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机群出发后近两个小时,李向龙才收到第一份作战报告。
    率先到达的第二舰载航空兵联队的俯冲轰炸机没有发现第31舰队,只找到了一艘轻巡洋舰,并且击沉了该舰。
    遭到攻击的,正是“布鲁克林”号轻巡洋舰。
    当时,这艘战舰就在攻击机群的来袭方向上,而且在第31舰队向东航行的时候,并没有转向跟上,而是留下来继续担任警戒舰。
    在攻击了“布鲁克林”号之后,机群又向东飞行了几十公里。
    主要是,在投掉弹药之后,俯冲轰炸机的飞行油耗率有所降低,因此航程相对增加了几十公里。
    问题是,后面那些没有丢掉弹药的俯冲轰炸机与鱼雷攻击机,根本没有这点富余航程。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绝大部分攻击机群都在搜索无果之后,按照顾祝同的安排,丢掉了携带的弹药,然后转向返航。
    只是,并非所有飞行员都严格执行了命令。
    在第六舰载航空兵联队出动的十架俯冲轰炸机中,就有一架没有返航,即俯冲轰炸机中队长的座机。
    驾驶这架战机的是阳冠群少校。
    当时,他提前十五分钟抛掉了炸弹,并且在达到最大作战半径的时候,命令另外九架俯冲轰炸机返航。因为提前抛掉炸弹,所以阳冠群的座机能够多飞行一百多公里,而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继续向东搜寻美军舰队。
    可以说,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举措,也非常正确。
    要知道,当时第31舰队就在东面大约两百公里外。
    八点十分左右,阳冠群驾驶的“鸬鹚”遭遇了两架前来拦截的“野猫”。
    要在以往,阳冠群肯定会立即转向逃跑,可是这次,他不但没有逃,反而迎着美军战机飞了过去。
    更重要的是,“野猫”没有能够击落“鸬鹚”。
    论飞行技术,阳冠群绝对是中国海军飞行员中的佼佼者,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参加了几乎每一场海战,取得了非常傲人的战绩。虽然“鸬鹚”算不上是机动性能出色的战机,但是在他手里,硬是让两架“野猫”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在与“野猫”纠缠的时候,阳冠群发现了正在全速向西航行的第31舰队。
    有趣的是,阳冠群没有立即撤退,也没有立即发出电报,而是在确认舰队里面有两艘航母,并且摆脱了美军战斗机之后,才在八点二十五分发出电报,报告了第31舰队的准确方位。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第一支攻击机群里的所有轰炸机与攻击机都抛掉了弹药。
    事实上,就算轰炸机与攻击机没有抛掉弹药,因为第31舰队还在两百多公里之外,也无法发起攻击,要不然所有战机在完成攻击之后,都无法返回舰队,也就不可能再次挂上弹药出击。
    阳冠群也没能返回舰队,最终在舰队东面大约一百公里处迫降。在海上漂流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与搭档邹同生才被水上飞机救走。阳冠群没有因为擅自行动遭到批评与惩罚,反而得到了一枚英勇战斗奖章。更重要的是,阳冠群的行动,让顾祝同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即看得远比大得远更加重要。
    后来,中国海军着重研制了航程较远的舰载侦察机,就于阳冠群的这次行动有关。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收到阳冠群发回来的消息,李向龙即松了口气,又有点惋惜。
    显然,离得太远了,第31舰队也不可能发起攻击,即便出动了攻击机群,也没有多少威胁。
    可惜的是,同样无法攻击第31舰队。
    只是,顾祝同并不这么看。
    “斯普鲁恩斯肯定会转向返回。”
    “为什么?”李向龙问得很直接。
    “根据阳冠群少校的报告,如果斯普鲁恩斯是在天亮前转向东行的,那么在夜间,他离我们不会超过五百公里,也许更近。那么,斯普鲁恩斯为什么要在夜间向西航行?答案只有一个,即他也在寻找决战机会。由此可以断定,在被发现之前,第31舰队没向东航行,而是一直在向西航行,也许速度不是很快,但是绝对不会有错。在被发现之后,斯普鲁恩斯才让舰队转向撤离。显然,他大致判断出了与我们的距离,认为全速规避,就有机会离开我们的打击区域。”
    李向龙没有开口,表示顾祝同还没有说服他。
    “此外,那艘被击沉的美舰在第31舰队西面两百公里处,而在任何情况下,斯普鲁恩斯都没有理由在两百公里外部署一艘轻巡洋舰。还有,我们的侦察机就是在被击沉美舰附近被击落的,而第31舰队的防空战斗机的巡逻半径绝对不可能有两百公里,即便按照我们的标准计算,也就一百五十公里。显然,那是一艘执行防空警戒任务的轻巡洋舰,而在被发现的时候,与旗舰的距离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公里之间。考虑到第31舰队只有两艘航母,可用的防空战斗机不多,警戒舰与旗舰的距离在一百公里左右最合适。攻击机群是在侦察机发回报告后两个半小时之后到达的,只要斯普鲁恩斯在暴露后半个小时做出决定,第31舰队就能向东航行一百公里。”
    “也就是现在的局面。”
    顾祝同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关键是,你凭什么认为斯普鲁恩斯会转向返回?”
