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遥见甄史这幅模样,不由生出一些淡淡的逗弄心思,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闻得此言,甄史面上带着犹疑之色。因着他极为清楚,叶沐遥是当年白莲产下的女娃儿,想要鱼目混珠,记到小姐名下。
自己虽说清楚,却根本无法更改侯府的决议,真能死死的守着小姐的嫁妆,不让叶府尽数将其拿去。
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除了一些银钱古玩之外,剩下的便是十间铺子,这十间铺子都是甄史在看管着,不过因为妍淑堂是当年池水瑶亲自开起来的,便坐镇于此。
这十间铺子每年的分红都会给侯府交上一半儿,毕竟对外来说,叶沐遥便是小姐唯一留下的血脉,不过甄史很清楚叶沐遥的身份,所以便留了一手,早早的将房契地契都给收了起来,即便是叶家,也无法奈何于他。
叶云起之所以并未对甄史出手,是因为甄史是当年池渊捡来的小童,年岁照比池水瑶还要小上五岁,不过因着聪慧逼人,倒讨得池渊不少学生的喜爱。甄史无意入朝为官,池渊这才让他管着手下的铺子。
因着现下池渊当年的弟子都在朝中为官,且与甄史的关系也是极深,所以叶云起才不敢轻易出手。
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
“那你为何生的这幅模样?”
甄史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虽说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一向淡然的面上也露出些许窘迫的神态。
“如果我说这是天意,甄史你信吗?”
叶沐遥直直对上了甄史那一双凤眸,她并不像再隐瞒身份了,毕竟她现下真的需要一个极为可靠之人作为帮手。
而甄史,便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第96章 小字琨琼
叶沐遥微微抬头,眼中并无半分说笑之意,对上那双极为熟悉的凤眸,让甄史不由的有些失神。
“天意告知我,说我便是池水瑶,不知你是否会相信呢?”
说出这话,叶沐语那张尚带着些稚嫩的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种话骗三岁小童都无法骗到,甄史这般聪慧之人,又哪里会相信自己的疯言乱语呢?
面前小娘子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简直与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我信!”
甄史急切的开口,俊秀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潮红。他也不知晓是什么原因,当一见到面前的小娘子时,便觉得有一点不能言喻的熟悉感。
那肖似小姐的面庞,让甄史心中忐忑,不由在猜想着面前的小娘子与小姐的关系。
闻言,叶沐遥倒是怔住了,发觉这十二年过了,但甄史一激动时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呆头呆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在叶沐遥心中,甄史一直便是当年青涩的少年模样,从未变过。
“你怎的信了?我都不信呢!”
叶沐遥轻笑的开口问道,现下便也放开了,毕竟甄史这人以往还是她亲自教养一番的呢。父亲收养甄史之时,他才五岁。因着父亲为朝堂之事奔波劳累,池水瑶也不想让她太过辛苦,便主动揽过照顾甄史的活计。
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娘子,便终日里领着一个五岁大粉雕玉琢般的男童,教他读书习字,调琴煮茶。
甄家与池家在前朝是通家之好,不过因着世族破落,所以甄家也是衰败了。
当年有外戚想要吞并甄家的隐田,但甄家不忿,便开罪那位外戚。
因着隐田本就是违反秦朝规制的,所以那外戚便将甄家一纸诉状告上了公堂。
甄家本就不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且隐田制度本就让圣上极为厌恶,世家一派已经陷入没落,外戚又正得势,县令如何判,自然是很明了了。
要不是池渊从中周旋,那甄家恐怕便彻底败落了。
饶是如此,为了保住甄氏一族的性命,池家也将手中的隐田充入公中,这一举动,才使得池家在池渊离世后,败落的如此之快。
再者,当年将隐田尽数上缴的提议是池渊提出的,现下池家败落,不少族老都因此记恨池渊,才在当年池水瑶落难的时候没有出手。
在父亲弥留之时,池水瑶曾经亲口问过他,到底后没后悔。
当时池渊的原话便是:
“既是通家之好,即便是倾尽全族之力又如何?世家情义不该如此吗?到底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说完此言之后,池渊便缓缓合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过。
“我想信你。”
甄史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叶沐遥的脸庞,发现这张面庞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人别无二致,如若她并非池水瑶的话,还能是谁呢?
叶沐遥被甄史的言语从思绪中惊醒,微勾起嘴角说道。
“即便我现下是叶云起的女儿,你也信吗?”
一听闻叶沐遥居然是叶云起的女儿,甄史清俊的面庞上露出些许错愕,显然是方才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小姐,你到底是如何才会变成如此的?”
甄史清楚,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身上的气韵是不会变的。池水瑶是京兆池家的嫡小姐,自然不是端庆侯府能及得上的。
叶沐遥闻言,便缓缓为甄史讲述了这十二年的变化,以及她到底是如何附在了叶沐遥身子上的。
叶沐遥现下唯一能全然相信的人,便只有甄史一个了。
上天对她不薄,再活一世,仍能与前世里的友人相认。
“以往我都叫你阿弟,现下恐怕是叫不得了。”
叶沐遥的身子现下不过十二,而甄史却早已二十有八,将将便要步入而立之年,自然再也不能以长姐之身相待。
“如若小姐不嫌甄史鄙陋的话,那便称一声阿史便好。”
即便是心知有些不妥,甄史却仍未‘阿弟’这个称呼的消失感觉十分欣慰。他不想当小姐的阿弟,从一开始便不想,这些年来也未曾变过。
闻言,叶沐遥佯作恼怒的横了甄史一眼,轻声道。
“胡说什么?阿史便阿史罢!不过在人前我还是要称你为甄老板。”
叶沐遥并未猜想到甄史的心思,即便是二人现下年纪足足差了十六年,但她却依旧把甄史看成当年那个小小身量的童儿。
“这样也好。”
甄史现下面色如玉,早便不复方才那便绯色,毕竟也是十间铺子的掌柜了,经历了如此多的历练,哪里能同以往一般?
