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凌御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到虚弱不堪的冥墨尘,眼神一闪,面上布满焦急,急忙上前一步:“都住手!”脚步快步走上来,到了他们身前,止住,满眼复杂的看着他:“尘儿,你……”
冥墨尘依着童雪霜,勉强的抬眸,声音很是虚弱:“父皇,儿臣不瞒您,儿臣的寿命已是不足一年,这一年,儿臣想和心爱的人一起过,您这都不成全儿臣吗?”
冥凌御霍然瞠到了眼睛,看着他。
冥墨尘已经虚弱至极,身体摇摇晃晃,开始咳嗽不止,但环在童雪霜腰间的手却没有放松。
“你说的是真的?”冥凌御颤抖的问。
冥墨尘闭上眼睛,沉默。
冥墨烈从一边走上前来,在冥墨尘不时的揪心咳嗽声中,点头:“父皇,尘没有骗您。”
“怎么会这样!”冥凌御不敢相信的呢喃,身体虚晃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震怒已经被另外一种情绪替代,好似刚刚满脸杀气的并不是他。
——
“咳咳……咳咳……”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不时的咳嗽,每一声仿佛都要把心给咳出来,让听者都替他难受。
童雪霜坐在一边,被床上的人紧握着手,脸上也带着担忧,看着他时,却被床上的人温声安抚:“雪儿,别担心。”
童雪霜不语,只是更紧的握着他的手。
冥凌御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温馨相处,脸上有动容也有复杂,他默默的撇开视线,蹙着眉看着另外一方的冥墨烈。
硕大的宫殿里,此刻却只有他们四人以及给冥墨尘把脉的太医,其他人都侯在了殿外。
太医从地上起身,冥凌御立马看向他,着急的问:“如何?”
这太医曾经是给冥墨尘把过脉的,现在不过是把旧话重提而已,只是和上次一样,同样战战兢兢的:“回皇上的话,翼王爷早前因为中毒太深,心脉受损,是以身子骨大不如前,前段时间又贪了凉,以至寒气入身,病痛入骨,身子劳损太过,精气耗太多,老臣……”
“只有一年了?”冥凌御打断太医的长篇大论,怒吼。
太医面色灰白,在冥凌御沉痛的眼神下,点头。
冥凌御一时受不住,噔噔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那太医吓得连连上前搀扶,却被他打开,他扶着一边的桌子,闭着眼睛,声音破碎的问:“可有什么法子?封神医都不行吗?”
封神医是皇家御用神医,和宫里的太医不同,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性子不似甄丹子那般狂傲不羁,不为皇家所用,只是比起鲤城顶的那位来说,医术上还是有一大段的距离。
太医不忍的看着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实在是因为冥墨尘这身体不是什么病痛,而是因为身体耗能太大,就比如人一生有满格的能量,平常人是慢慢的消耗,而他却是在一下子消耗殆尽,接下来等待的也就只有死亡。
太医的沉默已足以说明一切,冥凌御痛苦的挥了下手,就是连斥责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医看着他,又看看那方躺在榻上的冥墨尘,抖着胆子道:“皇上,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太医跪在下来,道:“皇上,翼王爷的身子已是……实在不宜动气动怒,今日这般折腾,对他身体是很大的伤害,这只会加重他身体的负重,如果王爷能够好好的将养身子,或许也不是没有奇迹的,所以臣斗胆请皇上成全了翼王爷。”
冥凌御沉默了很久,方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医站起来,屈着身子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三人,冥凌御看看床上的冥墨尘,见他只是温柔的看着童雪霜,心中酸涩不已,半响才收回视线,看向一边的冥墨烈:“烈儿,你跟朕来。”
冥墨烈看向床边的两人,童雪霜朝他点点头,冥墨烈才跟着冥凌御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偏殿。
站在桌前,冥凌御沉静了很久,冥墨烈站在后面也不出声,等着他。
很久以后。
冥凌御才问:“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冥墨烈也不问什么,只是冷声答道:“是。”
“为什么不和朕说!”冥凌御不无怒气的质问。
冥墨烈看着他,沉默,这样的眼神就和之前冥墨尘的一样,让冥凌御酸涩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着他,沉声问:“你们恨父皇,对吗?”
