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阳已经麻了,现在谁都逮着他叫阳阳,你哪怕叫小韩、韩哥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哎,他感觉自己就是被拔掉爪牙的老虎,都不会对人发火,都怪林妍!
林妍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怨念,还寻思他不想应付林斐,就道:“林斐,你坐三轮车去。”
林斐:“偏不,我就坐这里。”
韩慕阳眼神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对姐姐都这么没礼貌的吗?”
林斐:“……”一个两个都偏心她,我还有没有地位了!到底是口头认了个错,算是服软。
很快到了高家村。
一进村,经过那片芦苇塘的时候,三宝就跟林媛显摆,“姐,你看这里,原来有个可吓人的大井,被阳阳和妍妍俩找大队给填平了。”
林媛笑道:“以前我真挺怕掉下去的,这会儿就没事了。”
等他们到姥娘家,一进门就看到姥娘穿着韩慕阳给买的新款棉袄,戴着林妍买的黑绒帽子,耳朵上戴着老款银耳圈,手指上带着福寿老银戒指,打扮得光鲜时髦,人也精神抖擞得很。
姥娘看到他们就招手,“媛媛、妍妍,林斐,快来,姥娘给你们分压岁钱!”
往年分压岁钱,都是姥爷给,姥娘想给都没钱,管姥爷要,他还得说他分就行,老婆子分啥钱。现在姥娘剪纸赚钱,自己分压岁钱,孩子们高兴她心里也爽。
她就喜欢看孩子们乐呵呵的,拿了钱去买糖吃,多开心。
她觉得自己活了八十年,终于扬眉吐气!
看姥娘这样,林妍说不出的痛快,以后要给姥娘多多的钱,让她做一个财务自由的小老太太。
姥爷看大家都围着姥娘转,他有点受冷落,心里也挺失落的。他摸了摸口袋,老婆子已经分过压岁钱,他就算了,毕竟等孩子们开学,他还得去给买肉买菜呢。
虽然林妍给钱,可他也想自己出钱给孩子们改善,看他们吃得香,他心里也爽快。
二舅一家已经过来,大舅妈和大舅也都在准备宴席。
二舅妈年前拿到五百块,给她高兴得把韩慕阳和林妍夸得在跟前能抠出一个农家乐来的程度,三宝都听得目瞪口呆。
往年初三全家要陪她回娘家的,今年因为林妍和韩慕阳帮她赚了钱,二舅妈就很高兴,主动买了酒肉菜拎过来和大舅妈一起招待客人。
很快罗智刚和罗智辉开着三轮车过来,一进门罗智辉就喊:“小韩老板来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韩慕阳立刻拉着林妍躲起来,不想看见他。
罗爸是明白人,很清楚韩慕阳背靠城里亲戚很会赚钱,自然更着力和林妍、韩慕阳搞好关系。过年时候他给姥娘家送来二十斤土鸡蛋,还有两只自家养的土鸡,一公一母。他也没给林父家送,也没给韩奶奶家送,都送到姥娘家。他早就看透了,小韩不在乎你对他如何给他什么,他喜欢人家对林妍好。他还告诉儿子诀窍,讨好小韩老板,就得对他女朋友好。
当然,他也接收了罗智辉的建议,不能直接说林妍是韩慕阳女朋友,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
罗爸表示知道,不能早恋嘛,免得班主任找麻烦。
他打听着林妍他们初三来姥娘家,立刻给儿子备上礼物,让他跟着罗智刚一起来走亲戚。
罗智刚和高彩玲的婚事定在二月初,开春以后万物复苏还没开始忙农活的时候,正好办婚礼。乡下还没彻底机械化的时候一般都把婚礼放在农闲时节,年前和年后结婚的格外多。
因为都跟着韩慕阳和林妍赚钱了,所以罗智刚等人对林父、林母更加尊重客气,见面一通问好。
林父的虚荣心一下子就飙升到顶,爽歪歪的,跟人说话都开始拿腔捏调。
林母让他抽烟时候注意点,别把新衣服烧了,他也没嫌烦,还乐滋滋地满口答应。
