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低头看她:“怎么了?”
肖芊芹郑重地咬着每个字的字音:“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那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你就网开一面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直做好朋友。”
其实刚刚看到厉风对杨玥那样冷酷凛冽的态度,她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感受,一方面同情杨玥,一方面又堪忧自己以后会不会也遭遇同样对待。
厉风抱着双臂,靠在墙边:“那可不一定,看你表现咯。”
肖芊芹举起双手做保证,语气像在国旗下念誓词:“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父亲当做自己的父亲一样孝敬尊重,你的意见我也会虚心接受!绝对不在背后你的坏话,也不让别人说你的坏话!我不会做任何背叛你的事情的!”
她这番话其实说得挺幼稚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可难得的是真挚的态度。
那双充满神韵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坦坦荡荡地凝视着他,眼里一抹专注绚丽的神采令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仿佛时光岁月、流年静好都沉淀在她的眼底,就连厉风在她面前都觉得一丝自惭形秽的情绪悄然而生。
毫无疑问,那是一双世界上最澄澈干净的眼睛。
因为澄澈,所以美丽动人。
仿佛往里面投一粒小石头,就立马能看见水波周围浅浅泛开的涟漪。
那一颗坠落在湖泊旁的泪痣,是点睛之笔。
对视两秒之后,或许比两秒还更短暂的时间,厉风就先招架不住,匆忙移开视线,试图掩饰住那一瞬间心电图的高跳。
不由得暗骂一声,靠,肖千斤跟谁学的啊,眼神这么勾人,故意的吧。
他慌不择路走进厨房里,用背影面对着她,低声回应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
这样真挚而笃定的承诺,在厉峥和秦淑风离婚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
吃过饭之后,肖芊芹准备告辞,厉风又将她拦在门口。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表情有些别扭,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不想呆久点?”
声音太小,肖芊芹没听清楚,“啊?你说什么,刚没注意听。”
厉风变脸比天还快,刚刚说的话也马上改了:“我叫你帮我做大扫除!”
这次换做了吼的音量。
肖芊芹愣了一下,点点头,“喔,好。”
肖芊芹搬了一张凳子,站在上面奋力地擦着高高的窗户,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厉风:“你要去做交换生吗?”
厉风想也不想地回答:“不去。”
大二上学期有一次去港城的大学做交换生的机会,只不过每个系只有三个名额,其中肖芊芹作为系里第一名,一切经费由校方提供,而另外两个名额则要自费,报名之后再由教务处挑选决定。
厉风不能放厉峥一人在h市,也不可能带着老爹去港城,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精力参与这个活动,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肖芊芹还是有点失落,低低地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安安分分地擦玻璃。
厉风勾起嘴角,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不开心?”
肖芊芹不假思索:“嗯,我舍不得你。”
“半年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去了那边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他嘴角一抽,“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的饭啊。”
“都!”
厉风笑笑,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后天去看电影,新上映的美食特工,我挺感兴趣。”
“好呀……不过,你有时间吗?”
“我既然问你,当然有时间了。”
“那去啊去啊!”肖芊芹兴奋地挥舞着手上的抹布,这还是厉风第一次主动叫她出去玩呢。
☆、第33章
与厉风约了看电影的那一天,早上肖芊芹正好要去陈言玲家一趟,不过时间并不冲撞,她只是想找陈言墨的母亲询问一些问题,中午吃过饭就回家,在那之后她还可以睡个美美的午觉,晚上再和厉风会面。
这是第三次拜访这幢豪华的别墅,装修和摆设一切都没变,肖芊芹却微妙地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同。
大厅里仆人们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清一色干净朴素的工作服,脸上神情皆严肃紧身,不见一丝散漫。
后来肖芊芹才知道,原来是男主人回来了。
肖芊芹很快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不仅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也是博泰集团站在权力的顶峰、一手遮天的男人。
来之前她曾经在网上搜索过博泰集团,追溯起来年代久远,最初是陈家老祖在清朝初期创办的纺织品企业,百余年来始终受到达官贵族、上等名流们的厚爱。有人说富不过三代,陈氏却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开辟了一条蹊径,根深蒂固,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也未能撼动它的地位。凭借雄厚的实力不断扩张规模、收购各行,绵延至今,已打造出众多世界知名的顶尖奢侈品牌,其资产业绩稳居亚洲前十,在国际上也享有相当权威的地位。
