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活的失败

    大年初二的辰时二刻,柳汉章带着衙役、仵作来到了土庄子。
    钱家人一看身穿官府的人,一个一个,面色惨白。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蒋文平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拱手道:
    “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大过年的,把兄弟们都喊来,真是对不住了。”
    柳汉章不在意,拍拍他的肩头,说:
    “咱们是老相识,不用说那些客套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蒋文平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叹口气道:
    “……这不,大家伙儿就想知道铁柱是咋没的。他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儿子这么小,他不能做傻事儿。”
    柳汉章明白的点头,对刘铁柱也有印象。
    毕竟是自己外甥女的邻居。
    扭头看着仵作,客套的道:
    “三哥,帮忙瞅瞅,仔细点儿。”
    “放心吧,我不会让死者蒙冤。”
    仵作说完,带着人过去。
    虽然搭建了灵棚,可要白天验尸,还得用黑布遮挡一下。
    仵作把带来的黑布拿出来,看着村里人道:
    “来几个小童男,帮忙扯一下。”
    丁现听到这话,喊上赵磊他们哥仨,加上自己,就过去了。
    丁珏、丁玮也要去,被柳汉章一把拦下了。
    “你们还小,别凑热闹。”
    丁珏表示不服。
    过了年他都十五了,咋还小呢?
    一炷香后,仵作从里面出来,丁现也开始收拾黑布。
    “咋样啊三哥,咋没的?”
    “腿断了,发现的时候是在哪儿?”
    刘铁杠指着英猴山的方向,说:
    “那边的山北,发现的时候躺在地上,身子都硬了。”
    仵作点点头,继续又说:
    “应该是从山上跌下来,把腿摔断了。”
    “为啥要上山呢?”丁琬不解。
    仵作瞅着她,轻叹口气,道:
    “徐娘子有所不知,这夫妻之间吵架,女人能哭、男人咋哭?我估摸着他是出去散心,又不想回家,大过年的也没啥地方去,就上了英猴山。”
    柳汉章听到这儿,把自己猜的大概说了一下:
    “山上风冷,估计他是想找个山洞或者被风的地方。可没想到踩空了、摔下来,大过年的又没人去那边,所以就活活冻死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大家接受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
    “……”
    “……”
    一阵沉默之后——
    “……哥啊——你可疼死兄弟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哥——你起来啊……呜呜呜呜……”
    “爹,爹……呜呜呜呜……”
    刘铁杠哭的撕心裂肺,二狗子哭的不能自已。
    村里人回神的,有几个都忍不住,要上去揍钱家人。
    被安辰、丁文海、蒋文平等人给拦下了。
    王锁气呼呼的冲着没有灵前的钱桂花,怒吼——
    “你满意了吗?啊——人虽然不是你逼死的,也是因为你摔死的。你个恶婆娘,你还铁柱哥的命来——”
    “对,还铁柱哥的命来——”
    “还铁柱的命——”
    村里人纷纷怒斥,场面有些失控。
    得信儿过来的赵刚、还有丁老汉,全都恨得咬牙切齿。
    可再恨也没用,人没了,得先给他入殓。
    刘铁杠带着二狗子,给刘铁柱换衣服,装棺材。
    赵刚看着柳汉章,轻声问道:
    “二啊,这事儿你说县老爷能判不?”
    “看你们咋告呗。”柳汉章耸肩。“如果告钱氏谋杀,那肯定不成立,如果告钱氏以下犯上,折辱丈夫,能判个三十板子,关押三个月。”
    “啥?就三十板子?关三个月?”丁文海惊呼追问,“哥们,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柳汉章摊手,无奈的摇摇头,道:
    “兄弟,我也知道是条人命,可到底不是她把人害死的,定不了死罪。”
    赵刚深吸口气,想了想,道:
    “既然这样,那就不经官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他的身上。
    钱家人最是高兴。
    钱老汉激动的走过来,道:
    “赵族长啊,还是你明白啊!这本来就是两口子的事儿,根本不需要……”
    话没说完,赵刚瞪大了眼睛,在气势上就制止了钱老汉的话。
    嗤笑着瞅着天真的人,说:
    “我活这么大岁数,难道还用你告诉我活的明白?文平啊,开祠堂,休妻!铁杠,你作为你大哥的亲弟弟,你来给休妻书按手印。”
    “啥?休妻,你们不能……”钱婆子刚要开口,被耿氏一把捂住嘴了。
    任其“唔唔唔……”也没用,就是不松开。
    赵刚冷笑,继续又道:
    “我土庄子容不下这样没有妇德的妇人。不然日后,村里妇人纷纷效仿,土庄子该如何管理?柳捕头,这事儿你们衙门不管吧。”
    “不管。”柳汉章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村里的小事儿,自然是族长、里正来做。不然啥都经过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岂不是忙坏了?”
    戏谑的话,堵死了钱家最后一条路。
    钱老大彻底慌了。
    几步来到穿着孝衣的二狗子跟前,道:
    “孩子,他们要把你娘休了,你真的不要你娘了?休了你娘就照顾不了你了。”
    原本二狗子还有些许挣扎,可一听“照顾不了”,瞬间咬牙。
    “我娘照顾我啥了?她除了嫌弃我能吃,嫌弃我没有徐致远有出息,她还怎么照顾我了?每天从早骂到晚,我多吃一碗饭她都得嘟囔好半天,我是她儿子吗?啊——”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刘铁柱去酒坊做工一年多,钱桂花骂了一年多。
    徐致远越来越出息,她骂儿子的时候就更多了。
    她眼气,眼气丁琬有个做官的爹,有个懂事的儿子。
    明明是寡妇,就过得比她好,她就这么钻进了牛角尖。
    而在这决定她去留的一刻,她儿子也不管她了。
    说起来这个女人,活的是真失败。
    不管钱家人再怎么努力、怎么反抗,都改变不了钱桂花被休的事实。
    开祠堂,写休书,按手印。
    全都弄好,钱家人被土庄子的擀面杖队伍,撵出了村。
    二狗子跪在父亲灵前,眼瞧着母亲被推推搡搡的上了官道,他内心不舍,但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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