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这么说来便是真有什么了,陶嫤双眸熠熠,“那阿娘告诉我吧!”
    殷岁晴本不打算跟她说这些,毕竟同她没关系,小辈们不该操心。奈何这姑娘上心得紧,不跟她说指不定缠着你到何时,索性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原来陶嫤离开长安后,殷岁晴私下跟瑜郡王见过几面。
    在外人看来瑜郡王是个寡淡冷漠的人,但接触之后,发现他不如外人传的那样。他所有的冷漠,只是因为记不住人罢了。其实他平日里为人很好,待人也细心周到,成熟稳重,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婿。
    而且自从他记住她后,对她益发特别了。
    两人见面的机会虽少,但他三五不时便送些东西到楚国公府。有时是送给楚国公的补品,有时是送绫罗绸缎,或是些精细别致的小玩意儿,变着法儿地讨她喜欢。
    殷岁晴毕竟不是十五六的小姑娘,没那么容易心动,目前尚且能把持得住。但心里多少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愿意同他接触了。
    陶嫤听说瑜郡王送阿娘小玩意儿,不由自主地想起段世子送给她的那个拨浪鼓。
    可见两人不愧是父子,连送的礼物都大同小异。
    *
    白天才说起瑜郡王,傍晚便有人送来帖子,请殷岁晴过目。
    打开一看,正是瑜郡王段俨的字,邀请她明日到潇.湘茶楼一见。他大抵听说陶嫤也在,便在帖子上写了陶嫤的名字,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的,不如早点见一面。
    ☆、第93章 岁岁
    天大早,陶嫤随殷岁晴一起出门。
    明明早就立春了,天上居然飘飘洒洒地落起雪来。雪并不大,从昨晚开始便没有停,路上积了不少皑皑白雪。
    陶嫤穿着樱红彩绣牡丹纹斗篷,周围一圈狐狸毛,衬得小脸益发明净白洁。她撑着伞走在殷岁晴跟前,踩下一个个脚印,“时间还早,咱们去街上逛一逛吧。我许久没跟阿娘一起出去了。”
    路上有点滑,殷岁晴担心她摔跤,好几次让她走慢一些,偏她不听,“慢点,你想去哪逛?”
    马车停在门口,陶嫤踩着黄木凳上去,“天快回暖了,不如去裁几件新料子,做春衫吧。”
    殷岁晴什么都依她,“那就走吧。”
    白术掀起帘子,对车夫说了地名,转头笑着道:“自打郡主回来之后,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郡主不知道这一年里,姑娘每个月都去山上进香,希望菩萨保佑您身体康健,早日回来。”
    陶嫤爱娇地挽着殷岁晴的胳膊,拖着长腔道:“所以我要好好孝顺阿娘,以后再也不离开阿娘。”
    殷岁晴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个鬼灵精!”
    专门挑人喜欢的话说,好话一套接着一套,难怪能讨得皇后娘娘喜欢,这张嘴确实伶俐。
    不多时来到西市,因着快到上元节,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灯笼,样式不一,颇为喜庆。马车停在西市街口,陶嫤跟殷岁晴下马车步行,雪不大,路上行人不少,还有街边扎灯笼的摊贩。
    陶嫤一眼便看中了一盏白色金边的莲花灯,花瓣层层叠叠,精致又小巧,当即便要买下来,“阿娘快看,我想要这个!”
    她步子急,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三两步便来到花灯架子跟前,踮起脚尖去够那盏莲花灯。
    半空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替她取下,“我要这盏灯。”
    陶嫤手不够长,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抢走了,气鼓鼓地转头瞪他,“这是我先看中的。”
    待看清对方面貌,有一瞬间的错愕。大约是太久不见,她一时间忘了他是谁,“段世子?”
    *
    段淳从商贩手中买下花灯,嗯了一声转交到她手上,“送给你。”
    原来他买下花灯是为了送给她……陶嫤觉得自己错怪了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
    她不矫情,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挑着花灯左看右看十分满意,这才想起来问:“世子怎么在这?”
    段淳一身黑缎披风,愈发芝兰玉树,一派清雅贵公子的扮相。他指了指前面那条街,“家父在潇.湘茶楼设宴,我便到这里逛一逛。”
    陶嫤随之看去,潇.湘茶楼距离这里有很长的距离,他居然逛了这么远?
    心里疑惑,但没说什么,正好殷岁晴和白蕊白术来到跟前,她把莲花灯举给她们看,“阿娘,这是段世子送给我的,这灯好看吗?”
    小姑娘两靥盈盈,眉弯新月,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泛着红晕,比她手里的花灯还要好看。
    殷岁晴笑着称赞,“好看。”转头看向段淳,“世子破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委实是巧。”
    段淳睇向笑吟吟的陶嫤,她正兴致勃勃地摆弄花灯,那花灯有几十瓣,下面是活的,能够随风慢悠悠地转动,她越看越稀罕。他收回视线,含蓄笑道:“家父在前面等着晴姨,既然遇上了,便一起过去吧。”
    他叫殷岁晴一声晴姨,倒也合情合理。
    殷岁晴不知他今日也去,滞了滞颔首道:“也好。”
    陶嫤跟在殷岁晴身后,头上肩上落了不少雪花,她没空打伞,目不暇接地看着路旁的花灯。白蕊见状,正要撑开油伞,被段淳接了过去,“我来罢。”
    白蕊微微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把伞交到他手上。
    段淳替陶嫤撑开伞,他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走在她身边衬得她益发娇小。油伞不大,只能遮住她的身躯和他的半个肩膀,他却浑不在意。
    走了半响,陶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头顶的雪没了,歪头看去,只看到段淳英挺俊朗的侧脸,再一看,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帮自己打伞?