而陈立旬作为陈氏第八代继承人,目前在博泰集团中拥有最高发言权。
在他之前,本是由陈家长子陈信延掌管大权的,他的头脑才华并不亚于陈立旬,只可惜上天待他不公,接手博泰几年后他就染上了不治之症,英年早逝。
大概了解完现状后,肖芊芹以为陈立旬定是一位令人望而却步、难以接触的长辈,没想到见过本人之后,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陈立旬年近五十,却仍旧风度斐然,优雅绅士,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依稀勾勒出他年轻时的神采飞扬,经由陈言灵介绍过后,他还主动跟肖芊芹打了声招呼,笑容也很有亲和力。
肖芊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忙不迭也尊敬地问好。
后来,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陈立旬的五官模子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版的陈言墨,丰神俊朗,光彩焕发,看不出真正年龄,像个刚过而立的男人。
果然这一家子的外貌基因都很优良。
没过多久,温柔贤美的华云裳就从楼上下来了,迎接她的丈夫。
这两人恩爱的姿态简直羡煞旁人,陈立旬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回到家后就只是个宠爱妻子的好丈夫。
他的视线无时无刻不追随在华云裳前后,看着她的眼神饱含着浓烈而炽热的深情,像个刚刚坠入情网、正在热恋中的男人。
肖芊芹不由得好笑,就连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陈立旬对妻子是多么的痴迷,不过想想也正常,华云裳那么美,换做是谁都会对她爱爱爱不完。
陈家的几位长辈小辈、外加肖芊芹这个客人,聚在一起享用了一次丰盛的午餐,这回陈言墨倒没有下楼来随大流,独自一人关在他那闷闷的房间里。
中途,陈立旬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去,估计有什么生意上的急事。
临走前,又依依不舍地和华云裳相拥一番,并且谦逊有礼地跟在座其他人致歉。
越是权高位重的人,平易近人就越难得,因此肖芊芹对他很有好感。
饭后,肖芊芹才记起正事,一人悄然来到华云裳的房间前。
轻手轻脚地敲了两下门,华云裳就让她进来了。
对于她的到来,华云裳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将她领到沙发边坐下,然后沏茶招待她。
旁边的仆人想上来帮忙,她却摇摇头,执意自己亲手泡。
华云裳平日里注重修身养性,也热爱茶道,就连她身上的香水,也似有若无地散发出一缕茶的清香味。
很快,茶泡好了,热气袅袅,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香味从鼻尖飘过,溢满了整个房间。
“这上关花是采用了生长在高原的最上好的野生玫瑰,为了保持它最纯净的味道,特地差人抢鲜空运过来的,味道相当甘醇,你试试。”
华云裳声音温婉清韵,如山间流淌着的潺潺小溪,十分动听悦耳。
一边娓娓说着,将滚烫的茶水倒入面前的小茶杯中,端给肖芊芹。
肖芊芹接过茶杯,小心地喝了一口,点头说:“嗯,很香,好喝。”
“你要是喜欢的话,待会儿就带点回去,我这还有几盒。”
肖芊芹直摇头摆手,客气道:“不用了不用,太麻烦您了。”
“小事一桩罢了。”华云裳微微一笑,风姿绰约,才问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肖芊芹放下茶杯,正襟危坐,“我想问问您关于陈言墨13年前的事。”
华云裳放在茶壶上的芊芊玉指微顿了一下,过了几秒,转身对几个服侍着的仆人交代了几句话,等她们都徐徐退出去了,才对肖芊芹说:“你想知道什么事?”
见她脸上并没有排斥之类的情绪,肖芊芹才放了心地问:“13年前,陈言墨在美国出了一场车祸,跟他在一辆车上的那位医生,是不是叫厉峥?”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华云裳脸色微变,不过只是一刹那,很快就一切如常。
“你认识他?”
“嗯,他是我朋友的父亲。”
华云裳沉吟片刻,由于她眼帘低垂,肖芊芹并看不到她眼中那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有跟你说过陈言墨?”
“是的,他说他是陈言墨的主治医师。”
华云裳嘴角微微弯起,“是的,曾经是。”
这么说来,厉峥说的都是真的了,并不只是他一时的疯言乱语。
出车祸之前,他是一名前途无量的心内科医师,车祸之后,他一蹶不振,穷困潦倒,沦落为无业游民。
而阿五一家也是那个时候莫名消失的。
肖芊芹总觉得脑海里太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它们之间貌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一时半会儿却又无法将它们对接起来。
肯定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因素等待着她去挖掘。
“我可以向您多了解一点关于那场车祸的细节吗?”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呢?”
“因为……陈言墨是我的朋友,我对他过去的事情很好奇。”
华云裳依旧微笑着,那张美丽的脸庞优雅如初,“好吧。”
经过这段为时并不算久的谈话,可以感受到华云裳情商极高,说话也总是点到即止,对于肖芊芹提的每一个问题,她都很配合地回答,看似面面俱到,其实都巧妙地避开了关键点。
所以最后,肖芊芹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太久,肖芊芹该问的问完,就准备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