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银子,哪有这么好得手的,不过让他们夫妻看个山头,就把这些都给他们,岂不是跟白送无益?
谢慧齐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我那山头甚大,现在已经是一千五百亩的地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我给你们的管事银子不算多的了。”
谢慧齐给的是给三娘子夫妻的管事银钱,如果降下来一半,可能宝丫夫妻还会答应,但她没道理让他们做同样的事,给少一半的钱,这话还是先说了下来,再慢慢跟他们说罢。
谢慧齐没跟他们说接下来这几年光景会不好的事,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宝丫跟王家两家的人已经从河西动身往京城赶了,这一大家子进了京城,没个大房子安置,他们住到哪里去?
京城的房子即使是租凭也是相当的昂贵,加上一家子的吃喝,就是这对夫妻一天从早干到晚,也是养不起几个人的。
“可是……”宝丫还是犹豫。
“你们先去看看罢,看看差不多了,就回来到国公府跟我按印定契约。”
宝丫夫妻上了国公府安排的马车,去了邻县谢慧齐的山庄,过了两天回来,就跟谢慧齐按了手印定了契约。
但宝丫还是讲了五十两的价,少要了五十两的银子,把谢慧齐笑得拿帕挡嘴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笑。
也就宝丫这种实诚人,这时候都不忘少要点银子表心意。
宝丫也是被谢慧齐的庄子给吓住了,说是山头,其实树林只有几片,到处种的是庄稼,猪羊牛满山跑,走几步就是一大群……
说他们夫妻去了只管一片山头,不是整个山头都管,但他们也是给吓住了,这可真是不好管,到时候就是他们的家人来了分出人手去管,到时候那些细活做起来怕也是累得够呛。
但宝丫这时候确也是安了心一些了,家人们都过来了,至少有一半还是有事情做的。
这样的话,就有好些人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他们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第187章
宝丫那边答应了下来,谢慧齐也是放下了心,这位童年好友的处境,她若是不知情还好,知情了,明知人有难处,她随便伸伸手就能帮却不伸出这手去,她心里是过不去的。
尤其接下来的年景不好,商人的路就等于被堵死了一大半,个人管着嘴和肚子都怕是难,哪还有余钱买东买西?
就是粮贩子都是没什么大活路的,这个时候,国家会控制好价格,谁敢哄抬价格都是拿出来杀鸡儆猴的。
现在忻朝对于各地州府的控制力还是极强的,南方叛定土匪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而毗邻忻朝周边的东北部和中部也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即便是最东边的东海沿岸那头,这几年换过去的官员也都是皇帝带出来的心腹,要说忻朝现在最不安定的地方,就属有战事的西北了。
忻朝版图中,也是西北面临的国家众多,从被占领的达西州到河西州,再往西南的方向迢西州沿边境线一带,分别有姬英,蚁凶,黑蛮三个小国。
这几个国家虽小,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也还是存在着,忻朝也没彻底收服过他们,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朝廷在九月的时候就又往凉西送去了一批军粮,而押送官是国公府的属臣,当朝户部支部主事苏仓。
苏仓家在得知圣旨后,苏仓夫人飞快就往国公府递了帖了,在等到应允后就来了国公府谢恩。
这押送官看着不大,但是苏仓往上爬必须要烙下的脚印,是他的资历。
谢慧齐在见过苏仓夫人后,想了想,就把联络属臣各府夫人准备应急的事交给这个稳重的苏夫人去了。
她不便这时候大动旗鼓,让属臣家属都来国公府。
国公府下面的属臣这段时间可是在朝廷大出了风头,领了不少重要的官职在身。
这时候大家都需要低调点,实权已经到了手,没必要非得嚷嚷得天下都知道。
属臣们给出他们的忠心,而国公府对他们也是具有保护之职的,所幸的是,这些人家只需要提点敲打一番,重要的事情多叮嘱两句也就行了,毕竟也都是权利中心地带讨生活的人,没点眼见力也爬不到这步。