姥娘等人都暗自惊诧,他今年和往年比大变样啊,不但穿得板正,说话也和气很多,脾气都不那么冲,看来真是妍妍和阳阳的功劳呢。
林妍和林媛去姥娘屋看剪纸。
姥娘每次帮人剪纸,如果是新花样就会留一套底,现在大大小小已经好几个大夹子。
林媛看得啧啧称奇,除了常见的门神、狮子滚绣球、窗花等居然还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红楼梦、水浒一百单八将、三国演义等场景。
林妍给她介绍:“姥娘去年获奖作品是大阅兵。”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拉风的红旗轿车,首长站在天窗那里,抬手致意、行礼,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解放军、市民,虽然只是剪纸,人物的表情居然栩栩如生。
林媛:“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这时候罗智辉跑进来,“韩慕阳、林妍,你们躲这里……”他看到林媛,立刻乖乖问好:“姐,过年好。”
他读高一的时候林媛读高三,以他那个吊儿郎当撩骚小姑娘的毛病,自然认识,只是没撩过而已。现在因为林妍和韩慕阳,他见到这边的亲戚每一个都得态度恭恭敬敬,免得得罪人回去挨他爸揍。
林妍给林媛介绍一下,大家就算认识。
林斐则和三宝买了扑克回来,要和他们一起打扑克。
二哥听见他们要玩,就用一个大盒子端一堆二手玩具过来,“我收来的,都洗干净,你们看看有没有能玩的。”
盒子里有跳棋、军旗、象棋等,甚至还有一些乡下孩子没见过的小桌游。
二哥不会玩,就都留着给林妍他们。
林妍挑了一盒跳棋,拿过去和林媛、韩慕阳一起玩。
玩了会儿跳棋,三宝:“为什么还是我输得多?”
林妍:“罗智辉和你差不多。”
罗智辉:“……”非要拉我垫底吗?
这时候大姨一家也赶到,还是大表哥和刘金顺陪着一起来的,大表嫂没来。
林母就喊林妍他们赶紧出去。家里习惯就这样,来了客人都得去露个脸打招呼,哪怕不说话就走也没事,但是不露脸就要被说没礼貌。
林妍出去的时候对韩慕阳和罗智辉道:“你俩在这里玩吧。”
大姨和二姑不一样,不太有分寸,见了面问东问西不说,还会说一些让人尴尬的话题,自家人就算了,没必要让他们也跟着尴尬,毕竟都是客人呢。
韩慕阳就坐着没动,继续摆弄自己的魔方。
大姨一看到林妍,就问道:“妍妍,铺子里大家都投钱,你怎么不跟大姨说一声啊?要是你们需要钱,大姨还能不帮衬?那你们赚钱,也不能落下大姨啊。”
林妍就知道年底分了钱大姨一定会说话。
可当初大姨自己说没钱的呀。
大舅自己投钱,连大姐和罗智刚都投,自然也会告诉大姨。是大姨跟大舅说自己没钱,又说家里艰难,再说不一定赚钱万一亏钱呢?人家大舅都跟她打包票,一千块年底必定给一百的利息,来年想拿回来提前说一声,不拿出来就年底继续领钱,反正本钱终归会还的。
可大姨最终也没投钱。
大表哥刘金江也在那里说,“可不是怎么的,妍妍你这样可不厚道,是瞧不起大表哥还是咋地,以为我没钱还是不舍的给你凑啊?”
林妍蹙眉,不想搭理他们。
大舅妈:“你们干嘛呢,又不是妍妍的事儿。这是人家韩家的店,妍妍知道有这好事回来说一声,你们自己不投嘛。”
大姨:“那不是当时没钱嘛。”
二舅妈不像大舅妈那么客气顾忌脸面,她笑道:“合着你们是没钱投,还想年底分钱,那这本钱让谁给出啊?妍妍一个小姑娘,她有什么钱?”
大姨就嘟囔:“她不是和小韩搞对象,对象有钱,不就是她有钱?”
她说得含糊大家都没听清,一直耳背没搭理她的姥娘突然打了她一下。
大姨:“娘,你干啥?”
姥娘瞪她一眼,“你做大姨的,可别乱说话呀。”
大姨看着姥娘,你说你个老太太,整天说自己耳朵聋,我就随便小声叨咕一句你又能听见?
