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璎珞却还在想着给秦严雕个怎样的印章,用什么印纽,哪种字体,可要设计个图案搭配字体。
    闻言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一时秦严把玩揉捏着璎珞的素指,璎珞想着事情,两人都没再说话,屋中却有股别样的安宁温馨弥漫着。
    过了许久,璎珞才回过神来,蓦然想起昨日见靖王妃的事情来,将手从秦严掌心抽了出来,道:“对了,昨儿靖王妃拉我说话了呢。”
    秦严眉心微蹙,转头瞧向璎珞,声音微沉,道:“她寻你说什么?”
    璎珞仔细瞧着秦严的神情,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她就是希望以后能和我和睦共处,还说虽然没法待你如亲出,可却也从没什么坏心。”
    璎珞言罢,秦严却没出声,片刻才道:“她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来日便成亲了,我们在公主府中生活便是,不和她一块的。”
    璎珞听的有些无语,心道秦严这话太想当然了一些,又没有分家怎么可能就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不过她却也听出秦严对靖王妃似并不喜,也没有让自己和靖王妃多接触的意思。
    她不觉撑起身子,抿唇道:“大家都说靖王妃是个良善人呢。”
    秦严便坐起了身来,长臂一伸将璎珞连人带斗篷地卷到了自己怀里,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角方道:“靖王妃出身四国公府的荣国公沈家,她是荣国公府的二房嫡幺女,排行第六。母亲生爷时难产雪崩,那时候听闻太医都束手无策,言道回天无力了,却是当时不满六岁的沈六送来了一位神医,两副药下去保住了母亲的性命。为此皇祖母当年还请先帝为沈六请封了长阳县主之位,她就比姐姐年长三岁,姐姐感激她救了母亲,便和她成了手帕交,其后她便时不时出入靖王府,后来靖王有了迎娶继妃的意思,因姐姐和爷还未成年,靖王继妃的位置便需得皇祖母点头才成,靖王选了两个人选,皇祖母都不中意,没同意。后来靖王就提了沈六,因当年之事儿,皇祖母对沈六一直有感激之情,加上沈六又和姐姐一向交好,皇祖母便应了这门亲事,其后沈六便成了靖王继妃。”
    璎珞闻言却有些吃惊,道:“靖王妃不满六岁便做了你母亲的救命恩人?她怎就知道你母亲难产血崩了呢?”
    秦严抚着璎珞散乱的长发,道:“靖王府的二夫人,父亲的弟妹便出自荣国公府,当日二夫人的母亲刚好到了弥留之际,二夫人回了娘家,便将母亲难产血崩一事儿带了过去。沈六自小身体不好,那神医是其父亲从江南给她请回来的,沈六听闻母亲血崩,想到那神医曾说过最擅妇人病,便将其送到了靖王府,没想到竟真救了母亲一命。”
    这事儿倒是巧,璎珞闻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秦严并非恩怨不分之人,璎珞觉得倘若没什么原因的话,靖王妃作为秦严生母的救命恩人,秦严对靖王妃当不是如今这般态度才对。
    虽然是靖王府的事情,可秦严却没想隐瞒璎珞,道:“当初沈六嫁进靖王府后,姐姐反倒却不知为何和她疏远了,我们都以为姐姐是因一时间无法接受昔日的手帕交还姐妹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继母的原因,可后来才听姐姐说,靖王妃在嫁进靖王府之前好似便和靖王有些不清不楚了。姐姐觉得沈六和她结交目的不纯,有趁此接近靖王的嫌疑,便对靖王妃也多了几分不喜。不过后来姐姐险些被算计坏了清白,差点就黄了和废太子的亲事,当时倒是全赖靖王妃才保全了姐姐的闺誉,那以后姐姐便又和靖王妃亲近的起来……”
    秦严说话间略拧了下眉,这才又道:“那时候爷还住在宫里头,后来也是靖王妃多次到慈云宫中跪求皇祖母,爷才回到靖王府的,那时候靖王妃已经生养了秦靖,靖王一向不喜欢爷,也没给爷请封世子的意思,又因靖王给他和靖王妃生的长子取名为靖,和靖王府的靖乃同字,故此便有不少人言道靖王有让这个嫡次子承继爵位的意思,到了秦靖一周岁时,靖王妃却当着众宾客的面请求靖王为爷上请封世子的折子,来个双喜临门。也是自那日后,靖王妃的贤名便传遍了京城。”
    璎珞闻言却不置可否,总觉得靖王妃若真有心完全可以私底下和靖王说请封世子之事儿,非要挑这样一个宾客盈门的时候说这事儿,倒有博名声之嫌疑。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先前定了三次亲事,却都没成是怎么回事?”