冥墨烈不语。
他苦笑,颤抖着音问:“就连你们中毒这样重要的事情也不和朕说,为什么?”
冥墨烈还是看着他不语,但眼神却已经变了,变得嘲讽,变得冰冷,变得仇恨。
在冥凌御越发沉痛的眸色下,他冷声道:“父皇,如果您真的疼爱我们,就请成全尘,就算是为母后的死,还债!”
还债两字,从冥墨烈的口中说出来,冰寒如骨髓,成功的将冥凌御击垮了,他望着他,震惊的,惊慌的,身子直接不稳的跌坐在了一边的红木椅子上。
“烈儿,你不懂!”他痛苦的辩解。
冥墨烈冷笑:“是,儿臣是不懂,但若是儿臣,即使毁天灭地,也绝不会让别的女人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儿臣会拼了命的护,而不是像您,别人要杀你的女人,你还送刀!”他嗤笑一声:“或许,您最爱的终究是您的江山,而非母后!”
看着冥墨烈仇愤的眸子,冥凌御蠕动着薄唇,却说不吃一个字,只能颓败的垂下头。
冥墨烈扫了他一眼,眼底有过一抹不忍,却很快被其他情绪替代,他道:“父皇,成全尘,别让母后在天上都还恨着您!”
这句话,将冥凌御的情绪击落的七零八落,他垂着眼,声音暗哑:“父皇知道了,是父皇的错,是父皇的错……”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冥墨烈没有再多任何一句话,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的离开,都到殿内里间,和童雪霜架起榻上的冥墨尘,温声道:“我们回去。”
“好。”
三人走出冥凌御的寝殿,冥凌御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红了眼眶,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也站了一个女子,妖娆的笑着,望着冥墨尘的背影,眼中却是一闪而过的冷意。
“这就是你现在在乎的吗?”轻声的呢喃,飘散着空气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
童雪霜和冥墨烈驾着冥墨尘出来,外面守着一大堆的人,温贵妃面带担忧的想要凑上来询问,却被冥墨烈狠厉的眼神扫退,莫名惊慌的停在了一边。
冥墨风上前,看着童雪霜,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童雪霜面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我认定的人,从来不是你。”
冥墨风眸色黯淡,痛苦的看着她,半响才默默的让开路,看着三人相互扶持着的背影渐行渐远。
温贵妃回过神来,走进殿内找冥凌御去了,惠妃走到冥墨风身边,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到底是心疼了,温柔的安慰:“风儿,既然她不中意你,你又何苦纠缠,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冥墨风转头看向她,扯唇,微微自嘲:“不纠缠,我更痛苦!”
言罢,转身脚步踉跄的离开。
玲珑见此,赶紧跟上去,刚走几步被惠妃唤住。
她不解的看向她,眉目间带着受伤,惠妃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玲珑,母妃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现在风儿是一时被感情糊住了心智,你在他身边,要好好的劝导,知道吗?”
“臣妾知道。”玲珑低眉顺眼的道。
惠妃点点头,想了想:“为了夜长梦多,等过了十五,本宫会和皇上提为风儿纳妃的事,这些日子,你先好好的安抚他。”
尽管心痛,玲珑还是点头应承着:“是,臣妾知道。”
“好了,你快些跟上他吧。”
玲珑白着脸点点头,行了礼后,在后面脚步匆匆的跟上已经走远了的冥墨风。
惠妃幽幽叹气,眼中带着无奈,转头看见朝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起之前的事情,语气严厉的道:“朝霞,你好好想想,今儿的事你怎么跟我检讨!”
朝霞抿抿唇,有些胆怯的看着她,想要说话,却突然听见冥凌御的怒吼:“滚!都给朕滚出去!”
然后是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皇上,皇上……”
温贵妃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接着整个人被扫了出来,梨花带雨倒在房门外,被一边的贴身宫女扶起来,还在哭着喊:“皇上,皇上……”
惠妃警告的瞪了眼朝霞,方转身走上来,做出一脸担忧的看着温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怎地哭得如此伤心?”
