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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萧恪才应了声,又嘱咐了几句,才起来和关临风走了。
    我不想起来应付萧媛,便真的沉沉睡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摸我的头,我睁开眼睛,看到章令元看着我笑:“表弟,你醒啦?”
    我坐起来,还有些迷糊,章令元像小大人一样从旁边的桌子上给我递了一杯果汁,笑着说:“舅舅和关叔叔碰到熟人去聊生意了,让我妈妈和我照看你,妈妈在那边买东西了,我看到你头发里头有沙子,替你弄呢。”
    我哦了一声,章令元却指着沙滩上的沙堡给我看:“你看,这是我堆的沙堡,好看不?你也来弄一个不?”
    我兴趣寥寥,仍是礼貌的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章令元连忙从旁边挖的浅坑里头掏了一堆湿漉漉的沙子,一滴一滴的堆给我看:“你看,这样子滴,就能滴成一根小柱子。”
    我只好照着做,章令元兴致勃勃又滴了一个大房子出来,抬头看我不是很喜欢玩的样子,又热心的建议:“我带你去前边捡海螺好不好?上次我来捡了个好大好大的贝壳,一点儿都没破,花纹可漂亮了!”
    萧媛这时候走过来,看到我笑眯眯递给我一盒子酸奶,又给了章令元一盒,然后笑道:“睡醒了?我是上次吃饭见过的阿姨,还记得么?是你恪叔叔的大姐,来,热得很,吃点酸奶爽口。”
    我接过来吃了,我既不想去拣海螺,也不想看着萧媛,对萧家人我统统没有好感,当初萧恪就有些为难,却也总算没有逼我非要对他的家人和他一样敬爱。
    萧媛这时候笑着问我:“小芜以前在南美生活的,但是汉语也说得非常好,你美语说得如何?”
    我回答:“会一些。”
    萧媛笑道:“那可要多指教章令元了,令元口语不太好,我正打算给他报个培训班呢。”
    我知道那不过是客气话,没接口,萧媛笑吟吟问了几句我和萧恪的日常生活,又问:“小芜那天见过你萧叔叔的妻子了吧?漂亮吗?”
    我心生警惕,胡乱点了点头,萧媛问:“比你妈妈如何?”
    我不说话,直视她的眼睛,她显然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讪笑:“我忘了,小芜还小呢,大概不记得了吧?你爸爸有没有给你看过妈妈的照片?”
    我转过脸去看沙滩,不再理她,她显然很尴尬,章令元也敏感地感觉到了我的不快,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妈妈,我们去拣海螺啦,刚才表弟好像很有兴趣的。”
    章令元捏着我的手汗湿了,黏糊糊的,我想挣脱,他却捏得很紧。
    沙滩上的贝壳并不多,完好的更少,毕竟只有退潮后才会有好的贝壳被冲到海岸,章令元他却非常努力的想找一个最好的贝壳给我,我看他挑挑拣拣的选,看到个略好一些的就欣喜万分,不由地觉得孩子的世界真好,多容易满足啊,一个贝壳就能高兴半天,有人理所当然的宠爱,肩上什么负担都没有。
    我又想起萧芜,他身体不好,我的工作又忙,很少带他出去玩,大部分时间在家里或者附近的公园散步,每天见到我,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
    我不觉移情到面前的章令元来,他既然那么喜欢贝壳,我就真的认真找起来,我特意专门往人少的礁石沙滩那儿看,果然在浅海里找到一个雪白的扇子形状的贝壳,上头有金色的条纹,十分精致完整。
    远远萧恪在叫我,我看过去看到他和关临风都已回来,在阳伞下,我往还在专心找贝壳的章令元那儿叫了声,然后往阳伞那儿走去。
    萧恪笑着道:“和令元玩得高兴么?”
    我点点头,章令元跑过来,脸上有些不开心,大概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贝壳吧,萧恪说:“和令元表哥和姑妈再见吧,改天再一起玩。”
    章令元看着我,脸上隐隐不太乐意,我忙把手里的贝壳递给他:“给你的,很好看的,你拿回去玩吧,你不是喜欢贝壳么?”