谢慧齐也只是需要给他们提点醒,苏仓夫人在她面前也是得力的,也知道她性子,回去后静了两天,就提着自己做的点心,上门府串门子递话去了。
国公夫人是最不喜门臣宣扬跋扈的,这谁家在京里动静大点,下次未必就进得了国公府的门,这几年下来,够这些属臣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了,现在眼见最老实的苏夫人家的苏大人看样子是要往户部侍郎的位置爬了,几个夫人也是绷紧了脑袋,就是想给家里多存点粮,也是不敢在京里大肆收购,而是找了各方的门路,宁肯走远点去乡下的各亲戚家收也不在京里打眼,闹出事来。
国公府管得严,显得静悄悄的,但京城里有些人家手脚就没这么干净了,没几天京城里的南方米行就被几户大户人家买空了,京城一时之间连面条都买不到。
但这事很快就被顺天府给掩藏了下去,而那几家在朝廷为官的官员也遭到了皇帝贬斥,不过饶是朝廷反应得及时,京城里也还是起了风言风语,不过传的不是天灾之事,而是传西边那边的敌军要打过来了,大官们都在囤粮要跑了。
人心自乱。
皇帝知情后,气得把那几个官员差点活活打死。
这时候,国师开始出面——祭天。
在祭天的当天下午,紫禁城城门外就贴了皇榜,告示天下即将会出的灾祸之事。
有天师出面告知百姓,大灾即到,再加上顺天府,九门提督府派兵上门告知诸人的应对之策,在得知朝廷不会让米粮涨价等安民的通告下,满城恐慌的百姓总算没有乱起来。
也有人接受了兵爷的劝告,先离京出去到乡下亲戚家,或者到远一点的地方先买点粮来存着,或者入伍为兵,家中有一壮丁为伍的话,能换一千斤的粮食,且家人能在每年都能领到一百斤的大米或者小麦。
京城因此沸沸腾腾,有人出去买粮,有人进伍为兵。
王宝丫也是在这些消息当中知道了天灾之事,听说整个天下都会深受其害,她紧张得跟着她家当家的赶紧把手上的硬货全出了,只剩下粗布,还有些糖块。
李围西十二岁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眼界颇宽,当下把南方运过来存着本来想卖大价钱的一箱青光碗当天出手了,不过他还是把最贵的那箱定做的蓝纹碗给留了下来,打算回头让婆娘给国公府送去。
宝丫这天出了一天的货,人累得不行了,但一想天灾之事胸口也是急跳个不停,等当家的一熄了油灯回来,她就挨近他悄悄地问,“你说我慧齐妹妹让我们去她庄子做事,是不是……”
李围西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别说了。
他们住的屋子是好几家人住在一块的,墙薄藏不住事,这些事还是少说点的好,都是走马帮的人,大家都不容易,知道他们有活路,要是求上门来,他们也不好拒那个口。
可他们也是讨生活的,那国公夫人看着是好脾气,美得就跟个仙子似的,但李围西也是看得出来,那个管着一大家子的夫人心里是有章法的,这样的人,给你情面你就领着,若是打蛇上棍了,她的那棍子就要抽过来了。
他已是沾光了,不能让他婆娘更为难了。
到时候就是家人来了,他都要想个法子好好把这事处理了不可。
九月的京城嘈杂无比,谢慧齐这边也是从早忙到晚,即使是老国公夫人和二老夫人也不得闲,带着小金珠亲自出马管起了府中的庶务来。
因为这次那几个官员出的纰漏,京城以经商为业没地的百姓,至少有一半是关了铺子不做买卖了,出京去购粮去了,而京城周边的百姓也是从京里知道了情况,朝廷也不得不提前下放了告知,现在京城的周遭各县都开始哄抢起了粮食。
京城那几十家粮铺更是在皇榜贴出来那天就已经关门了。
现在就是乡下的那些农民家里遭殃了,城里的小老百姓现在跟他们分粮去了,谢慧齐听庄子里来报的人说,不给买人就守在家门口不走,去的人家还都是亲戚家,亲戚家还想留着自家吃,哪有多余的粮分给别人。
京城周遭都是日子还好过的,尚且如此,不难想象离得远的那些地方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国公府几代下来没分过家,再加上到老国公那代就老国公一个嫡子,再下来就是两个嫡老爷了,可二老爷下面一个嫡出也没有,到齐国公这代,就他一个人承了整个国公府了,忻朝重嫡,庶子的地位说来也不过比家奴甚好一点,即便是得宠的,成家了打发了出去,也从无分家产一说,都是瞧主子给点什么就拿点什么,到齐国公这代,现在还留在府里的庶子有五个,打发了出去的就有七个之多了,先出去的头两个从齐国公那里拿到的银子,后面经谢慧齐手的,倒是拿了几个小庄子一些田土,这几个拿了庄子田土的庶子这次也是上了国公府的门,带了些米粮进了府,叫管家的递话,说每年会送一千斤过来孝敬母亲。
