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辞冷冷地盯着他,注意力却只在顾时年的安全上,这些人现在要伤害她太容易了,他得一寸不移地盯着才行!
顾时年呆愣了一下,接着,恍恍惚惚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把纱布给慢慢拆了下来,刚刚在医院包好没多久的,她一直害怕去面对的伤口,现在竟然自己扯下来。
他蹙眉,轻声唤道:“年年。”
顾时年看了一眼那手心手背的一个恐怖的血洞,略微发颤地抬起来,伸过去给顾沉山看。
她毫不设防。
全心全意地想要问个清楚。
“爸爸,这个伤口,是二姐伤的。当时如果她没有被撞出去,那个钉子下一瞬就要扎到我脸上来了,我不知道我二姐想做什么,但是听说,她要扎瞎我的眼睛,毁了我的容,最后用木架子把我钉在上面送给慕修辞。”
“爸爸,不管前因后果是什么,我们两个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伤一个,活一个。”
“爸爸,二姐出事了你那么心疼,如果换成是我,你也会这样吗?”
她最后一句问得有点哽咽。
一动不动。
眼眶里却有湿润的水雾腾起来。
顾时年这辈子都不习惯跟人主动求爱,求安慰,求表白,求关注,她一向没有自信,害怕被拒绝,她不像是会直接问这种问题的人。
慕修辞蹙紧眉头,大概知道她接下来会收到什么样的答复,不禁蹲下身来拥住她:“年年……”
顾时年不听他的话,伸出去的手一直到僵硬发抖,还固执地不缩回来。
顾沉山缓过那股劲来了,冷冷盯着她道:“你也知道自己的出身是什么,我顾沉山能养大你,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自己都对长辈不敬,对家里不孝,倒回头埋怨起你二姐来了!”
“我告诉你,这次惩罚你,就是因为你办事不利!惩罚你忘恩负义!你如果这次任由慕修辞把顾家搞垮,那我告诉你,以后如果你落难,别说顾家,我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你!”
顾时年愣在了那里。
“爸爸你一直跟我说,是我没有做到一个当女儿的责任,可是爸爸,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当别人女人的感觉。”
“有时候我的伙食,我的待遇,都没有小梅她们好。小学的时候,学费一年才几百块钱,我每一次伸手要却就要挨一次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顾家的女儿,还是一个乞丐?”
顾沉山冷着脸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并不看她!
“我每一点点成长,每从顾家要到一点东西,都是用挨打换来的,也许你们觉得打我很爽快,如果这种也算恩情的话,那我是不是早就还清了?”
“一般人的女儿有养育就有继承,我跟我妈妈都被从族谱上剔除出来,挂在一个死掉的老管家户口名下,你却要我偿还你千倍万倍的东西。”
“那我也应该一样还清了吧?”
“你们把我嫁给慕修辞的时候,要了一块价值将近三亿的地,这样还不够?爸爸,你一直让我还去问他要东西,要这个要那个,那么你想过,我本身就是作为一个累赘嫁过去的,我要真的那样,他会怎么看我?我顾时年,以后,一辈子的婚姻,会变成什么样?你在乎过吗?”
这一声声的控诉,句句打在顾沉山的脸上,打得他很是难堪!
好半晌,他才冷冷吐出一句话来。
“你应该明白你的身份,什么身份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
私生女。
顾时年的身份就只是一个私生女而已。
“是啊,我跟你们全家人,除了那么一点点的血缘,都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爸爸,你想叫我求慕修辞放过顾家,可是顾家需不需要我放过?你仔细想一想,顾家有多少房产?多少田地?荒废的山野也有好几座!以后还清了债务,就算不能再做生意了,回家开发一下山林,随便做点什么,靠山吃山,养活一家老小那是没有问题的!”
顾时年眼圈变红了,那么红那么红。
声音几乎哽咽。
“所以你说,是为了顾家的存亡来伤害我——我都不忍心说,是你们想杀我——那都是借口!你只是不想过那么清苦的生活,你为了一家人能活得体面一点,风光一点,就要取我的性命!而我还是你的亲生女儿!”
撕裂的嗓音,从她嘴里说出来,小丫头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泪流满面的,泪水全部凝聚到了下巴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被戳中了心思,顾沉山脸色难看得要死。
他冷冷地看向顾时年,沉声嘶哑道:“你少给我废话!你如果肯求一下慕修辞放过顾家,我就勉强还认你这个贱人做女儿,你母亲那边也能继续治疗!”
“否则的话,第一时间我就把那个疯女人放出去,放她砍几个人,最好被政府收监起来不要再放出去!对你我也不会手软!你就是我整个顾家的敌人!以后不要再给我遇到,否则我早晚会弄死你!”
小丫头跪在地上腿都僵硬了。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通红肿胀,像是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敲碎了!
她也想要自己表现得有骨气一点,坚强一点,可是她一直奢望着能把自己当亲人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很难不心痛,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崩溃地哭出声来。
顾沉山就是掐准了她这一点,才说如此狠绝的话!
慕修辞低低叹息一声,用了蛮力将她抱过来,转过身来塞进自己怀里,给她抹掉眼泪,轻轻亲吻上她的唇。
“别哭了……你还有我,嗯?年年,不要伤心……”
“你说要怎么做,老公现在都听你的,嗯?好不好?”
第230章 他想独占顾时年
顾时年转头扑进了慕修辞怀里面,丝毫不顾自己的手有被二次蹭伤的可能,崩溃得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大厅的人都被她的哭声弄到很揪心!
顾沉山都微微胸闷,面色却依旧冷硬阴狠,低垂下头去,丝毫没有悔改的模样!