☆、【150】 钟鸣识破
被无情扫出门外的温贵妃听到惠妃的声音,才想起这里还有外人在,马上低头擦净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到惠妃眼里的幸灾乐祸,镇定道:“原来妹妹还没走啊,姐姐无碍,只是皇上太过伤心,姐姐难免有些担心,所以安慰了几句……怎么?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惠妃摇摇头,一脸的善解人意:“姐姐如此为皇上,想必皇上一定很感动,至于把姐姐赶出来,哎哟,你看妹妹这嘴,皇上如此宠爱姐姐,又怎么会赶姐姐出来了,是妹妹不会说话。”
话虽这样说,眼睛里的快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摇曳的身姿尽显得意。
也难怪惠妃会觉得如此解气,冥凌御当初和莫玉成婚,是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的,后宫嫔妃众多,但是她们都知道冥凌御真正爱的也只有莫玉一个,于她们也不过是场面上祖制牵绊着,并未有多少感情存在。
后来莫玉死了后,冥凌御好长一段时间不进后宫,不理嫔妃,唯独待温贵妃不错,只因温贵妃和莫玉交好,爱屋及屋,冥凌御振作起来后,更是直接晋温妃为温贵妃,在她只有一个温仪公主的情况下。
这让惠妃经常气得压根痒痒,说来,她儿女双全,又有母家做后盾,父亲是当朝宰相,弟弟更是镇国大将军,儿子是仅此双翼王爷唯一封王的皇子,这样的身份,位份却一直低于温贵妃,让她如何能甘心。
温贵妃十年如一日的受宠,即使在后宫不断充盈的情况下,她就一直没见她受过责罚,或者冥凌御对她冷过脸,现在见她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她高兴地简直想要拍手鼓掌。
不过场面上的东西终究是要顾的,故她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道:“姐姐就继续在这里陪着皇上吧,妹妹还有事情,先行一步了。”说完,就领着身后的朝霞退下了。
看着惠妃离开的背影,温贵妃往地上呸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什么玩意儿,以为有母家依靠,有弟弟,有儿子又如何,不一样不得宠!
她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垂下眼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悄无声息的领着身后的宫女退下了。
惠妃回到自己的寝宫,令朝霞站在一边,面色严肃的问:“你何时认识那童姑娘的?”
朝霞眨巴着眼,无辜的道:“就是前些日子啊,我去四哥府里过小年夜的那日,她也去了,就认识了。”
“真的?”惠妃明显不信。
朝霞点点头,认真的嗯了一声,一副我真的没有撒谎的样子。
“那你何以唤她雪姐姐?她不是叫童未吗?”惠妃又狐疑的问。
“哦,雪姐姐说她闺中小名叫小雪。”这些冥墨风一早就交代过,所以朝霞说的很顺当。
惠妃闻言, 面色也未好半分,或许是想到了之前那惊心的一幕,忍不住用手指戳她的脑袋,严厉斥责:“今日你发了什么疯,你可知道要是惹怒了你父皇会是什么后果?”
脑袋被戳的一点一点的,刺刺的疼,朝霞也没有吭声,只是咕哝着道:“人家只是求求情,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听到朝霞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惠妃立即来了火,怒骂:“只是!你还真敢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只是是谋逆之罪,你父皇的决定是你可以反的吗?你真是越大越不像话,想来也是我太放纵你了,春节里,你给本宫乖乖的呆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去,好好思过!”
“啊!”朝霞怪叫:“母妃,春节我还要去四哥那儿拜年的!”
“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四哥自会进宫来!你到时候跟他拜年即是。”惠妃没好气的道。
“那还有外公了!外公那儿也不许去了?”
惠妃瞪了她一眼:“你外公那儿,我自是会带你一起去,也不劳烦你操心,总之在我没同意之前,你不许踏出宫半步!”
“母妃!” 朝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跺脚。
惠妃直接吩咐她身边的嬷嬷:“带着公主下去,好好看着她,若让本宫知道她出宫了,唯你们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