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陈洛愉说得断断续续,赵俊凡只能猜出他和陈飞麟以前在一起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他妈还把他送去矫正,结果就导致他忘了陈飞麟。
陈洛愉从没提过与记忆有关的事,也不怎么说自己的过去,赵俊凡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么别扭又闷的个性。但如果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的是他的母亲和抑郁症的话,那陈飞麟又知不知道这些?
赵俊凡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昨晚陈洛愉把他当做陈飞麟哭成那样,他看不下去了。
“哎,”他出声道,等陈飞麟回过头了才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陈飞麟的脸上没表情,淡淡地问:“他怎么喝得这么醉?”
赵俊凡嗤笑一声,靠在后面的柜子上:“你拿什么身份来问我?”
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冷了几分,赵俊凡也不指望陈飞麟会干脆回答,便换个话题:“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昨晚他喝醉了,还把我当成你。”
赵俊凡故意把话说到这里停下,即便陈飞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能从呼吸频率观察到了些许不同。
达到想要的效果后,赵俊凡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他现在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我可不能让你跟他独处。”
陈飞麟仍旧站在原地,也没有因为赵俊凡话里的意思做出反应,只继续问道:“昨晚他说了什么?”
“没经过他的允许,我不可能告诉你。”
陈飞麟又问:“你喜欢男人?”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更不可能告诉你了。”赵俊凡耸耸肩,继而笑道,“不过像洛愉这样的,放出去可不安全啊,尤其是喝醉了露出本性的时候。”
本以为这种挑衅的话能让陈飞麟激动起来,没想到陈飞麟转身就出去了,直到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赵俊凡才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
在陈洛愉家待到六点,赵俊凡下楼买了两份早餐,自己吃一份留下一份,还写了张纸条,让陈洛愉醒来先给自己打电话,接着就去医院上班。
陈飞麟一直靠在门边,从猫眼中确定赵俊凡离开了便从阳台爬过去。进入主卧后,他站在陈洛愉床边,沉默了许久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最后轻轻地在床沿坐下。
拨开陈洛愉眼角的发丝,陈飞麟的视线顺着他的鼻梁来到嘴唇上。
由于喝多了酒,陈洛愉的双颊微红,唇色也比平时更加好看。
这双嘴唇曾给陈飞麟带来了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体验,就连分手后也不例外,想到前几天那个算不上吻的吻,陈飞麟俯下身,在即将要亲到时停下了。
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着自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要失控了?
他们还没和好,他怎么能趁着陈洛愉睡着做这种事。
挥去脑海中的杂念,他想坐直,却不知刚才的呼吸一直落在陈洛愉脸上,陈洛愉觉得很痒,竟然熟练地勾住他脖子,一翻身就把他带倒了。
他的左手撑在陈洛愉身侧才没有整个人压下去,这个姿势很别扭,还不等他拉开脖子上的手臂,陈洛愉就砸吧砸吧嘴,嘟囔了一声“哥……”
陈洛愉是无意识叫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可这一声拖长尾音的称呼却将陈飞麟带回到过去。像以前还在一起的每个早晨一样,陈飞麟低头看着沉睡的他,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在他唇上亲了下。
一触既分,似乎怕多一秒的停留都会吵醒他。可惜被亲的人毫无知觉,亲人的那个却有点魔怔了,再次低下头。
小心地将舌尖探过去,陈飞麟轻轻勾着怀中的人,想到他昨晚喝得那么醉还认错了别人,陈飞麟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偏偏赵俊凡那张得意的脸又跑出来作怪。心神一乱,陈飞麟没能控制住角度,牙齿不小心磕到了他的牙齿。
岔了岔呼吸,陈飞麟立刻拉开他的手臂,坐直后整理外套衣领,结果发现他根本没有动过,不禁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虽然不喜欢赵俊凡刚才说的话,但是不得不承认,陈洛愉睡着以后的确有点像小猪。
爱抱东西,爱蹬被子,会砸吧嘴,很累的时候还会打呼。
伸手摸了摸他的脚底,刚才放进被子前还是冰凉的,现在暖了一些。陈飞麟往四周看了看,房间和先前看过的一样整洁,只是床头的台灯下叠着份彩色宣传单。
放在平时,他不会去碰陈洛愉的东西,但这份宣传单露出来的一面有半截地址,陈飞麟立刻打开来看,果然是精卫中心六角亭院区的导诊图,里面还夹着心理健康自测表。
上次他去挂号时也收到过这种表格,如今却出现在陈洛愉的床头,陈飞麟的神色又严肃起来,想到陈洛愉昨天给自己发的微信,会不会是已经去过精卫中心,又记起了什么?