    秦严闻言倒将璎珞拥紧了些,道:“爷最后一次定亲也是六年前的事儿了,爷对亲事不上心,她们都是怎么死的,爷也没仔细查过。不过皇祖母和姨母却对此事耿耿于怀,每次都有认真查过。那英国公府的大小姐确实是不慎失足跌下悬崖而死,而甄家的姑娘乃是暴毙,却非人毒害,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刘家的姑娘也确实是自缢而亡,大抵是爷的名声太坏,她吓得失了心智,真不想活了吧。”
    秦严说罢,低头瞧向璎珞,目光却有些幽深如海,道:“爷的克妻之命,满天下都知,你怕吗?”
    璎珞却抬起头来,主动揽上了秦严的脖颈,亲吻他的唇角,半响才分开,道:“你说我怕吗?”
    秦严低声而笑,璎珞便道:“幸而你有克妻之命,不然如今你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她说话间脸上露出满满的庆幸之色来,秦严便有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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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4 错了
    秦严拥着璎珞半响才沉声道:“爷有件事儿未曾告诉你,自从皇上赐婚以后,爷便抽派了三名暗卫让他们日夜不离的守卫在你身边,若然你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会及时相护的。”
    秦严的话令璎珞一诧,她这些时日确实有时候会有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偏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便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竟是秦严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秦严自然不会无故的做这些事儿,在两人亲事定下来后,他便有此动作,其意不言而明。
    璎珞微微拧眉,从秦严怀中抬起头来,盯着他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命的,什么克妻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难道你还信这个?”
    饶是在她身上碰到了穿越这样无法解释的荒诞之事儿,璎珞却还是无法相信什么克妻的说法,什么天煞孤星,她和秦严如今越来越亲近,也没见她就霉运连连,频出意外了。
    秦严见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反应如此之大,知道她心中为何不悦,眸光轻柔,抚着璎珞的脸颊,道:“爷没有妄自菲薄,以为自己就是孤星转世,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爷承受不住失去你的可能性,只得如此谨慎,求个心安也好。”
    璎珞不以为秦严会克到她,更不喜欢他这样想,故此听到他让暗卫跟着自己心头便也不喜。
    听闻他这样说,心头不觉便又酸又甜起来,她靠回秦严的怀中,道:“也好,我从不相信克妻之说,英国公府大小姐她们三个都在婚前过世了,说不定真是什么人动了手段,不然这天下哪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依此例,说不定这种‘凑巧’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前几次没能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次便要好好看看,若是真有人动手段,有些暗卫在身边也能守株待兔。”
    璎珞其实并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自己,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视着,可她却体谅秦严的担忧,既然他说能求个心安,她便也如是宽慰着他。
    她言罢,却又抬眸瞧了眼秦严,道:“若然真是有人动了手脚,那这个人你有想过会是谁吗……”
    秦严一直娶不了妻,便一直无法有子嗣,靖王的爵位未来属于谁便不好说。
    也许靖王妃说的对,世上最不好当的便是后母,便是一片好心,世人也会拿挑剔研判的目光去揣测。