    他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贝壳,又看了看我,萧媛已在上头笑道:“哎呀小芜真乖,令元还不说谢谢?”
    章令元说了声谢谢,仍呆呆地看着我,我对他笑了下摆了摆手再见,不管孩子父母怎么样,这孩子还纯真善良得很,还没有人告诉他要远离我这个克星。
    萧恪抱了我去冲洗室,远远看到章令元一直看着我,手里捏着那贝壳。
    ☆、第16章
    一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时间,萧恪带了我去市第四小学,这是本市重点小学了,据萧恪说,萧家大部分h市的孩子都在这儿念小学。
    我无精打采地穿着海军蓝校服,短手短脚的坐在教室,听着老师们教人口手,a、o、e,1+1=2,最后我睡着了。
    老师不高兴,叫了我起来答题,我虽然都答上了,却觉得要读六年小学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
    晚上萧恪来接我,班主任找他谈了谈话,萧恪出来问我:“是不是不习惯读书?还是晚上没有睡好?”
    我抬眼看他,很诚恳地建议:“我可以跳级么?”
    萧恪蹲下来问我:“你确定都知道老师教的?”
    我很肯定地和他说:“我要跳级。”
    萧恪带我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拿了张试卷给我做,我看了一眼,提出:“我要做三年级的。”读四年已经是我的极限……
    校长有些为难道:“其实我们现在也知道,很多孩子家庭条件比较好,家长已经教会了很多知识,但是孩子还是需要在同龄人的环境中成长才有助于心理发育,学校不仅仅是教知识,还教……”巴拉巴拉了一堆后,他和萧恪说:“所以我们还是不建议孩子过于超前的跳级。”
    萧恪看了我一眼,我回看他,极力在眼里表示乞求,让我和一群小屁孩再多读几年,我一定会心理不健康的!
    萧恪显然很挣扎,我装出失望的样子,垂下头来盯着脚上的黑皮鞋,这一招从前对他有用,显然现在也依然有用,我听到上头传来声音:“这孩子很自立,一贯早熟,我觉得可以试试。”
    校长叹了口气,换了张卷子给我,我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把上头的数学语文英语题目都答完,又写了个300字的小作文,交了卷子,因为怕不通过,我一道题都没有错。
    校长批改了一会儿卷子,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我,笑着对萧恪道:“还真是个聪明的,萧总裁教导有方,我看要不就放在三年一班吧?那儿我记得还有你们家的孩子,有哥哥姐姐带着,也比较容易融入集体。”
    萧恪点了点头,说:“可以,麻烦校长您以后多关照了。”
    我舒了口气,告辞出来的时候,我毫不吝惜地给了萧恪一个大大的笑容,萧恪呆了一下,抱起我来,轻声道:“你爸爸会为你骄傲。”
    第二天萧恪亲自把我送到了校长办公室,又和校长一起把我送到了三年一班的班主任那儿,班主任姓宁,是个长发温柔的女老师,十分高兴地和萧恪说了些客气话后,送走了他们,把我带上了班级。
    三年一班正在早读,宁老师带着我进去,敲了敲讲桌道:“同学们请注意,本学期我们新来一位新同学萧芜,他年纪比较小,希望各位同学关心友爱,好好学习,共同进步!”
    我鞠了个躬,说了句:“大家好,我是萧芜。”
    下边课堂鼓掌起来,宁老师笑着叫:“章令元。”
    咦,我有些意外,看到章令元站了起来,看着我笑,宁老师笑道:“这是我们三年一班的班长,章令元你多多帮助新同学,萧芜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班长。”
    我点了点头,章令元大声道:“好的老师!”
    旁边传来了声嗤笑,我看过去,原来章令元的同桌正是萧维琳,头发卷曲,穿着校裙,依然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不过脸上都是讥笑,看来还在记恨上次的事,又或者是大人给她灌输了什么。
    宁老师笑吟吟仿佛没有听到,摸了摸我的头,带着我到了个空位:“班里现在是单数,所以你先一个人坐,过两天还会转学来一位同学,到时候你们一起做好朋友。”
    我哦了一声,宁老师摸了摸我的头,让同学们继续早读,然后就走了。
    早读没多久就下课了,章令元兴奋地冲到我身边道:“小芜你居然到我们班来,真好!你不是小我两岁么?怎么就读三年级了?你好聪明啊!”
