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异南柯一梦中

    【太初洪荒】
    元始正在思考圣生。
    凛然高华的道尊眉眼淡漠,如玉的手指抵在弧度优美的下颌上,远山似的眉梢微微挑起,墨色晕染的睫毛犹如羽扇,密密地垂落在浅色双眸上。
    伴随着轻微的吐纳之声,他睫羽微微翕动,投落下一片阴翳,又勾勒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桌案上的卷册摊了许久,笔尖晕染开一圈水墨,污了半页字迹。却被道尊弃置一旁,无暇顾之。从侧面也可见出,其心情之糟糕。
    至于原因嘛。
    大概是:那些年我斩三尸时脑子里进的水?
    仗着本体与三尸之间微妙的联系,原珏阁下不厌其烦地给本体传输些图文并茂的资料,除去最初的可可爱爱.jpg以外,包括且不限于:
    “震惊,上清圣人居然有这样的爱好”,配图是正儿八经的讲道画面;再如“哄妹妹的三千六百种方式”,仿佛谁有机会用上似的。
    再往后,则越发离谱,截了一张人物群像,深沉地配字:“我永远铭记这个伟大的日子,吾党的成立,是洪荒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变,从此洪荒革命的面貌焕然一新。”
    顺带还贴心地附上了一行小字:放心,您也是创始人之一。
    元始:“……”
    元始:仿佛上了什么贼船.jpg
    玉清道尊很强,强就强在他很坚强。
    坚强如元始,强撑着看完了恶尸发过来的一串文件,概要中心思想:坚持和平与发展才是时代主流,和谐有爱地完成量劫。
    重中之重:必要时,应采取物理手段,按头核平。
    道尊冷着脸瞧了半会儿,终是没好气地把这叠资料往袖里乾坤里一丢,拂了衣袖起身出门。
    *
    昆仑很大,却远不及洪荒。
    无尽的单调的雪汇成这世间极净的一景,自天地初开落至末路尽头,尚未见其穷尽。纵是混沌再临,未必没有一处,亦是经年飘雪。
    姿容孤绝的道尊踏着坛月履,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脉中。偶有飞花穿过设好的阵法,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梦,在墨色的发间掠过,翩跹婉转于肩头。
    他眉眼未动,执意往前方行去。
    而前方亦是飞雪落尽,天地空茫。
    元始便驻足,神魂微微生出几分恍惚,似是不知今夕何夕。
    有弟子经过,交谈间瞧见道尊身影,颇生几分诧然,又赶忙上前行礼:“阐教三代弟子拜见师祖!师祖万寿无疆!”
    师祖?
    元始闻言微怔,又捕捉到前一句:“阐教三代弟子?截教呢?”
    他本是随意地一问,却见弟子们神情顿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等了片刻,方有一位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您说的……可是通天教主门下之人?”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道尊脸色,生生将那句“余孽”收了回去。
    饶是如此,元始神色亦是骤变。
    道尊指尖微微颤着,因着那一丝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强压下那几欲出手的雷谴。他眉目寒彻,周身威压凛然,在场之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匍匐于地,背后冷汗湿透。
    簌簌的雪声在刹那间消弭殆尽,万物陷入绝对的死寂。
    他们怎么敢呢。
    在蔓延的沉郁与暴怒之间,元始慢慢地想着,眼眸随之暗沉:除去他与兄长之外,谁能用这样的口吻,直呼他弟弟的名姓?
    不敬尊长,不敬圣人。
    当诛。
    他杀意一起,整个人愈发冷冽。森冷寒芒凝聚于指上,天地间随之响起沉重的雷声,便欲抬手将其从躯壳至灵魂彻底抹去。
    那人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不顾后果地喊道:“是您……是您吩咐门下……”
    吾?
