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谨恂用左手抚平右手的袖口,转身回了内室。
林逸衣坐在床头含着酸梅,见他进来,头抬了一下又垂下:“谢谢……”
元谨恂任文大山脱鞋子的动作一滞,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是林夫人的事:“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进宫。”
烛光一次熄灭,仅外间留了中指细的一支做指示只用。
元谨恂穿着明黄色的里衣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侧均匀的呼吸,手无意识的深过去,覆住她的手背,又想起她刚才的一句谢谢,嘴角下意识的有些松缓和认真:只要两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慢慢消除隔阂,愿意平平淡淡的走下去。
元谨恂闭上眼,轻握了一下手里的柔荑,准备睡了……
天蒙蒙亮时,重楼院的大殿已经焕然一新,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大殿与每日沐浴在晨光中的光彩一样,平和、庄重。
等着离开的各院美人已经整装完毕,聚集在重楼院外等着一起出发。
林逸衣穿着太子妃的正装,头上的有凤来仪熠熠生辉,尊贵天成。
王云雪见林逸衣出来,立即笑着上前:“姐姐身体可好些了,太子殿下说姐姐身体不适,让妾身先在这里等着,没有吵到姐姐吧。”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
林逸衣看着院子里姹紫嫣红的美丽,还有元自冥紧张、期待的目光,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招招手让元自冥过来。
元自冥眼里立即爆发出高兴的光辉,但在触及林逸衣的腹部时,眼里的光彩立即变成谨慎和拘谨。
他小心翼翼你的走过去,像很久一样,规矩的像母妃行跪拜大礼:“孩儿见过母妃,母妃万福。”
林逸衣闻言,本欲深处的手愣了一下,但下一刻还是蹲下身摸摸他的头笑了:“自冥长大了。”
元自冥垂着头,想抬起来看母妃一眼,可想起奶娘和蜀叔说的话又胆怯的不敢上前,奶娘说,母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喜欢他,真心管教他,更不会再给他良好的教育。
蜀叔说,母妃现在一定很讨厌他,后悔把他当长子养了,等母妃生了嫡子,以后一定会处处提防他,打压他。
所以他要表现的听话,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冲撞了母妃的肚子,否则母妃一定会害死他,这些话不单奶娘和蜀叔一直这样说,就连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这样说。
敏感的元自冥很清晰的感觉到最近重楼院的下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平日伺候的变化,年纪已经不小,从小寄人篱下的元自冥不用任何人告诉他,也清楚的感受到自从母妃有孕后,所有人对他的变换。
书雅姑姑她们甚至对父亲总是带他去书房有很大的意见,私下了说他‘不过一个丫鬟生的孩子,上了几天学堂,以为自己金贵成了主子,以后咱们小世子出生了,他什么也不是’。
别人以为他听不懂,说这些闲话的时候,甚至等不及让他回到卧房,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议论。
而对他们总是很温和的母妃最近……元自冥头垂的更低了,甚至不曾看过他一眼,小小的他尽管不会全信那些人说的话。
但有一点敏感的元自冥懂,母妃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他对母妃就不会再那么重要,母妃的心也不会全用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告诉自己要听话,要懂事,比以前更乖巧,不能惹母妃生气,母妃说不定……说不定还是会喜欢他的……
林逸衣突然揪住他绑着红绳的发辫笑了:“都多大了,还装孩子,进了宫都能束发了。”
元自冥吃痛的抬头,猝不及防的触及母妃含笑的目光时,给了心神重重的一击,眼睛不受控制的盈满了想哭眼里,母妃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林逸衣敲下他发愣的脑门:“发什么愣,还不起来。”目光触及到他刚才站的位置两只小小的木箱,低头问:“都收拾完了吗,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元自冥转头,目光恰好与母妃放在肚子上的手平视,金黄色的凤凰盘握在母妃微微凸起的腹部,仿佛看的哦啊一个缩卷着身躯的婴儿,在凤凰羽翼的包裹下甜甜沉睡的小孩。
元自冥这一刻莫名的有点羡慕他,如果……如果他也是母妃生的……那些人是不是就不敢这么说他了。
这样的想法一闪即逝,元自冥的小脸已经严肃的点点头:“回母妃,收拾完了,箱子里是孩儿在读的书本。”
王云雪闻言,立即笑着摸摸元自冥的头,和蔼的对林逸衣道:“敲这孩子能耐的,这么小就知道书中自由黄金屋了。”
姜氏也赶紧开口:“就是,就是,大少爷就是聪明,知道进了宫什么都能换新的,不过这书本里的东西学会了就是自己的,指不定太子又要夸大皇孙勤奋好学,是众皇孙女皇孙子的表率。”
