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查…”
    “太夫人,最近府里事多,好多人都动不得。”
    常太夫人只觉一颗心都放在热锅上煎,焦灼难耐之际,门外丫鬟敲门进来。乍见第三人,她只觉担忧成真,怎么看都觉得丫鬟像奸细,当即一只茶碗扔过去。
    丫鬟白皙的额头上一片青紫,隐隐有血滴下来,她却不敢擦,而是赶紧跪下:“太夫人息怒,二小姐在门外,要来给您请安。”
    常妈妈赶紧给丫鬟使个眼色,这人是常府送来的,忠诚绝对无疑。把人拉下去上药安抚,她把空间留给祖孙二人。
    罗薇蓉迈过门槛,恭敬地请安,低垂的眼眸中在无半分濡慕之情。短短不过月余,伯府内在发生的事却着实不少。其中她自幼树立的嫁个有志气的低门男儿,琴瑟和鸣儿孙满堂之梦破灭,同时她也看清了曾祖母本质。她只爱自己,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她便蛮横地一味维护。
    十几年的奉承尚且换不来她一次手下留情,既然如此她还做何奢望。从今往后,祖孙间相互利用便是。
    “曾祖母莫气,孙女已经想出法子。”
    “哦?”常太夫人附耳过去,听完朗声大笑:“还是二丫头聪慧,去做吧,祖母去同常家说,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
    罗薇蓉福身道谢,眼中满是讽刺。果然凡事只要符合太夫人利益,她便是万分慈祥、通情达理的曾祖母。
    **
    衍圣公府,罗炜彤自树梢上跳下,看到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头,便觉糟糕。她虽不是淑女,但来别人家做客,怎么也得做个样子。
    硬着头皮平稳落地,兄长已经走过来:“娇娇有没有被贼人伤到。”
    摇摇头,罗炜彤钻到兄长身后,用他身体隔绝一众强忍好奇但面上却万分有礼的族学儒生。
    罗行舟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妹妹闯了祸便往他身后一钻,大眼睛眨巴眨巴,信赖地看着她,意思很明白:“哥哥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而他就从没拒绝过,今日依旧如此,拱拱手他解释道:“舍妹自幼体弱,幸得弘真大师相救,为强健体魄于一直习武。今日惊到衍圣公,还望恕罪。”
    春光中如玉少年站在树下,态度谦恭而不卑微,任谁都不忍心多做苛责。
    孔明瑜不由自主地开口:“爹爹,多亏妹妹发现贼人,咱们得感谢她。”
    衍圣公年过五旬,仪表堂堂。三子一女皆为嫡出,他最疼的便是自幼聪慧的幼女明瑜。且方才听闻罗行舟那番论点,他早已起了惜才之心,如今定不会怪罪其妹。
    闻言他捋须一:“明瑜说得没错,衍圣公府还得多谢罗小姐。行舟才学好,舍妹为人更是坦荡,不知你兄妹二人可有意入我府族学?”
    罗炜彤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有些凝滞:“我也可以?”