盯着这两张纸,陈飞麟还没理清思路,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他把东西叠好放回去,走到距离主卧最远的厨房接起来。
曹嘉问他几点过来,他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记起今天是曹嘉出院的日子。想到自己一宿没睡,他说中午。曹嘉想上午就出院,他只好约了十点,曹嘉又让他带早餐,要谢师傅的油饼包烧麦和蛋酒。
挂了电话,陈飞麟靠在水池旁边,看着窗台上的一小盆多肉,又记起以前租的房子厨房窗台上也有一小盆仙人掌。
曹嘉喜欢吃的谢师傅是他和陈洛愉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陈洛愉提到过的知名小吃。
那时他在经济上还很拮据,课余时间几乎都用来打工,哪有闲情逸致横跨小半座城市就为了吃顿早餐。
听说他从没吃过谢师傅,陈洛愉还觉得惊讶,想请他去。他用远来做借口,陈洛愉说从他们学校打车也就半个小时,却不知打车的钱都够他吃两天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用再为了钱而发愁,然而身边却再也没有陈洛愉的陪伴。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陈飞麟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从墙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擦手,想丢进垃圾桶时停住了。
圆形的垃圾桶里套着黑色的塑料袋,只有一个白色药盒丢在里面。
陈飞麟蹲下去,看到药盒上印着一行大字:【盐酸帕罗西汀片】
下面的三行小字则写着:【治疗各种类型的抑郁症,包括伴有焦虑的抑郁症及反应性抑郁症。治疗强迫性神经症。治疗伴有或不伴有广场恐怖的惊恐障碍。治疗社交恐怖症/社交焦虑症。】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板已经空了的包装。
盯着20个空荡荡的圆形小洞,他还没缓过神就听到主卧方向传来了动静。抬头看去,陈洛愉不知何时醒了,扶着门框走出来。但是陈洛愉的眼睛还是眯着的,完全没看到他,歪歪扭扭地走进了卫生间。
陈飞麟刚好想问他药的事,便起身过去,发现他没关门就站在马桶前解皮带了。
陈飞麟愣了一下,打算走开点免得他尴尬,结果看到他晃了晃,后退一步本想稳住身体,却不小心踩到了裤脚,顿时往后倒下来。
陈飞麟立刻进去扶他,由于惯性还被他撞到了门上。托住他的腋下,陈飞麟等他站稳后才问道:“没事吧?”
原本陈洛愉还处在半梦半醒状态里,经过这么一折腾清醒了不少。回头看清陈飞麟时,他的表情还有些懵,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直到听见陈飞麟说“你先上厕所”,他才伸手拽住要出去的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拉的时候又往前了一步,这次没踩到裤脚,却让原本就松垮的西裤直接滑到脚踝处。陈飞麟低头看他一眼,立刻去看旁边,他也低下头,发现刚才为了上厕所已经脱光了,只剩皱巴巴的白衬衫一角被顶起了弧度,根本遮不住。
他赶紧拉直衬衫下摆,陈飞麟则转过身去,留下一句“我在客厅等你”就关门出去。看着透光的门缝,他脑子都要充血了。
太尴尬了……
他捂住脸,从指缝间又看了那里一眼,满脑子都是陈飞麟出去之前的眼神。
陈飞麟坐在沙发上,等了十几分钟才听见卫生间门被打开。回头看去,陈洛愉穿戴整齐,应该还洗漱过了,连乱翘的发尾都变得服帖。
他站在门边,和自己对视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陈飞麟尽量不去想刚才看到的刺激画面,对他道:“过来坐,我有话问你。”
“哦。”陈洛愉应了一声,到陈飞麟身边坐下,一看到桌面上的药盒就怔住了,听陈飞麟问道:“这药是医生准你吃的?”
“你去六角亭是为了复诊还是有其他目的?”
第95章 刚才没忍住
没想到药盒会这么快被发现,陈洛愉伸手就想抢,陈飞麟由着他,只在他把东西藏到身后时问道:“你想瞒着我的理由是什么?”