    目光下意识地往白蕊看去,白蕊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陶嫤不大习惯这样的亲昵,伸手去接伞柄,“我自己来吧……”
    段淳却把伞举高了一点,让她够不到,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你拿着灯笼,不方便。”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但不是还有白蕊吗,白蕊也能帮她打伞啊!陶嫤心里默默地想,这一路走下来难免会碰到他的手臂,虽然都穿得厚,可总归不大好。她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刚才给她买灯笼也是,他为什么要对她好?
    殊不知段淳想的很简单,他喜欢这个妹妹,一年不见,想讨好她罢了。
    奈何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表情也冷淡,才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
    走到潇.湘茶楼门口,门前恰好停着一辆马车,陶嫤瞧着眼熟,到跟前一眼,发现车夫竟是陶府的人。
    她纳闷不已,上前问道:“你送谁过来的?”
    车夫正坐在车辕上打盹儿,听到她的声音,忙睁开眼道:“姑娘?小人是送大爷跟陈姨娘来的。”
    阿爹和陈氏也在?
    陶嫤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心想这长安城真是小,到哪都能遇见。头两天也没听说阿爹要出门,怎么偏偏就在今天遇上了?
    殷岁晴站在茶楼门口问道:“叫叫,怎么了?”
    她快步过去,晃了晃脑袋笑道,“没什么,跟府里的车夫说了两句话。”
    殷岁晴问道:“是什么人?”
    她道:“哦,是阿爹。”
    说完拿眼神悄悄打量殷岁晴的反应,殷岁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倒是巧。”
    说着跟她一起走上二楼,仿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陶嫤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看来一年过去,阿娘是真的把前尘往事都放下了。
    瑜郡王定的雅间在二楼东边第二间,门上镂雕着一簇簇垂丝海棠,段淳推门而入,门内布局精巧,装潢别致,并伴随着淡淡的熏香。陶嫤环顾一圈,见紫檀嵌金丝屏风后坐着一个人,想必就是瑜郡王。
    段淳引着她们走过去,沉声道:“阿爹,晴姨和叫叫来了。”
    陶嫤不由得往他看去一眼。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而且,还叫得这么顺口?
    瑜郡王起身相迎,目光在来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殷岁晴身上,“坐吧。”
    屋里烧着火炉,即便外面飘着雪花,屋里也十分暖和。他穿了一件黛青织金柿蒂纹锦袍,虽年近四十,但依旧器宇轩昂,眉目英俊。他的眼角下有一条细纹,不仅不觉得老,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殷岁晴抿唇,“多谢瑜郡王款待,我跟叫叫叨扰了。”
    段俨示意她坐下,“没什么,正好本王今日得空,带两个孩子喝喝茶也好。”
    她坐在他的对面,两旁坐着陶嫤和段淳。
    一旁的随侍上来倒茶,茶是刚煮好的,香味四溢,陶嫤在外面冻得双手冰凉,正好捧着杯沿暖暖手。一旁熏笼香烟袅袅,整个屋里都是淡雅的香味,跟普通的熏香不同,这种香闻着使人心旷神怡,不是女儿家喜欢的那种甜腻的香味,而是很清淡,映着窗外细细碎碎的雪花,别有一番情趣。
    这是陶嫤头一回正式地面见瑜郡王,坐下后朝他一笑,“瑜郡王常来这里喝茶吗?”
    段俨颔首,“这里的乌龙茶味道不错。”
    她捧着脸颊,真像极了天真乖巧的少女,“我阿娘也喜欢这种茶,想不到瑜郡王的口味跟阿娘一样。”
    段俨朝对面看去,弯唇轻笑,“是么。”
    她嗯呢一声。
    茶楼里也有不少招牌点心,段俨方才没点,盖因不知她们喜欢什么口味。目下招呼伙计上来,对陶嫤道:“点你想吃的点心,若是不知道,便让这里的人为你推荐。”
    陶嫤没有客气,她来过这里几次,吃惯了几种甜点,便一一说给伙计听。
    伙计应下,又问殷岁晴,“这位夫人想点什么?”
    俨然把她跟段俨当成了夫妻,而他们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殷岁晴犹豫了下,最终没有解释,“有山药松瓤卷酥么?只要一碟这个就好。”
    解释显得多余,好像她多么心虚似的。
    何况她赴了他的约,原本这关系便牵扯不清,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伙计道了声有,退下时体贴地关上了门。
    陶嫤去松州的这一年,段俨多少知道一些。见她回来难免要问一两句,陶嫤这两天被不少问过了,这会儿脸上却丝毫不见不耐之色,笑眯眯地回答他的问题。段淳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气氛很是融洽。
    不多时伙计端着点心上来,陶嫤给瑜郡王和世子一人夹了一块枣沙卷儿,“这个可好吃了,我每回来都点的。”
    男人一般不喜欢甜食,这父子俩也不例外。段俨不忍心拂了小姑娘的好意,配合地咬了一口,倒是段淳皱着眉头吃完了,事后喝了两杯茶才冲淡嘴里的甜腻,“太甜了。”
    陶嫤见状,忍俊不禁,“那你怎么还吃完了?我又不会逼着你的。”
    他掀眸看去,没说什么。
    殷岁晴深知自家女儿的脾性,担心她捉弄老实的段淳,掏出绢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瞧你,哪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陶嫤吐了吐舌头,没有争辩。
    殊不知古怪的模样被对面的段淳看去,只觉得她越发可爱了。
    *
    约莫正午时分,殷岁晴提出回府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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