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吻了她许久,顾时年想要挣扎,狠狠扑腾了几下,手腕却倏然被他的大掌攥住,稍微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眼底腾起刺痛的水雾来,只好强忍着,就这么随他去,一直到吻意渐缓,他的吻离开她的唇往下而去,顾时年才腾出空来呼吸。
慕修辞身体微微僵硬下来,察觉到她已经醒了,停下动作,撑起身体深邃的眼眸看向她。
顾时年水眸僵硬地转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卧室的床上,跟以前一样。
她挣扎着动了一下手,发现被他禁锢着不能动弹,慕修辞眸色微动,松开了她的手腕,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哑道:“怎么不吃东西?我让人煮了粥,起来吃一点,嗯?”
一个恍惚,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梦,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时年眸子在空气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他脸上,张口嗓音微哑地吐出几个清晰的字来:“新婚愉快。”
他猛地一僵。
顾时年吸气,艰难地翻身坐起来,忍着脑袋隐隐的神经痛,她已经混沌了一整天了,不至于还认为这是梦,她已经很清醒了。
“慕修辞,你刚刚吻我我就不计较了,认真计较起来就容易纠缠不清,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把好多事都说清楚,我找了你一天找不到人,被你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我已经很憋屈了。”
小丫头脑子清醒,这番话不知道之前演练了多少遍,就等着他回来,说给他听么?
慕修辞面色白了白,宽阔的身影靠过去,一把轻轻抱住她,抓了抓她的手道:“谈可以,你先把东西吃了,我跟你谈。”
顾时年看着自己手上他的那只手掌,苦笑一下,略带嘲讽地抬起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矜持了?随随便便就碰别的女人,碰上瘾了吗?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开我说话。”
——连碰都不行了是吗?
他目光微冷地凝视着她,她跟着自己这么久以来,他都没记得什么时候她这样有骨气,有主见过。
怎么却原来这么长时间过后,她已经被他调教得这么好这么优秀了么?
他屏息,从胸肺当中舒缓出一口气,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道:“我们以前一直这样,我改不过来,以后也还是会这样,年年,我没有说过离婚会改变什么,我爱你这一点,没有变。”
顾时年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不过我变了。”
她突然开口说道,眼睛亮亮的嗓音微低:“不管我爱不爱你,我有原则,我不喜欢别人的老公打着爱的名义这么碰我,慕修辞,你把手拿开。”
——她怎么,就是这么倔?
——怎么说都不听,就是要划清界限是吗?
他脸色微微冷冽下来,顿了顿,寒声说道:“年年,别逼我。”
“逼你?”
顾时年歪了歪头,眸子愈发通透明亮,她小脸也变得苍白无比,说话却越来越流利:“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逼你了?从昨晚到现在,有一件事,是我逼你去做的吗?相反的,今天一天我在这里,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我没有半点人权,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坐监狱,可是你有什么权利,又或者我犯了什么错,需要让你这么惩罚我?逼?我不觉得我会运用得比你更熟练。”
“……”一番话说出来,堵得慕修辞一个字都不能反驳,他眸色深邃,可怕的冷眸里腾起猩红的血丝来。
死死咬牙。
他顿了顿,哑声温柔问道:“你是不喜欢我束缚你那么多是么?可以。这些我们都可以改,年年,下来吃点东西,你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该饿了。”
女佣说她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晚上进了阁楼之后被活生生吓得吐了,还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
他很担心她。
——这都说了些什么?慕修辞说的事情跟她要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
顾时年很累,脸色苍白而疲惫,她不知道她要从了他们多少事,他们才能认真一点,好好地听一下她的意愿,她就好像是对着一面墙在说话一样,她好累好累,她想要找一个懂她的人来,安慰一下她。
吃饭?是吗?
又是吃饭。
一直在吃饭。
不吃饭就不能活。但是吃了饭也不一定就活得好。
顾时年很疲惫地蜷缩起来,抱起自己的膝盖,埋头在上面突然什么话都不说了。
慕修辞有些被她吓到,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揉着,低哑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告诉我,年年,不要憋在心里。”
顾时年身体微微颤抖了好久,她才抬起眼来,眼神里只剩下单薄朦胧的水汽,然后是凄惨和空洞。
她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窗外,低哑道:“我吃了饭你就可以让我走了吗?”
“好,我接受你们的好,我吃东西,我带一大包满汉全席,我要你们给的房子,要你们给的钱,我的骨气我都不要了,为了让你们心里舒服,为了让你们觉得不欠我的,为了让你们不觉得愧疚……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让我离开。”
“只要能让我离开。”
“怎么都行。”
“慕修辞,你同意吗?”