姜氏说完,一部分美人沉下了脸,一部分美人掩嘴窃笑。
太子爷最近对大皇子如何,众人心知肚明,能以小小年纪出入永平王府书房,还被太子私下请了大儒教导,太子散发的信息,如果这些人还看不懂才是笑话。
太子这是摆明了告诉大家,太子妃是有身孕了,还极有可能诞下皇嫡孙。
但如果太子不中意皇嫡孙继承衣钵,一切都是妄谈罢了。
林逸衣的目光在所有窃笑的女子脸上扫过。
所有笑着的人下意识的闭嘴,垂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林逸衣清楚,元谨恂最近两天对元自冥的‘照顾’有些过分,如果她是要求进宫不带任何东西的一个,那么元自冥是被要求进宫不用带很多东西的一个。
只是林逸衣没有料到,少到只会有装书本的两个小箱子而已,不过……能这么小就知道带书本,也是个可塑之才,只要长大不长歪,将来为帝为君,最差也是位能坚守疆土的明君。
林逸衣对元自冥将来有可能抢到那个位置没有任何意见,相反,她也觉得这个孩子不错,谨慎又不小气,谦逊却不怯弱。
只是……这样被元谨恂重视,肚子里的这个一出生就会很尴尬了……
林逸衣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摸摸紧张的元自冥的头,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元自冥突然笑了,小手小心的牵着林逸衣的衣角,眼里写满了笑意。
林逸衣安抚的点头,然后才看向众人:“既然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出发吧。”
“是,太子妃。”
元自浩看了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大哥一眼,眼里的落寞一闪而逝,更多的还参杂着长大了两岁后,莫名的不甘和倔强,这些情绪不是来源于年婳的影响,而是潜意识里的敏感和小男孩的不服气。
王云雪的目光慈祥、孺慕的落在看着太子妃的元自冥身上,心里骤然有个想法,以后太子妃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可以把元自冥要过来,养在自己的名下。
以太子如今对元自冥的意思,说不定……
王云雪一笑,与元自冥的目光擦身而过,她还不急,太子妃还没生不是吗?
众人起身,元谨恂刚好从门口进来,目光下意识的落在林逸衣牵着元自冥的手,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很多事他能纵容,但混淆皇家血脉绝对不行,如果林逸衣这一胎注定是个‘皇子’,没有什么比一出生就封王,绝不封‘储君’,更能向群臣传达他意思的暗示:“都准备好了?”
林逸衣对元谨恂的心思无所谓,如果元谨恂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才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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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啊,其实我不喜欢‘过年好’这三个字,说出来挺苍白的。但不说是不是缺点什么。
大家过年的时候怎么舒心怎么来啊。
鸟:我请假吧,过年呀?(捂脸中)
魔妈:你要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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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月其实还差六万多字的更新,请完假后,大家就可以看万更了。
除夕、春节、初二、初三必请哦。(qq都不敢上,遁走,见魔妈和大家的勇气都没有,赶紧遁…)
☆、046
“走吧。”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站在人群中央,韩碧牵着女儿的手,回头,王府朱红的门楣与外面喧闹的人群如一场梦,敲开了她更广阔的天。
从此,她的女儿将是长公主。这份荣耀,谁能比肩。
纪道略带忧伤的站在人群之外,与母亲一起看着旧日的主子准备离开,送别的眼泪再不舍也终究到了这一天。
两人之中,一抹傲然若霜的女子茕茕而立,略带忧伤的目光在二少爷身上稍作停留又快速逃离。
然后与所有留守王府的下人一起,恭送主子离开。
她没有跟着进宫,长期服侍殿下起居的她,不是嗅不到主子的变化,与其进宫让二少爷难做,不如退一步,说不定对二少爷会有好处。
元自浩做上马车,在姐姐妹妹们忙着四处乱看时,他的目光从车窗掀起的缝隙中看向了跪在地上送行的生母,虽然她不如母妃身份高贵,生出的自己也不如即将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身份高贵。
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无关乎众人嘴里七嘴八舌的议论,仅仅是因为那份他也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只要她在他就很安全的全然信赖。
以后她不在了,他是不是就要一个人了?