甄史薄唇微勾,将想说些什么,面上却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叶沐遥看着甄史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便开口问道。
“阿史想要说些什么?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可避讳的呢?”
听得此言,甄史先是沉默了片刻,低眉敛目,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随后才开口道。
“小姐,当年你到底是如何去的?”
甄史说完此言之后,便仿佛放开了一般,俊秀的面容舒展开来,炯炯有神的凤眸紧紧盯着叶沐遥,生怕错过她面上半分表情。
叶沐遥心中暗叹一声,觉得甄史实在是对她太过看重了,这般执着于她的死因又能如何?他现下不过是十间铺子的掌柜罢了,就算是有些银钱,也无法与端庆侯府相比。
叶沐遥不想折了甄史的性命,便直接开口道。
“阿史莫要叫我小姐了,无人之时便叫我琨琼便好。”
琨琼是池水瑶的小字,一般是不得外男叫的,不过她与甄史极为相熟,便不必在意这些了。
闻言,甄史凤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姐居然允了他称呼其字,真真是让甄史受宠若惊。
“那小、琨琼,现下您能告知于我,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何事了罢?”
甄史并非那般好唬弄的,现下便也回归正题,不给叶沐遥任何避重就轻的机会。
☆、第97章
其实现下的甄史,并不若叶沐遥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十二年光阴如箭,改变的不止是她那颗怯弱的心,也让甄史从一个家族破落、青涩畏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可以独立撑起一片天的男子。
甄史并不只是仅仅十间铺子的掌柜。天下共有七大商会,便是齐楚燕韩赵魏秦,这七国每国都有一大商会。而秦国所属的商会-----秦国商会,其中的掌权人便是甄史,只不过这个消息几乎无人知晓,就连叶云起也不清楚,毕竟每国的商会,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控的,便是连皇后也不会清楚半分。
现下面对甄史的问话,叶沐遥还真有些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之感,虽说甄史并未出现咄咄逼人之态,但他现下都如此开口了,叶沐遥自然不好昧着良心说假话。
“我现下并不想提,阿史你会逼我吗?”
叶沐遥面上没有了方才的笑意,但看着仍是极为温和的。看着这样的叶沐遥,甄史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毕竟无论是因何缘故,发展为当年那般,琨琼已经去了,现下的她便只是叶沐遥,没有旁人。而自己,只消为她复仇便好。
“既然琨琼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你今日来妍淑堂还有何事?”
甄史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过腮边的胡须看着倒是有些违和,令叶沐遥总是有些想要发笑的感觉。
“阿史,我今日来是为了拿着父亲留下的天山雪莲,想必你也是清楚天山雪莲是放在何处的罢?”
甄史见叶沐遥面上挂着真心的笑意,虽说并不明了她到底是因何发笑,但心下却是欣慰不少。
“我不大清楚天山雪莲放在何处,那物什是丞相亲自收好的,毕竟是救命的良药,所以少一个人知晓,便更安全一分。琨琼,你要天山雪莲作甚?”
闻言,叶沐遥眉头微蹙,她只清楚天山雪莲放在了妍淑堂的正厅中,但到底是何位置,却并非很是清楚,现下可有些犯难了。
“我现下去万安寺进香之时,险些被歹人上了性命,幸好遇得一个小娘子,还是她帮了我,这才免了性命之忧。”
听得叶沐遥险些被歹人伤了性命,甄史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不过很快便消失在甄史清俊温和的外表下,叶沐遥却并未捕捉到。
“所以你便打算用那救命良药当做谢礼?”
甄史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恨铁不成钢,怎的也没想到叶沐遥居然打算将天山雪莲给送出去。饶是甄史身为秦国商会的掌权人,这些年也不过经手了一株天山雪莲,现下还被明德帝放在甘泉宫的暗室之中仔细藏着,等着救命时用。
而现下叶沐遥居然如此轻易的将这银钱也买不到的物什给送了出去,甄史心头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天山雪莲留在叶沐遥身边,他方能放心。
“要不我从铺子中调出十万两白银,你看当谢礼可够?”
十万两白银,可并不是小数目了,就连此时的端庆侯府,恐怕库中都不会有如此多的现银。但甄史现下却要拿出这些银钱,仅是为了给叶沐遥当做谢礼赠与他人。
“你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银钱?”
叶沐遥自然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以往她也去过庄子中,自然清楚的很,五十两便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的用度了,现下这十万两白银,真真是让她十分心惊。
“琨琼,我不能说。”
甄史紧抿着唇,一副不打算言语的模样。
叶沐遥从小将他带大,自然是清楚甄史素是个主意正的,一旦有他不想说的事情,嘴便闭成了蚌壳儿,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敲出来话。
叶沐遥对上甄史蕴着一丝为难的眸子,心下清楚,甄史定然没有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