    我:“……”
    章令元依然兴奋:“你上次送我的贝壳,我好好收在屋里呢……其实,明天我把我捡到的贝壳也送给你好么?”
    我有些好笑,小孩子总是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最珍贵,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人,真是很慷慨的举动了啊,我点点头,章令元双眼仿佛发亮了一般,一边唧唧咕咕在我身边介绍班里的同学,我有些头疼,说真的我只是想来混日子的,过一日算一日,未来到底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从这具身体还会长指甲长头发来看,似乎还是在生长着的,难道我真的要重新读一次小学?要不要找机会回一次哥伦比亚,再去拜拜那座庙……洪水后会重建么?或者找类似的神,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章令元说话,无意间却看到他的鞋带松脱了,小孩子最容易踩鞋带摔跤,我弯下腰来替章令元给系紧了,章令元吓了一跳,脸上居然涨得通红:“谢谢……我自己会的……”
    我笑了笑,从前照顾萧芜习惯了,章令元也就是个孩子,看得出他很热心努力的想照顾我,其实还是一团孩气的。
    上课铃响了,章令元依依不舍地回了他自己的位置,远远能听到萧维琳和其他女生嘀咕:“是领养的,我叔叔的朋友的孩子,才不是我们萧家人。”
    晚上是司机接我回去的,萧恪太忙了,吃过晚餐以后他才回来,却把面和上,说是做点荠菜包子给我做早餐,他一边揉着面一边问我:“在学校还习惯么?老师教的都能听懂么?座位看得清楚黑板不,章令元对你照应了没?”
    我一边回答他,一边在一旁打下手,一边试探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还去哥伦比亚么?”
    萧恪顿了顿手,抬眼看我,眼睛里黑沉沉的:“你想爸爸了?”
    我怕触动他伤心处,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胡诌:“爸爸带我去个小山拜过个神,爸爸说那个许愿很灵。”
    萧恪低着头继续揉面,银灰色衬衣袖子挽起,露出了漂亮的手臂肌肉线条,我一边看着一边想他如果问我想许什么愿应该怎么说,萧恪却忽然说:“等放假我带你去看看。”
    居然没有追根究底,我喜出望外,萧恪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小芜,你太懂事了,不要太勉强自己装着开心,想爸爸就和我说……我也很想他。”
    ……我真的没有强颜欢笑。
    但是萧恪这一晚过来陪我睡觉,抱着我入睡,好吧,就当是福利吧。
    ☆、第17章
    抱着对假期的美好期待,我安心地开始我的小学生涯。
    日子很按部就班,下课时间章令元总是会跑过来和我说这说那,还真的把贝壳给我带来了。
    过了两天果然来了个转学生,叫宁寅,听说也跳了一级,比我大一岁,为人冷冷清清的不爱说话,这挺奇怪,我是因为自觉太老,和孩子们没有共同话语,这孩子看起来家境不错,有车接送,却总是冷淡寡言,一副很矜持的样子,太不符合孩子的习性了。
    只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吧,小时候我活泼开朗,后来家世突变,渐渐就沉默少言敏感多虑起来,大学的时候和萧恪重逢,他唤醒了我八岁前无忧无虑的时光,人只有在宠自己的人面前才会放松,沉默只是保护自己的办法……所以,宁寅这样的个性,恐怕是家庭父母的因素比较多。
    我虽然并不打算探听别人*,却依然对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孩子起了一丝怜意,而且他不爱说话其实对我是好事,想一下如果同桌是章令元,我会疯掉的。而因为宁寅的到来,章令元也不好总往我桌子跑了,我耳根终于清静些了。
    隔了一段时间体育课章令元却把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班上的人都说你讨好宁寅呢,你注意点呀。”
    我很迷茫:“什么?”
