑。
他低头看过来,“阿识觉得孤说得不对?”
“殿下说的当然是对的。”裴织分外积极地鼓掌,并附送一枚香吻,“合该如此。”
太子爷满意地捧着她的脸回亲过去,蹭蹭她的脸蛋儿,语气笃定,“最多三天,父皇就会宣布阿汗察的处置。”
太子爷不愧是昭元帝亲手教出来的,也是最了解皇帝之人。
朝堂上为阿汗察的处置吵了三天都没结果,昭元帝终于很不耐烦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将阿汗察王子祭天罢!不然尔等告诉朕,该如何让亡者安息?”
那些欲要反对的大臣闭上嘴。
若是他们再反对下去,岂不是让世人以为,他们不想让亡者安息?
他们负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算了,吵了三天,也算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不是不想让阿汗察好好活着,而是需要让亡者安息啊。
一直默默关注朝堂的北蛮探子得知这个结果,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如果不是下属阻止,只怕袁克第一时间就杀去镇国将军府,将姬昙之的头颅取下。
好一个姬昙之,竟然又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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