    璎珞反正就是一俗人,她率先想到的就是靖王妃这个后母。秦严声名狼藉,克妻孤星,娶不了妻子,直接影响便是靖王府如今秦严之下的三个庶子,都压着亲事。
    其中秦严的庶出二弟,今年也已经及冠了,照样连亲事都没定下来。可想而知,那几个庶子还有他们的生母该是多么的憎恨秦严。
    而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儿子年纪却还小,目前根本就不受影响。
    秦严无法有子嗣,靖王妃的儿子却一日大似一日,依靖王妃的受宠程度,庶子根本便不足为虑,倘若秦严这边要过继子嗣,或者出个什么意外,靖王妃所出的儿子都会立马顶上位置。
    利益摆在这里,所以璎珞不得不用恶意去揣测靖王妃。
    而她能想到的,秦严和太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秦严不觉吻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知道你想什么,可这些年她并未露出任何破绽,兴许当真是凑巧,也兴许是另有其人,爷的仇家说起来也不少。”
    靖王妃闺名沈晴颜,说起来也嫁进靖王府十多年了,秦严虽和她接触不多,可十多年同在一个府中,若真是奸恶之人,总能露出些端倪来。
    然秦严如是敏锐警觉之人,太后那般睿智计谋之人,却都未曾捉到过靖王妃的痛脚。
    秦严对靖王妃其实是摸不透的,说起来当年靖王妃救了他的生母,后来又曾帮过他的姐姐,于他算是有恩的。
    可靖王妃却也借着救他母亲的命受封了县主,且借此结交上了姐姐,不时出入靖王府,更因此才接近了他的父亲靖王,后来更是成了靖王妃。
    而靖王妃虽然是荣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可荣国公府早便没落了,这三代子弟都不成气候,且靖王妃的父亲并非嫡长子,不过是庶子,并不能承继爵位。
    而靖王妃嫁入靖王府后,荣国公府的世子却犯了事儿,因私德有亏,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后来靖王妃的父亲却以一介庶子的身份在靖王的扶持下成了世子,如今已然成了荣国公。
    可以说靖王妃的辉煌人生,就是从救了敏颖长公主起步的,她因这件事儿得了太多好处,以至于让秦严有些怀疑靖王妃当年救人的用心。
    这些年靖王妃表现的非常完美贤惠,总是劝靖王善待他这个嫡长子,企图缓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可秦严却发现,她越是劝和,他和靖王府的关系却越远,他和靖王的关系也越僵。
    按道理说,靖王那样疼宠靖王妃,靖王妃说的话靖王总能听进心中,若然靖王妃真心为他好,理应不是这种结果才对。
    故此虽然没能发现靖王妃奸恶的任何证据,秦严却也对靖王妃有些抵触,他敏锐的警觉性让他很是不喜这个女人。
    秦严的话令璎珞抿了抿唇,却并不惊讶,若然靖王妃真露出什么行迹,或者露出了很大的嫌疑来,太后也不会容着她,不为所动。
    而如今靖王妃风风光光的,太后虽不怎么亲近她,每有宴会什么的,该靖王妃的体面却都是给了的。
    璎珞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抬起身来轻轻亲吻秦严的唇角,道:“我的命格一定是这天下间最奇的,你想克着我,做梦吧。”
    秦严只当璎珞是在安慰自己,也没在意她的话,只揽着璎珞又深深吻了上去。
    两人浓情蜜意,从木屋离开时,太阳已然西沉。山中的夜来的早,太阳还挂在山头,密谷中便光影有些暗淡阴冷了下来,秦严不敢让璎珞久呆,带着璎珞又去瞧了下啸月,便抱着她原路折返。
    上了山坡,秦严却放下了璎珞,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链子挂着的骨哨来递给璎珞。
    璎珞诧了下,接到手中瞧,却见那骨哨分明是常常被人把玩的,非常光滑陈旧。璎珞在秦严的示意下将骨哨放至唇边,吹了下,顿时便有清扬而悠远的啸声响了起来。
    嗷呜!
    那声音竟然肖极了月夜下狼的吼声。
    几乎是那骨哨声刚落,山谷中便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啸声冲破云霄,久久回荡,本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璎珞却觉浑身血液沸腾,长久不熄。
    她震惊地捏着骨哨瞧向秦严,秦严见她眸光映着青山翠谷,晶莹若晨露,不觉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道:“这骨哨是用啸月祖父的狼骨雕成,狼群识得这个声音,可喜欢?”
