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好了。”莫长生声音有些清冷,可听在蛟龙大人却如闻天籁,“蹭的”就转过身来,两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小媳妇儿。
    莫长生被这目光看得微微发窘,瞪了这恶龙一眼,今日却也不修炼了,直接道:“熄灯。”然后就爬到了床上,掀开被子,睡在了里面。
    客栈天字房中的床铺本就大,莫长生这么一靠里,外面就空出了不少空间。
    蛟龙大人盯着拿出空间发了会呆,忽然心头一阵雀跃,打出一个响指,房间里就变得一片漆黑。
    蛟龙大人把身上的长袍一扒,就跳上了床,想要贴上睡在里面的那个人的后背,可想了想,却又不敢——不是怕挨骂,而是怕那人生气难过。他打心眼里喜欢那个人,因此一点都不想那个人难过。
    然而蛟龙大人没有料到的是,他自己踌躇半晌,还没下定决心,就见那人忽然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他。
    晕黄的月色从窗户缝隙里渗透了过来,照在那个人白玉般的脸上,蛟龙大人忽然红了脸,紧接着,他全身都红了起来。
    又红又热,比白天时,被心上人放在玉盆里烹煮时还要热,还要红。
    “我、我……”蛟龙大人心口处“砰砰”直跳,他想,只差一点点,那颗心大概就要这么蹦出来了吧?
    “笨蛋!”莫长生轻笑出来。
    他原本也是有些脸红的,毕竟,原先的恶龙,就算是保持蛇形,他也只许小金蛇趴在地上睡,可现下这恶龙却是化成人形,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
    可是看着这恶龙一副比他还要害羞的模样,莫长生忽然就不害羞了。
    他轻声道:“你又忘了我说过什么的是不是?我说了让你等等我,说了认可你是我的……伴侣,还让你见了我的家人,你还有甚么好担心的?你至于……这么急色么?”
    这些话,若是白天,莫长生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可是他到底心疼这恶龙,今天白天还把这恶龙放到盆里烹煮了半天,除了心疼,还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因此难得话多了几分,也愿意跟这笨龙多解释一番了。
    蛟龙大人忙摆手道:“我不是不信长生!我、我就是想了……”说罢,黑暗之中,他还讨好地看向莫长生道,“长生长生,你不想么?我、我这次学了很多,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莫长生屈指想要弹这恶龙的额头,孰料弹是弹到了,他的手也拿不回来了。
    莫长生挣了一会,也没有把手挣回来,索性也不挣了,只低声道:“我说了,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赶上你的。”
    蛟龙大人认真思量了好半晌,莫长生亦没有打扰他的思考。
    待到月上中天,蛟龙大人仿佛才想明白了心上人的意思,咧着嘴笑:“好,好,长生长生,我一定会等你的!”
    莫长生微微一笑,然后果断抽出手,转过身,背对着蛟龙大人,就睡了过去。
    蛟龙大人:“……”
    看吧看吧,他的小媳妇儿又开始欺负他了。
    不过蛟龙大人还是非常开心,打是疼,骂是爱,他的小媳妇儿这么欺负他,肯定是爱他爱得紧啦!