    元始的动作顿了一顿,指尖寒光似被凛风吹动着,微微晃动了一息。一段记忆突兀地涌上心头,又恍觉契合得天衣无缝。
    争执、道统、反目、断绝……
    玉清道尊微微抬眸望去,目光将最后一幕深深印入心底。
    红衣凌厉的圣人回眸望了他一眼,神色中却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他微微勾起一抹讽笑,以近乎漠然的语调,唤了他一声——“道兄。”
    仿佛有什么被生生割裂开来,以致于元始眸底的彻骨冰寒,不知何时,覆盖了他整双眼眸。
    *
    人族族地。
    枝头簌簌的杏花飘落而下,将此间发生的一切都隐藏在花雨之下。
    女娲轻挽袖袍,往杯盏里注入澄透的洗心泉水,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问道果,轻轻递入口中。
    她微微含笑,目光经常落至结界上方,确保其牢固可靠。
    玉宸斜倚在通天身旁,墨色长发逶迤一地,她睫毛微微颤着,星眸时阖时睁,隐有几分倦意。
    通天微微叹上一口气,颇带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也只得假装无视他兄长投来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圈在保护范围内。
    偶有落花拂过她面颊,添上几分绮丽色彩。
    通天瞧了半晌,努力按下心头悸动,方做了一脸正色的模样,替少女轻轻拂去。
    他指尖隐约带起几分灼热,偶尔会惊动半梦半醒的少女。
    她微微颤着睫毛,睁开雾气迷蒙的眼眸望了他一会儿,浅浅地朝他一笑,方安安心心地闭上眼,又靠在他身旁睡去。
    余下的同盟们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通天回眸望去时,又纷纷对刚刚讨论出台的结果,表示甚为满意。
    正待握手言欢,来年再聚,共贺伟大的搞事事业,原珏忽觉胸口一闷,一股刻骨的冰寒之感蔓延至周身。
    他额间渐渐沁出冷汗,心头悸动愈发严重。白衣的青年微微喘上一口气,便觉眼前发白。不带思虑,他袖袍一掠,将眼前杯盏拂落在地。
    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原先的祥和氛围。
    玉宸下意识睁开眼眸,袖中的手指一动,已触及冰冷的剑柄。通天眉目微凛,一手搭上她肩脊,将她先行扶起,自己也随之站起。
    太清眉眼一动,抬眼便瞧见原珏愈见苍白的玉颜。依仗地势之利,他果断伸手半抱住青年,一手顺势搭上他手腕。
    “昆仑出事了。”
    片刻之后,他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下了论断。
    句芒拨瑟的手一顿,与女娲对视一眼,开口道:“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劳烦两位款待,若是贫道所料不差,此事人多反而不妙。”太清抱着原珏,思虑一二,道:“通天与玉宸二人先回,我随后携玄都和原珏返回。”
    玉宸一个法术重新整好衣冠,闻言颔首。
    通天眉头微蹙,正待询问,又强压下不解。
    太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幼弟幼妹,他并不解释,只缓声道:“心念未绝,必有回响。你们两人照顾好彼此。”
    玉宸眉眼微动,渐渐染上几分复杂。
    太清神色不改,目光中带着自始至终的关切。
    她声音微微凝住,终是随着通天道了一句:“谨遵长兄敕谕。”
    太清似是怔了一怔,又随即付予一笑:“去吧。”
    *
    风摇月影,繁花于枝头依偎。
    短暂的匆忙过后,此地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唯有暗流无声涌动,又证明,其非最初的平静。
    太清垂眸探了一下原珏的额头,眉头深深蹙起,待想起什么,又松开几分。
    女娲静静地目送两人离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太清:“就这么暴露出来,真的没事吗?”
    太清抱着原珏,并未抬头,只平静道:“在座唯有你我四人,纵是出事,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怕寻仇没有目标。”
    女娲莞尔:“玉宸很可爱。”
    太清方才微微抬眸,打量了片刻女娲的神情,勾唇淡淡一笑:“我的妹妹,自然是可爱的。”
    女娲随后便道:“妖皇将为羲和日君诞下的十位太子设生辰宴,我欲邀玉宸前往。”
    太清颔首:“我会为师妹把话带到。”
    女娲便也不再多言,只出手划开了虚空,将正与鹤引交流的玄都挪移了过来,便与句芒一起,起身告辞。
    太清淡淡地看了徒弟一眼,又瞥了一眼虚空通道,想了想便往里扔了一样东西,接着将之随手关上了。
    另一侧。
    眼前的小伙伴突然消失,令正兴致上头的鹤引一脸懵逼,而下一瞬,一本突如其来的修行功法当场砸于他头顶,险些酿成血案。
    鹤引努力地挣扎了一会儿,复从地上爬起,心疼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草药,方拾起那本被砸下的功法。
    他仰头望向天穹,凭着过往的经验,大概明白是哪位大能看上他了。
    只不过……
    这清纯不做作,连句话都懒得多说的收徒方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抱着仲弟恶尸的太清:没空,赶时间,爱要不要.jpg
    ※※※※※※※※※※※※※※※※※※※※
    下一章写玉宸。
    【划掉】下一章写元始√
    放心,虽然我菜,但二哥的病我有经验哒。
    不管问题大不大,揍弟弟一顿就会好的√。
    ——您的好友通天发来疑问。
    ——您的疑问已被作者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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