顾媛也呆愣愣地跪坐起来,依旧挺直着脊背,跪坐在自己脚上。
他们都内心笃定,笃定了顾时年从小受打击、受嘲讽污蔑习惯了,骨子里都透着胆小自卑,说她贱,她就是贱,瞧着吧,顾时年怎么可能有胆量这样对付他们?过一会她就磕头向慕修辞求饶了,肯定是要替他们顾家求情的!没跑!
大太太也抽噎着抱紧了顾沉山,希望事情真的能如顾沉山所说的那样,这小女孩不打不成器,就得骂透顶了,她才会像她妈妈那种受虐体质一样,奴性深种,继续替他们顾家卖命,被弄死都不敢说一句话的!
慕修辞无视那些人的目光,只紧紧地抱着她,紧紧抱着,拍着她的背,在她额头上轻轻吻着。
该哭的。
遇到这样的家人和姐妹,她的确是该哭的。
哭出来改变不了什么……
但也许是会好受些。
不知过去多久,小梅她们战战兢兢地旁边捡着瓷片,这是刚刚慕修辞见顾时年跪在顾沉山面前时,冷冷一个眼神吩咐的。
她们都捡了两遍了,顾时年才慢慢哭完,哭到嗓音彻底嘶哑,慢慢推开慕修辞的怀抱挣脱出来。
他健硕的臂弯微微一动,却不曾真的松开她,依旧紧紧搂着,俯首凝视着她的眼睛。
顾时年伸手揉了揉眼眶,滚烫的泪水却在揉过一阵后继续汹涌地淌出来。
“我是不忍心……”顾时年沙哑着嗓音,慢慢说道,“也许连你都会笑我吧,慕修辞,我都被做了那么残忍的事,都不忍心,把同样的残忍还给别人……”
“尤其他们是我血脉相通的爸爸和姐姐……我试过了,可是我做不来……”
即便她才是几次三番被刀尖对准的那个。
哪怕每一次,她们的刀尖都一下捅进心口去,尽根没入,抽出来时带出心脏的碎片来……
顾时年尝试了一下,却仍旧下了不了那个狠心。
呵呵。
好可笑的是吧?
顾时年已经不嚎啕大哭了,她无声地揉了揉眼眶,滚烫的眼泪还是涌出来,无数次地浸润她的眼睛。
慕修辞胸口狠狠的一阵软,其实来之前他就想到过会是这个结果,必定会是这个结果的。
上一次顾沉山在麓园里跪下来求她的那一幕,他看得真真切切。
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年年。
伸手轻轻抹掉她眼角的眼泪,抹不完,薄唇就覆上去,一点点吮干,温热的舌尖安慰着她,圈紧了她的臂弯微微发颤,他的年年就是这般善良……如果她能做得出顾矜对她做的事的一半,那么她就变成顾矜了,可她不是,她是顾时年。
他掐准了她的性格和弱点才带她来做这件事,即便现在痛一下,也比以后她还有退路离开自己的比较好……他知道他这么做很残忍,残忍到他心都痛了,可是只要现在痛一下就好了……
“好了……好了年年不哭……嗯?”他继续轻吻着她的眼睛,含吮着,嗓音低沉黯哑,“你做不出来,老公就不逼你做,你说不报,我们就不再报仇了……嗯?都听你的,老公都听你的……”
四周顾家的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顾媛的眼睛瞪圆了,脸色惨白地凝视着这一幕,死都不相信顾时年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她还以为顾时年也要求着慕修辞,才会换来他的心软的,却没想到她只是哭一哭,掉了几滴眼泪,慕修辞竟然就不忍心了!
“那就像我说的,要他们永远也再伤害不到你,好么?”在做那个残忍的决定之前,他还是问了她一句。
顾时年娇小的身子冰凉僵硬地呆在他怀里,泪眼朦胧,完好的那只手攥紧了他的衣服。
慕修辞深深吐息一下,臂膀将她紧紧抱牢,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来,丢在了地上!
他沉声道:“原本想给你们的惩罚,既然年年不想我就不会再做,而你们如果不想让我反悔,那就把这份文件签了!”
这……
这什么文件?
顾沉山看他拿出那份文件看得心惊肉跳,有些胆寒,怒火肆意地拿过来看了几眼,当下震惊,他还以为慕修辞那么好说话,却没想到他是要彻底独占顾时年。
“慕先生这笔生意想的真美啊,要我跟年年断绝关系?哼,血缘关系断的了吗?就那么一点点惩罚,我顾家又从不畏惧!你就这样想拐走我一个女儿,这生意做得也太狠了!”
慕修辞懒得理会他的强词夺理,冷声道:“如果不是这份血缘关系,那么连这份文件我都不必向你出示了,毕竟你们只是伦理上有关系,为绝后患提前证明一下。而在法律上,你跟年年连领养都算不上,我带走她,还需要你同意么?”
顾沉山当下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修辞我警告你,顾时年是我顾沉山的女儿,我说不放她,就绝对不会放!”
“为什么不放呢?要杀她的不是你么?现在说她是你女儿了?”
慕修辞冷幽幽的嗓音在顾沉山脸上甩着响亮的耳光!
顾沉山脸上火辣辣的,憋着怒火,攥紧那份文件,一把扔开了,说:“不签就是不签,顾时年这个人,哼,死掉了也是我顾家的人,我留着她作用可大着呢!”
慕修辞冷冷顿了顿,沉声说:“因为要留着她牵制利用么?她死掉了可以给你其他女儿让位,不死就一定要为你所用,是么?”
“……”
被戳中心思,顾沉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盯着他怀里的人儿,冷冷道:“顾时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养你那么多年,是为了让你吃里扒外的,我顾沉山养条狗都比养你强!你没听见我刚刚说什么?等你落了难,别跪着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