    蛟龙大人睁着眼睛幸福的想着,待他发觉背对着他躺着的心上人呼吸渐渐平缓时,眼珠转了转,就掀开心上人身上盖的被子,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莫长生眼皮动了动,唇角微微一翘,继续睡了过去。
    蛟龙大人欢喜极了,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还是一脸的兴奋。
    莫长忧用眼神询问弟弟是怎么“教导”的这小蛇,莫长生哪里肯说?只清咳一声,避过了莫长忧的目光。
    然后就在心里决定,今晚就给这恶龙重新立规矩。
    于是在蛟龙大人满心欢喜的还想“爬床”时,就被心上人的目光给定在了当场。
    蛟龙大人立刻又结巴了起来:“长、长生还不睡么?”你先睡着了,我才能抱着你啊。能抱一晚上呢。
    莫长生却没有移开盯着这恶龙的目光,只待着恶龙心虚的低下头,他才慢悠悠的从储物袋中,将这恶龙自己“套中”的那只小黑瓶拿在手中把玩。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小黑瓶是做甚么用的。”莫长生似笑非笑的看向这恶龙,“不如你来示范给我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啊?”蛟龙大人呆了半晌,忙忙摆手道,“不不不,这是给长生用的。”蛟龙大人格外羞涩,“我特意看了不少玉简,人家都说,用了这个,长生就会很舒服很舒服的。我、我想让长生舒服快活。”
    莫长生冷哼一声,便道:“以后不许看那些玉简!这个小黑瓶,以后也不许用!还有,后日我们就要进入龙门镜,你立刻变成小金蛇,免得到时候忘了怎么做蛇了。”
    蛟龙大人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因果。他想,他怎么会忘了怎么做蛇呢?在他修炼有成,化蛟之前,可一直都是蛇啊?这是本能,怎么可能忘记呢?
    可是蛟龙大人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的。
    不是为着他的长生发现了那个小黑瓶,而是因为他想要把他的长生放倒,然后……欺负长生,而不是让长生在床上也欺负他。
    蛟龙大人前世只和长生有过一次肌肤之亲,那一次中,他的长生意外陷入欲望之中,周身酸软无力,蛟龙大人才能占据主导地位,让他的长生舒舒服服的。可是现下,他的长生显然是愿意接受他了,只是暂时不愿意接受和他肌肤相亲而已。
    蛟龙大人有些不确定,要是长生想要在床上也“欺负”他,那他会不会也从了长生呢?
    可是修真界素来讲究强者为尊,在妖兽的世界亦是如此,蛟龙大人修为比莫长生高了那么多,他纵然是再喜欢莫长生,脑袋里想的每每也都是把莫长生压在身下的情形,而不是反过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蛟龙大人心虚的低下头,瞪着眼睛看着他的长生爬上床,拉上帘子开始睡觉,心中犹豫了半晌,还是觉得,要不,他再对他的长生好一些,更好一些……或许长生看到他那么好,就……愿意身处下位了呢?
    蛟龙大人自以为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纠结的人或者龙了,莫长生躺在帐子里,却只想发笑。
    这恶龙的心思,太显而易见了些,就算他想要看不懂都不成了。
    不过……想让他身居下位,那就请拿出更多的能说服他的理由吧!
    莫长生和莫长忧在龙门镜开放的前几日,赚了不少灵石,待龙门镜开放之时,莫长忧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莫长生看着兄长的这副模样,立刻打定主意,如果他们能进入龙门镜的龙门处,干脆就试着让莫长忧用那恶龙的“洗澡水”,试试能不能像裴十三那样进阶吧!
    他算是看懂了,这个修真界,唯有强者,才能过得更快活。
    ☆、第105章 祸端
    龙门镜内,无论在任何一处修炼,一日都能抵外界十日以上,而龙门镜的龙门处,甚至一日能抵外界一年光阴。
    若是之前,莫长生或许没什么把握自己能当真找到龙门处,可是回头细想,以他可以和逍遥散人相媲美的运道,以天道对他格外的“青睐”,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龙门镜的位置呢?
    莫长生这样想着,但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即便是蛟龙和莫长忧。
    他的气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告诉莫长忧,也只是图惹烦恼;至于那恶龙……莫长生觉得那恶龙一直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仿佛无论他要做什么,那恶龙都会一心认定了他一定能成功。
    莫长生初时奇怪,到了后来,却又不觉得如此了,因此也就将这件事瞒住,谁都没有说。
    转眼就到了龙门镜开放的日子。
    龙门镜神奇若此,即便每十年才开放一日,亦有无数宗门修士和散修毫不犹豫的付出大部分身家,就为了能进龙门镜闯上一闯——这一闯,或许是死,或许,就是活呢?还是找到机缘后,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活着!
    世家修士,哪个不向往强大和尊荣?