她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地面,跟他说道。
可是——
你们。
她口中所说的“你们”,到底都是谁?
他慕修辞不是一直都跟那些人不一样吗?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特殊的不是吗?怎么现在突然变这样了?
慕修辞神色有些慌乱,他稳了稳情绪,低哑道:“你先下来吃东西,再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想离开,这样行了么?”
他退让,一切都随她。
顾时年又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许久,看看窗外,觉得自己快跟一个傀儡没有两样了。
她下床,走到了桌子面前。
慕修辞拿过勺子,试过了温度才递到她手里面,亲自守着她看她吃完那一份粥,顾时年心里累到要塌,她努力撑着精神,强迫自己把手上的这件事做完,一遍遍告诉自己做完就能走了,一碗粥才慢慢见底。
***
第293章 第一次吵架
两个女佣在楼底下洗碗,听着楼上好像没什么动静一样,两个人浑身都是一松。
之前也伺候过豪门太太什么的,但没有伺候过这么累的。
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是受什么打击了,慕先生对她那么好,她只说自己离婚了,一直就想走。
这两个女佣一直生活在乡下,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很好,对城里的这些豪门的恩恩怨怨一无所知。她们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尹宅里面的“幸存者”,被慕修辞一直保护到现在才能活下来的。
“果然顾小姐的情绪只有慕先生才能招架得了,我以前,被我妈指使过去伺候一个疯太太,神志不清的,都没有这个累。顾小姐虽然挺乖的,但是眼神太幽怨,叫人看一眼都不忍心。”
“是啊,不过现在好了,慕先生来了就不闹了,希望慕先生来了就不要走了。”
两个人正热闹地说着,脸上露出笑意来,就突然听见上面猛地“啪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两个人猛然瞪大了眼睛。
惨了。
是吵架了吗?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两个女佣奔出厨房,却隔得远什么都听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楼上的卧房里传来了争执声。
“为什么我要跟你交代我想要做什么?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从这里走出去,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找不找朋友,怎么照顾孩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都不要我了,你打问这些做什么?你的妻子现在知道你来我这里照顾我吗?她同意吗?”
一连串的问句,在顾时年吃完那一碗粥,有了力气,慕修辞再次问起来的时候,爆发出来了。
顾时年不是故意打碎那只碗的,她实在是忍不住,被逼的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她一边说一边发抖,小手紧紧扒着桌沿才能不让自己情绪失控爆发出来,那只小碗一碰,歪了一下自己摔在地上“啪!”得一声碎了!
顾时年眼眶红得有点可怕,也有点被吓到,她脚动了一下,因为没穿棉拖,她穿着袜子的脚差点踩上瓷片。
“别动。”
慕修辞脸色一凛,猛地说出口。
过去,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揽到自己脖子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抱离了那里。
他的气息猛然靠近,很熟悉很熟悉,姿势亲密的就像那么多的夜晚一样。
顾时年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脑子却很清醒,在坐到床上的时候,手就赶紧缩回去,一丁点都不碰他。
慕修辞俯首看向她的脸。
“年年……”
顾时年偏过头去,一句话都不想再听他说,一句也不想再听了。
顾时年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埋着头,沙哑地气若游丝道:“你说怎么样才能叫我离开?我有自知之明,慕修辞,我不纠缠你。”
“我知道我有多少分量,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没有人听所以我不说。我也会勇敢,等我出去以后也不会在意任何人怎么说我,你们谁都不用担心。”
她的脑袋里就像在放电影一样。
放着每个人断言过的她顾时年的下场。
包括她的亲生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姐姐。
包括她曾经的朋友同学。
“我告别够了,你们不就是担心这个吗?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慕修辞心头刺痛,再一次走过去,想要抱住她。
顾时年戒备地看着他,立刻往后滚了一下,两只手撑在床上,厌恶和警惕着他的靠近。
他的眸猛地被刺痛,突然一下就抓住她的手,从来没舍得对她用力的他一下用了狠劲,将她拉过来,不顾她的意愿就这样死死将她抱在怀里,顾时年不情愿又怎么样?最后还是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冰冷的眼神近在咫尺。
“既然你说你人微言轻,那么就谁也不能断言你的结局,也包括你自己。懂吗?”
什么意思?
他的怀抱很烫很暖,太熟悉了,顾时年眼眶红得吓人,害怕自己沦陷,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