她又跟林妍说也要投钱,“大姨带钱来的。”她让大儿子拿钱出来。
林妍不想要,她道:“大姨,你们不用忙,年底再说吧。如果还想投钱,等十月入冬的时候再投也行。店里也就年底上货赚钱,其他时候不怎么上货就赚得少。”
她自然不肯跟大姨说实话,就让他们以为过年时候赚,其他时候不怎么赚,免得他们总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乡下做生意,总是脱不开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开始还好,后面难保有什么事儿。
家族生意说是上阵父子兵,亲戚互相帮衬,真闹事的也是亲戚,所以她压根就不想找亲戚去店里。
她可不想让韩慕阳难做。
至于林父么,他年纪大,也是让他改改脾气,且是自己爹,说怼就怼他,他哪怕不高兴也就回家跟林母抱怨,还能咋地?
其他人,那可难说。
大姨看林妍不收,就以为林妍是嫌弃自己穷,责怪自己去年不投钱,现在看赚钱才想投。她眼圈一红,就开始抹泪,“妍妍,大姨是没钱,大姨苦啊。小时候你也去大姨家住过,你知道大姨对你可好了是吧?你大姨夫……”
姥娘:“行啦,别为难孩子。”
大姨这么说,林母不好说什么还想劝林妍收下,但是她也怕林妍不听自己的,当众给自己下脸子,所以她犹豫了一下没说。
大舅妈和二舅妈也都不好说话了,姥娘却看不得她为难林妍。
大姨就开始抹泪,越说越委屈,竟然捂着脸开始呜呜哭,也不避讳当着孩子的面。
三宝和林斐是男孩子,很少看到长辈说家长里短因为生活糟心事而哭泣的样子,有点被吓到。
他俩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去找韩慕阳和罗智辉去。
刘金江看大姨哭了,觉得丢人,厌烦道:“行啦,整天哭,家里哭外面哭的,也不怕丢人。”
大姨:“我怕什么丢人,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又不是我……”
“行啦,别说啦!”刘金江脸色一变,也不乐意。
刘金顺:“大哥,你干嘛对娘这么凶?还不是因为你和大嫂!”
刘金顺这么一说,刘金江就恼得很,“拉倒吧,不和你说。”他转身去东间找林父、姥爷等男人说话。
他跟林父抱怨道:“三姨父,你说那些老娘们儿怎么那么能叨叨,我是真烦。咱家这么多人,我就服你。”
林父正在抽烟,他还没喝酒呢,并没有飘飘然起来,他对刘金江道:“金江儿,你爹不在了,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得担负起振兴你家的责任。你娘她不容易,你得多孝顺,为她考虑,帮衬着她把弟弟供出来。”
刘金江没想到林父不顺着他反而教育他,就有些不乐意,“三姨父你说的我都懂,可过日子也不是单靠大道理吧?整天这么凑一起叨叨叨,叨叨叨,我是真头大。我娘吧,就会哭,一点事儿就哭,金顺就会要钱,这里要钱那里要钱。也不看看家里哪里还有钱。”
林父却不附和他,反而道:“你是长子长兄,这是你的责任。你弟弟今年要是考上大学,还有四年学费,你得帮衬,等他毕业出来工作,赚钱再还你是一样的。”
刘金江不说话了,闷头抽烟,他好不容易结婚,还要生孩子养孩子,还得养老娘,哪里有那么多钱养兄弟?
西间女人们还在说话,安慰大姨呢。
刘金顺一直竖着耳朵听东间大哥和林父的对话,见林父说帮衬兄弟大哥没接茬,他越发不满。他走到东间门口,大声道:“你娶媳妇的三万块,可是把咱家所有的钱都掏空,还借了外债的。这里面也应该有我一万五!我要是考上学,一万五也够的。”
他们来姥娘家之前,已经在家里吵过架,这个年过得都不舒坦。
来了这里,大哥还一副自己拖累家里的样子,刘金顺就不乐意。
刘金江更听不得弟弟说这话,他粗着脖子低吼道:“我初中毕业就不读书,出来一直干活赚钱,这家里的钱不是我赚的?咱老头子没了,是不是我顶下来的丧葬礼?地里的活儿,是不是我干的?家里的粮食是不是我种的?你这些年读书花的钱,不是家里的?那也有我的一半吧?”
大舅和姥爷赶紧劝他们别吵架,“亲兄弟,要和气。”
刘金江:“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大舅二舅,你们是自己单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