陈洛愉低着头,由于微微躬着身,模样显出了几分无助。就在陈飞麟想着是不是不该问得这么直接时,他说道:“那你瞒着我的理由又是什么?”
陈飞麟回答:“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其实你早就不信任我了,对吧。”
陈洛愉一点也不退让地问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话,明明造成这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
昨天在沙发上坐了一天,他想通了很多事。
或许刘丽亚只是在代替老天惩罚他,所以他也没资格去质问刘丽亚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他应该承受这一切。就连陈飞麟不再信任他,不肯再轻易原谅他都变得很合理了。
任谁处在他这种位置上,都不配得到原谅。
这些道理他懂,他真的都知道。
“我没有不信任你。”陈飞麟说道,“如果不信任,在你同事叫出我名字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陈洛愉睁大眼睛,一句“什么”才问出口就被打断:“他在你这待了一夜,早上他在阳台看到我,直接叫我‘陈飞麟’。”
“我相信你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但昨晚你喝醉了。”
陈洛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坐直身体,急道:“不是,他真叫你陈飞麟了?!你没听错?”
“他只说了我的名字就回屋里了,我过来敲门,他说你喝醉了把他当成我,和他说了很多话,但他不肯说具体内容。”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陈飞麟顿了顿,这个问题现在说出来其实不太合适,但还不等他改口就听到陈洛愉着急解释:“他不喜欢!他以前谈过女朋友!”
“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我昨晚,昨晚是因为,”陈洛愉满脑子都是不能再让陈飞麟误会自己的念头,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昨晚去给科里的宋主任践行,要敬酒我才喝多了,但我不记得有把他当成你啊!”
陈洛愉摇着头,说完以后又有点懵。其实他不太确定自己说的话,因为他只记得坐赵俊凡的车回来,然后呢?到家楼下他好像就睡着了?
他有说话吗?还说了很多?他都睡着了怎么能说话?!
可如果不是他说的,赵俊凡怎么会知道陈飞麟的名字??
捏捏他的肩膀,陈飞麟安抚他道:“先冷静下来。”
“没法冷静啊!”陈洛愉激动地推开陈飞麟的手,“你等下,我马上打给赵俊凡问清楚。”
陈洛愉说完就去裤子口袋里掏手机,结果摸了个空,想到可能在卧室里,他站起来,还没迈出一步就被陈飞麟拉回怀里。
陈飞麟的手在他脑后抚着,右手圈住他的腰,道:“洛愉,冷静下来。”
陈洛愉双手撑在陈飞麟肩膀上,手指紧握成拳,随后松开五指,抱住陈飞麟的脖颈,把脸贴在衣领间。哪怕感受着陈飞麟的体温,他的心还是很慌,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陈飞麟的左手也伸下去抱他:“没有,你先别着急,这么激动我们没办法好好沟通。”
陈洛愉点了点头,缓过一阵后,他抬起脸看着陈飞麟:“我还是先打个电话。”
“好,”陈飞麟放开他,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陈洛愉回到卧室,在昨天脱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立刻打给赵俊凡。
赵俊凡正在开水间跟护士闲聊,陈洛愉让他去方便说话的地方,他就猜到陈洛愉想问什么了。等走到安全通道里,果然听见陈洛愉提起陈飞麟。
既然知道陈洛愉在吃药,赵俊凡就没有再说会让他着急的话,把昨晚发生的事都交代了,只是没提关于他想做的部分。
陈洛愉站在床边,越听心越沉,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最后颓丧地蹲下来,用左手捂住脸。
他竟然,竟然真的干了这么蠢的事……
“我说这些是不想你有精神负担,你压力太大了,等你中午来医院我们再谈谈,你不能这样下……”
赵俊凡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那头传来,明明就在耳朵边上,他却觉得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被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取代。
他紧闭眼睛,抵抗着这种熟悉又刺耳的噪声。但无论他怎么咬紧牙关都没用,那声音好像要把耳膜都击穿,哪怕他很用力地敲打脑袋也停不下来。直到一只手拉住他的手,手机也被拿走。
不理会还在继续说话的赵俊凡,陈飞麟按了挂机键,把水杯递来让他喝几口,他却不肯抬头,随后就听到他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又做错事了,对不起。”
“我不该喝酒……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