    章令元看着我恨铁不成钢:“你每天又替他擦桌子又替他领作业本,还帮他削铅笔!课间餐的时候还把水果分给他,同学们都说你像个狗腿子一样,萧维琳她们还说你给舅舅丢脸了,说他们宁家和我们萧家也差不多的,你这样跪舔……太丢萧家人的脸了。”
    我整个人都囧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么!什么叫跪舔啊!只不过我来得早一点,抹桌子的时候顺手把同桌的抹了,然后学习委员拿了老师批回来的作业本,我去拿的时候顺便帮拿一下,这不是顺手的事情嘛!至于课间餐,我本来就不爱吃酸的水果,这学校的水果,不是葡萄就是橘子,好不容易有个哈密瓜,籽还好多一点都不甜,我看宁寅吃得挺干净,干脆就给他吃了……这叫同学友爱好不好嘛,再说了我一成年人,看到小孩子自然而然顺手就照顾了。
    章令元看我的表情,叹了口气说:“要不我和老师说说,换你来和我一起坐好不?”
    我不假思索拒绝:“不要。”
    章令元一副受伤的表情,我有些头疼,尝试用孩子的思维去解释:“你和萧维琳坐得好好的,一会儿她会生气的。”
    章令元恍然大悟:“也对,维琳妹妹要是讨厌你了就不好了。”一边又谆谆教导我:“你要不卑不亢一些啊,那个宁寅冷冰冰的,又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听我妈说,他家里很复杂,他好像是私生子从外头找回来,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听我的没错。”
    我哭笑不得,我小学那会儿我父亲职位不低,读的也是最好的实验学校,但是那会儿的孩子还是纯真得很啊,哪里管你什么家世的,看不顺眼,该揍的一样揍,最受欢迎的是最会玩的同学,每天能从包里拿出漂亮的纸牌、弹珠、弹弓,哪里像现在这些孩子,满脑子的世故。
    体育课的时候每个同学和同桌两人一组,轮流压腿做仰卧起坐,我压着宁寅的腿,看他起起落落,湿漉漉的发梢下是长长的眼睫毛,笔挺的鼻子和红润的薄唇,长得像个冰雪娃娃一样,看来他一定有一对相貌很优秀的父母,我想到章令元说的话,微微出神,宁寅做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和我说话:“够一组了。”
    我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有些惭愧,因为自己应该要替宁寅数着的,我松开他的腿让他站起来,然后自己也倒下去双手抱头等他压脚,他却目光奇异的看着我,我不太明白,问他:“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我的汗打湿垫子了……你要不要换个地方。”
    我坐起来回身一看,果然因为之前跑步热身过的原因,做完一组仰卧起坐,墨绿色的垫子已经被宁寅背上的汗打湿出了个印子,我看了看别的男生,果然都换了位置,这些孩子……想当年我们在草地上打滚打架的时候,鸡棚猪窝都钻过,这算什么,我笑了笑说:“没关系,快点吧。”
    宁寅又用那奇怪的目光看了看我,没说话,蹲下来压住了我的脚,我才做了二十多个,就感觉到腹肌那儿酸而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呼吸道也发热,我喘息着,一边回忆,妈蛋我当年体力真的这么差?还真的是,好像小时候的体育课我每一个项目都要补考!
    啊啊啊,宁寅那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想起他刚才轻松自如地做完四十个,我觉得好羞愧,咬着牙又做了几个,终于又瘫倒在垫子上,没有力气再起来,一组40个是谁定的!我全身汗淋淋地,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和女生一样,女生只要做30个……好幸福……
    宁寅忽然嘴角弯了弯,松开了我的脚:“够40个了,起来吧。”
    啊?所以说,我这是被一个七岁的孩子同情了?
    这真是太羞耻了!
    为了奋发图强,我晚上多吃了一碗饭,让萧恪十分惊异:“你喜欢吃这个嫩炒三芽?”
    今晚萧恪有个新菜,笋芽、枸杞芽、绿豆芽炒一起,味道很清甜爽脆,我点了点头,一边提出经过我深思熟虑改造身体大业的要求:“我想报个兴趣班。”
    萧恪一口答应:“可以,你想学什么?画画?钢琴?我给你找个好点的老师来家里教好不好?”
    我摇头:“不要,我想学泰拳。”
    “泰拳?”萧恪似乎呛了一下:“怎么会想到学这个?”又极快扫视了我身上:“你在学校受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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