这几个庶子是结伴来的,送完东西也就结伴走了。
谢慧齐听过后也是笑了,吩咐管家送些点心过去,也送句话过去,让他们以后家里有个小病小痛的就到国公府里来叫人就是。
她琢磨着,这几家的媳妇这几年肚子都会起来,都是要生孩子的,他们若是诚心,国公府也愿意帮这一把。
庶子们识趣,她也愿意厚待点。
不过到九日中旬,国公府的几处庄子还是出了岔子,有人偷到了国公府的庄子上去了。
谢慧齐那座山头,也有隔壁的村民打劫来了,几天之间就被人偷走了好些鸡,有些种在山脚下的地瓜和土圆块也被人挖走了不少,尤其土圆块,村民们可能发现这山头种的土圆块比他们知道的要大上不少,在隔天的半晚,竟有两个村子的人,近百个村民背了背篓过来,把山脚下的土圆块的地都翻了,为此甚至还打伤了几个守夜的人。
那座山头花费了谢慧齐无数的心血,尤其今年她为了提高产量,更是花了无数的人力去仔细打点这些粮食,就是种土圆块的地上施的肥,因为前期堆的肥不够,也是她令人花了钱从村子里买的。
花在那上面的人力和银钱,都够买不少粮食的了。
管事的还因这个跟她欲言而止过数次,想劝她不要浪费这么大的劲种些贴本的粮食,可她一意孤行到了现在,就到了要结果的时候,发现被村民提前翻了土,还至少挖走了山下那片所有的地,下面的人见事大了,一边朝当地的官府递了话去捉人,一边往国公府递了消息。
谢慧齐听完后长吐了口气,知道这事如若不好好解决,以后这些人得了胆子,现在是在山脚下抢,以后会到山头上去抢的。
老国公夫人听说她要去她的丰文山庄处理这事,当即就摇了头,“这事我做不了主,问你哥哥去。”
她要出府这种事,不是她来定的。
☆、第188章
谢慧齐好不容易等到齐君昀回府,一跟他提起这事,国公府想也不想地摇了头,“不行。”
“我不去看看,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不放心。”谢慧齐柔声柔地道。
他这位小夫人,是再知道不过什么叫以柔克刚了,要换平时,齐君昀再无耐心,这时也会把话带过去,好好安抚她,只是他在朝中日夜为朝事繁忙,在宫中即便打个盹,也都是在椅子里睡的,回到家里,他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会,而不是听她说那些他不可能答应的事。
“不行。”见她停了为他更衣的手,齐君昀干脆自己解了袍,往浴池中走去。
谢慧齐有些着急,扯过巾帕跟了过去,“哥哥。”
齐君昀没理会她。
“国公爷……”谢慧齐坐到池边给他洗头,哀求地叫了他一声,“我就去看看,来回绝不超过十日。”
“哼。”齐君昀当下就哼笑了一声。
一日都不可能让她出去,还十日。
她倒是想得美。
“我总得把咱们的庄子看好吧。”谢慧齐继续磨。
齐君昀干脆转过身,把她拉下了池子,在她的惊呼声中把手指点到她的唇上:“嘘……”
“可是……”谢慧齐咬着嘴。
“不是不让你出去,”虽已疲惫至极,但齐君昀还是不想对她冷脸,他疼她惯了,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现在外面奔走的百姓太多,人心浮动,什么事都会出,我又挪不开空来陪着你,府里的护卫最近我也打算派一半出去守着庄子,你那里我也会派几个得力的过去,他们会跟当地官府配合好的,你只管放心。”
谢慧齐一听,也就知道这事他是做了主去了,知道他管了,她也不缠着他磨了。
虽说她这次过去,也是想看看山里作物的情况,好决定下一步要种什么。
毕竟土地的事,亲眼看到心里才有数。
但现在也只能留着山庄那边连土带作物送过来让她过目,与她解说了。
想想,府里老的老,少的少,外面还有一堆的事务等着她,她离开十日,府中也是不便,确也是不怎么脱得开身。
“我知道了。”她也不挣扎,把身上的湿衣服给解了,靠在他身上给他洗头。
齐君昀抬了眼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无不甘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
夫妻多年,他是知道她的。
她只要觉得给人添了麻烦的事,是绝不会去做的。
“小姑娘,”许是太疲惫了,齐君昀有些事也不想瞒着她,与其他终日防备着,也不如与她说一说实情,“国师说你最近有一大劫,是生死劫……”
谢慧齐愣了。
齐国公此时的眼里全是腥红的丝血,连喉咙透着沙哑,“不是不放你出去,只是我实在不放心。”
说着,便把她抱紧了,在她耳边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