    “他会放弃吗?”
    李向龙皱起眉头,似乎没有明白顾祝同的意思。
    “虽然处境不利,但是斯普鲁恩斯已经知道我们就在附近,甚至已经根据攻击机群的进入方向,大致判断出了我们的方位。此外,攻击机群没有追击,也足以让他判断出与我们的大致距离。”
    “这很正常,但是这也会让他放弃与我们决战的想法。”
    “只是暂时放弃。”
    “为什么?”
    “美军舰队比我们晚出发,而且美国战舰的续航力比我们的远得多,第31舰队还有足够多的燃油,而我们剩下的燃油却没有多少了,甚至不足以让我们全速退回俾斯麦海,而这就是斯普鲁恩斯的机会。”
    李向龙猛的一惊,似乎意识到了正在迫近的威胁。
    “只要斯普鲁恩斯知道这一点,他就肯定知道我们不会全速返航,因此到了明天,我们依然在战场上活动,而他却有足够的燃油追击我们,甚至可以机动到相对有利的方向上,让我们防不胜防。”
    “确实如此,到时候我们将非常被动。”
    “更重要的是,这也许是美军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如果让我们退回所罗门海,补充了燃油,就再也不可能获得这么好的机会了。”
    “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主动去找麻烦,美军也将极为被动。”
    “所以说,斯普鲁恩斯肯定会转向返回,即便不能在今天追上我们,也有希望在明天与我们决战。”
    “问题是,等到明天,我们就没有优势可言了。”
    李向龙没有开口,他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知道,拖到十五日,他就得率领舰队返航,而且得以巡航速度返航,不然就无法在所罗门海与补给舰会合,只能在非常危险的交战海域进行燃油补给,而这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遭到攻击。
    在进行补给作业的时候,舰队即没有攻击能力,也没有防御能力。
    沉思一阵,李向龙说道:“无论如何,也得在今天之内分出高下。现在,我们得考虑如何在夜间攻击第31舰队。”
    “可以打夜战,但是靠的不是舰载航空兵。”
    “这……”
    “别忘了,我们有足够多的大型巡洋舰与防空巡洋舰,而且这两种战舰的战斗力都强于美军的重巡洋舰,且数量多得多。”
    “你是说……”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掌握第31舰队的行踪,并且设法让斯普鲁恩斯相信,我们已经用光了燃油,必须返回所罗门海,那么斯普鲁恩斯就会全速追上来,而我们也就有希望在夜间伏击第31舰队。”
    “这么说,我们得立即转向了。”
    顾祝同点了点头,说道:“斯普鲁恩斯早就有所准备,想必他已经派出了侦察机。就算第一波侦察机没有找到我们,也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侦察机,总会找到我们,而我们的航行方向,就是最好的诱饵。”
    “你小子……”
    “斯普鲁恩斯志在必得,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行,就这么办,立即转向西行。”
    五分钟,“秦始皇”号率先转向,航母战斗群里的二十多艘战舰也跟随转向,航向指向新爱尔兰岛西北的伊莎贝尔水道。
    这条水道,也是进入所罗门海的必经之路。
    第31舰队派出的第一批侦察机没有找到中国舰队,十一点左右,斯普鲁恩斯出动了第二批侦察机。随后,第31舰队就调头航行,而且航速依然是三十节。更重要的是,斯普鲁恩斯已经下定决心与中国舰队决战。
    最关键的就是中国舰队的燃油状况。
    斯普鲁恩斯有理由相信,中国舰队在攻击未果,而且确认第31舰队转向返航的情况下会返回所罗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