    因此莫长生和莫长忧来到龙门镜入口处时,就看到了无数疯狂的修士。
    莫长生打眼一看,就觉宗门修士和散修泾渭分明,宗门修士大约占了七成,足有两千多人,而散修则只有八九百人,还不到一千。
    莫长生微微皱了皱眉,就和莫长忧一起站到了散修的位置处——莫长生如今是有宗门而不得归,而莫长忧,则是不愿意去宗门聚居地去,毕竟,与其和诸多并不相熟的同门师兄弟在一起,还不如和他的亲弟弟在一起,生命安危更有保障。
    “想不到,竟有那么多人。”莫长忧虽然在宗门之中不曾参加过什么秘境历练,可他却在宗门看过不少秘境开放时,诸多修士进入前的情形,“这却是我见过的等待进入秘境最多的人数。”
    莫长生闻言道:“实在是龙门镜太过神奇。即便修士进去之后,找不到任何的机缘,单单凭借着龙门镜修炼一日抵外界十日,还有龙门镜内浓厚的灵气,就足够诸多修士倾家荡产,只为进龙门镜一观。”
    兄弟二人说的话并非密语,因此也没有避过旁人。好巧不巧的,他们兄弟二人所占地方的不远处,就站着凌昀还有那日前来问莫长生买酒的几人。
    他们并不识得莫长生新换的书生面容,却记得在坊市上摆了好几日摊、卖出的丹药比寻常丹药品阶更高的莫长忧。
    “这位道友和小友所言极是。”丁宏正是那日向莫长生开口买灵酒的筑基中期修士,主动走过来与莫长生二人搭话,“早就见这位小友在坊市卖丹药了,不想今日,竟能见到炼制那些上好丹药的丹师,实在是幸会幸会!”
    丁宏身后之人,亦主动冲莫长生拱手行礼。
    莫长生和莫长忧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几日的意图。
    虽然莫长生并未表明自己的丹师身份,但莫长忧却是顶着那张脸在坊市卖过筑基期丹药的,而二人此刻又这般站在一起,也难怪这几人会如此大胆猜测了。
    而他们猜到自己的丹师身份,且会上前搭话——想来却是为了能在秘境历练时,多一个保障,毕竟,只要有丹师在,他们就少不了丹药。即便是没用上莫长生这个丹师,莫长生一进秘境,还能不采灵植么?他们求得也不多,只要能跟着莫长生采摘些上好的灵植,那也是不虚此行。
    莫长忧还是练气期的修为,不好在几位筑基期修士没说话前答话,只退后一步,站立不动。
    莫长生这次服下易容丹,幻化的容貌是一位清雅书生模样的修士。闻言微微一笑,便收起手中扇子,颔首道:“道友好眼力,只不知,诸位道友,该如何称呼?”见几人惊喜的神情,他忽又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含笑道,“却是我忘了先介绍自己。在下丹师林生,这位是在下的兄长,阵师林忧。”
    丁宏几人不可谓不惊喜了。
    他们原本想着,只要能搭上这位丹师,纵使是还要带上那个练气期的累赘,他们也认了。可几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他们眼中练气期的“累赘”,竟也是个不可小觑的阵师!