元自浩回头看那了元自冥一眼,敏感的他们,已经到了不用听人云亦云,也有自己想法的时候。
……
林府内。
林初赐绝望的瘫软在房间的地上,目光绝望,神色凄凉:“怎么会……怎么会……爹那样疼惜姨娘怎么会……”
萧索哭泣着跪在小姐身边,焦急的拽着七小姐的衣袖,大声的劝着:“小姐!小姐!您要想开啊!姨娘走了,现在就剩小姐一个人了,小姐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林初赐衣衫发臭,头发凌乱,目光发癫,一夕之间元谨恂颠覆了她的一切,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想到嘴里恶心的味道,那些人狰狞的嘴脸,林初赐觉得好冷好冷,想不到回来了,还有更绝望的等着她,姨娘死了?!
林初赐想到刚才报信者不屑的神情,突然之间放声大笑,死了?仅仅一个晚上,仅仅‘吃’一顿饭的功夫,她迂腐甚至有些‘痴情’的父亲竟然把心爱的女人杀了!
林初赐绝望的缩卷在地上,一瞬间,觉得周围的人、周围的景,那样陌生那样恐惧。
“小姐,小姐,您振作一定,振作一点!”
林初赐茫然的看眼萧索,像看一缕透明的空气,她竟然输了,输给了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姐姐,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凭她现在怀有身孕?就凭她现在是太子妃!所以她轻易的拿走了她的一切!让她变的如此可笑!
林初赐笑着,笑容嘲讽、绝望,闻着身上古怪的味道,怎么掩盖也遮挡不住的腐臭,想到那个男人看她的冷硬面容,林初赐觉得自己完了!彻底完了!一无所有!釜底抽薪!
好狠的男人!她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错误,需要他如此赶尽杀绝!她就是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心思,难道有错吗!她不过是跟所有女人一样,想求一个未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初赐至今都不明白,她哪里让他不满意,让他对她连基本的无视之心也没有,非要如此侮辱才算解气!
“小姐!小姐——”
突然一行下人冲进钱姨娘的院子,毫不客气的把瘫跪在上的两个人推开:“让开!让开!老爷有令,这个院子以后就是我们的院子,东面堆放杂物。
萧索,别怪哥哥不给你面子,以后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方了,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赶紧带着七小姐的东西走人,否则别怪我们不给七小姐面子!”
萧索立即看向平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下人,如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们什么意思!即便钱姨娘死了,还有我们七小姐!你们怎么能赶七小姐离开!”
“七小姐!”长仆好笑的看眼跪在上、臭气熏天的女人,忍不住捂住鼻子退后两步:“是屎小姐吧!”
周围一片哄笑。
“谁人不知道你们七小姐心大眼高,企图勾引太子殿下,谁知太子殿下不买账,被人哄了出来!现在还有脸说自己是林府七小姐!
我们林府什么人家会教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七小姐,亏夫人如此对你们,你们竟然在这种时候使下作手段!”
“活该!恶有恶报!”
萧索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瞬间愤怒的瞪过去:“闭嘴!小姐平日对你们如何!你们今天竟然这样对小姐!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良心!我们以前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七小姐人是不错!但府里的开支和银钱是她给我们的吗!既然不是,何来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