    “弘真大师高徒,府上自是欢迎之至。”
    徐行知也跑过来:“娇娇表妹,太好了,日后我们三人又能在一处读书。”
    被表哥一晃,罗炜彤终于清醒过来:“衍圣公抬爱,民女感激之至。然民女早已拜弘真大师为师,再度拜师须得先行问过家师。得罪之处,还望公爷见谅。”
    衍圣公本是看在罗行舟份上相邀,毕竟他已多年未遇到如此惊才绝艳之徒,且明瑜喜爱其妹,在女学给个位置也未尝不可。但听她说完这番话,他瞬间对小姑娘另眼相看。
    衍圣公府女学,在金陵城便是块金子招牌。文襄伯府之事他略有耳闻,罗行舟毕竟是男儿,才学便是他的资本,此事影响最大的当是这位罗府嫡女,是以如今他比其他人更需要这块招牌。但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拒绝,心性之坚远胜男儿。
    “好,没想到罗四海一个粗人,竟是养出一双好儿女。”
    乍听衍圣公夸赞,罗行舟显些绷不住脸色。妹妹哪是心性坚定,分明是初入金陵不知公府女学分量。别人或许不知,他怎会不清楚娇娇与弘真大师之间情谊。说是师徒,实际更似祖孙。
    他虽清楚,在场其余人却与衍圣公所思并无差别。瞬间他们越发嫉妒罗行舟,人俊朗不说,才学还出众,更有个漂亮懂事的妹妹。小姑娘武艺高强又如何,那般娇小的人儿猫儿般躲在兄长身后,脾气肯定很温柔。
    这日清早拜访结束后,衍圣公府对庶长房一支印象极好:能教出那般优秀的兄妹,罗大人即便是武将,那也是儒将。庶支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懂礼,就值得尊重和结交。
    待罗、徐两家出门,文襄伯府下人也开始纠正金陵城流言:那人不是我们二小姐,而是三小姐,那个离经叛道、搬出伯府的庶长房唯一的女儿。
    第28章 冰婵纱
    早春的天一日暖过一日,各色花木发芽抽条,很快大地便姹紫嫣红。
    二月中旬,凉国公府的赏花会如期而至。一大早罗炜彤便起身,只穿中衣在院中摆出些奇怪的动作。
    刘妈妈捧着衣裳,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小姐身旁:“我的小姐哟,春捂秋冻,大清早天这么凉,你只穿那么薄薄一层怎么能行,快披上斗篷。”
    罗炜彤扯扯衣袖:“妈妈可别念叨我了,我这衣裳比在惠州时还要长几分。”
    她在惠州只穿七分或九分的麻布衣,最是宽松透气,练功格外舒服。入金陵后乍换长袖长裤,她还颇为不习惯。
    “哎,等会练完小姐仔细别吹风,老奴先去小厨房看看药。”
    提到药,罗炜彤动作瞬间僵硬下来。她也不是傻子,自打入金陵那日察觉到喝药有蹊跷后,这些日子她留了个心眼。从爹娘纵容表哥与她亲近,还有偶尔看向药碗的愁闷中,她大致确定,自己力可打牛、看似强壮的身体应该有些隐疾。
    究竟是何隐疾,让爹娘和师傅讳默如深,一时半刻间她还真猜不透。
    晨练完后沐浴,咏春伺候她擦干头发,换上新裁的衣裙。花朝节衣裙依旧出自祖母之手,这些时期锦绣坊接到不少大户人家单子,多数指明要那位神秘绣娘做。各名门闺秀皆希望,自己成为凉国公夫人宴会上最耀眼的名媛淑女。即便做不成世子蓝愈正妻,出点风头也是极好的。
    如此高压下,祖母依旧不为所动,只做每月那十套。她的衣裙则完全属于例外,向来不限数量。这次的裙子是简单的湖蓝,但细看下去又觉得颜色不止是湖蓝。
    这会穿上,罗炜彤转个身,惊奇地发现整条裙子上似乎有湖水流动。不止是她,连拿梳子准备给她盘头的咏春,也惊讶到合不拢嘴。
    “小姐,莫非衣裙被仙人施了法术?”
    罗炜彤被逗乐了:“当然不是什么法术,不过是在浅色的里衬在罩了一层冰婵纱。房内光线一暗,走动起来就会闪光。”
    “冰婵纱?还真是好东西。小姐做衣裳有没有剩下边角料,我缝个沙包踢起来肯定好看。”
    打开镜前匣子,罗炜彤扔给她一团沙包:“多大人了还这般贪玩,早给你准备好了。”
    咏春欢喜地接过去,赶紧藏在袖子中:“妈妈看到又要说我了,还是小姐好。”
    “可不是白给你。”罗炜彤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找人查清,这些东西是什么,不许叫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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