    虽然这阵师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可对于兄弟几人中,只有一个外人凌昀识得些阵法的几人来说,显然是太过惊喜了。
    丁宏忙布下隔离阵法,道:“却是巧了,两位道友是兄弟,我等三人,亦是兄弟。在下丁宏,这两个是在下的弟弟丁湛、丁岩。我等皆是体修。”先介绍过两个弟弟,他才将凌昀让了出来,“这位是凌昀凌道友,虽然断了一臂,行动不太方便,亦懂得一些阵法。”
    丁宏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意味深长的紧,凌昀面色刹那间一白,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冲莫长生拱了拱手,却是看也不看莫长忧一眼。
    莫长生见这凌昀没有认出自己,倒也不奇怪。毕竟,以凌昀的自傲,想来是不会觉得他现下的修为能有筑基后期的。
    丁宏与莫长生兄弟搭上了话,立刻攀谈起来。
    莫长生这才发现,丁宏三兄弟面色看着年轻,实际却都有七十多岁了。他们生在五灵大陆修真界的边缘,自最小的兄弟丁岩出生后,就接连丧父丧母,兄弟三人只能互相扶持着开始修炼。
    他们修炼初时,什么也不懂,只跟着一个过路的体修学了些皮毛,便开始莽莽撞撞的在修真界闯荡。这些年来,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几乎是哪里有秘境他们就往哪里跑,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不为其他,只为了不想白白活了这一场。
    “我们三兄弟困苦几十年,天道若有眼,想来,也不会让我们忙活百年,却依旧半点好处都得不到。”丁宏叹道,“其实我们三兄弟所求并不多,我们修炼之初,功法正是下下之乘。这些年来,我们虽然也攒了些灵石,一次跑去拍卖会,一次在东九洲白家有名的店铺,两次都花了大笔的灵石,偏偏买回来的功法,堪堪修炼到筑基后期,待结丹后,我等要何去何从,却是毫无办法。”
    修真界的散修极少能修炼成为高阶修士。不是因着这些散修修炼上不努力,而是因着他们从一开始,就得不到好的功法,得不到正确的教导。
    丁宏见丹师两兄弟凝神细听,就把他们三兄弟在外闯荡时,遇到的比他们更悲剧的散修之事挑了几件说了出来,以求同情。
    莫长生和莫长忧并非不知丁宏此举的目的,可是两人都没有阻止丁宏的意思。
    莫长生原先就跟兄长打算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凌昀,以绝后患;而莫长忧……则是第一次听说,这修真界,竟有那么多比他过得更悲惨之人。
    “我们三兄弟曾偶然路过东九洲白家,好巧不巧,碰到了白家的一个炉鼎。那炉鼎是个女子,原先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后来家乡来了一位‘仙人’,看中了她,要带她去求长生。结果那女子欢欢喜喜的来,末了却只落到令人不耻的炉鼎境界。全身上下,除了脸和手,无一块好肉。我们碰到她时,本来是打算直接躲开的,结果却被那女子叫住,许以重金,帮她做一件事。”丁宏看向莫长生二人,“两位道友请猜,这女子所求乃是何事?”
    莫长生二人还在沉吟,一旁被忽略的凌昀却冷哼一声:“还能有何事?左不过是要求你们带她离开!”
    丁宏摇头。
    莫长忧缓缓开口道:“这女子既是做过炉鼎,想来最会察言观色,见到你们的神色,大约就猜到几位前辈不欲多事,绝不会冒着得罪白家的危险而救她。所以她所求,必然是一死。”
    因为,唯有死,方能解脱。
    众人皆惊讶地看向莫长忧,见莫长忧神色淡淡,仿佛说出那些话的不是他一般,又都看向丁宏。
    丁宏叹道:“正是如此。我等三兄弟虽算不上善人,为了生存和修炼亦杀过不少人,其中亦不乏无辜之人,但却从不曾在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那女子眼中的绝望。”
    至于结果,自然是丁家小弟最不忍心,想要直接杀了那女子,了却女子心愿;丁宏最年长,却不想这样直接得罪了东九洲白家,然而这女子的确可怜,丁宏想了想,就取出一颗在一处秘境中偶然得到的黑白丹药,给了那女子。
    黑白丹药正是一半白,一半黑,一旦服用了黑色的那半丹药,三日之后经脉、气息将与死人无异,而若是黑色那半丹药使服用者显露死人气息之后的三日之内,有人使服用者服下了那白色的一半丹药,就能立刻解了黑色丹药的药性,重新恢复生机。
    丁宏说完,目光就一直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立刻明白,这丁宏虽然看起来是大大咧咧直肠子似的散修,其内里却颇有心机,知道直接说服他们这一个丹师和一个阵师同行的成功可能性不大,干脆就天南地北的扯了许久,最终抛出诱饵。
    偏偏这诱饵还让莫长生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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