    璎珞爱不释手的抚着那骨哨,笑着道:“啸月的爷爷?它一定也是狼王。”
    若非极厉害的狼王,又怎么会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用它的骨头做成的骨哨,还能拥有这样的呼应力。
    秦严含笑将那骨哨挂在了璎珞的脖颈上,塞进衣襟中,这才重新抱起璎珞来,道:“走吧。”
    璎珞这一日过的幸福而甜美,可这一日却注定是苏瑛玥的梦魇。
    她本来想和璎珞同归于尽的,结果费了一番心思非但没能见到璎珞一面,自己却被乔源踹晕过去,拖回了侯府。
    她这一晕迷便是一夜,今日刚清醒过来没多久,皇上褫夺了平邑侯府爵位的圣旨便到了。
    平邑侯府继定安侯府也成了庶民,府中上下一片哀嚎,乔源恨死了惹出事端的大宋氏和苏瑛玥。
    平邑侯府没了,乔源的几个庶子都不成器,眼见着乔家是没有办法在京城立足了,乔源要带着全家回祖籍去。
    他觉得休了大宋氏实在是太便宜了她,他要让大宋氏在他们乔家当牛做马,受尽折磨。
    如今平邑侯府都完了,肯定不能将所有的下人和妾室都带走,太耗费物资人力,一路花销也大,以后乔家也养不起这么多的闲杂人等。
    没有生养的妾室通房一律发卖,当日乔源便叫了人牙子来,下人只留了几个得用的,其他都卖了出去,便连妾室也赶羊一样圈在了一个院子里,由着牙婆挑挑拣拣,商量了价钱卖了出去。
    侯府上下一片哀嚎啼哭,而苏瑛玥却也算是没生养的通房妾室一类,她醒过来后很是担心自己也会被卖掉。
    这时候被卖掉的妾室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去处,只是还没等苏瑛玥想到出路,乔源便让人将苏瑛玥绑了起来,堵上嘴丢到了城东郊外的一处破庙。
    那破庙一向都是京城附近乞丐流浪汉的聚集地,这种地方突然丢进来一个穿锦衣,涂脂抹粉的年轻女人。一看就是大家族里犯了事儿被丢过来受折磨的,这样的女人命比纸薄,就算是玩死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为其出头。
    眼见着乔家的马车扬长而去,顿时那些流浪汉,乞丐便凶残的扑了上来,先是争着抢东西。
    其实苏瑛玥被丢出来时,头上值钱的东西早便被乔家下人抢走了,这会子也就身上的衣裳还能见人,对乔家的人不算什么,对这里的流浪汉却是难得一见的绫罗绸缎,外衣抢走,还有绫白的里衣,中衣,亵衣亵裤,肚兜足衣。
    几乎是顷刻间,苏瑛玥便被光天化日的拔了个精光。苏瑛玥惊恐地尖叫,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后悔了,后悔今日一早在平邑侯府中醒来时,为什么没有一头撞死。
    她甚至有些后悔昨日不该受苏瑛莺的挑唆,跑去寻璎珞的麻烦。
    她这会子想要撞墙,可却已来不及了,她没爬起身来,便被一只脏污的手给抓地跌倒在地,接着有更肮脏的身子压了上来,苏瑛玥满脸惊恐地听到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淫笑尖叫声,接着好像四面八方都有赃臭的手伸过来,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抚摸。
    苏瑛玥想要咬舌,可嘴里却被重新塞上了臭帕子,她满心的绝望,她躺在那里耳朵里听着两个流浪汉操着浓重的口音争执着谁先办事,为了抢人抡起了拳头,只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那里像死了一样,睁大了眼,神情麻木地瞪着天空,任由那些肮脏的手揉搓着她的身体,眼前明明是晴空丽日,她眼中却半点色彩都看不到了。
    苏瑛玥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有些无知无觉自己,就连不知何时,那些揉捏着她身体的人一哄而散了,便连那压在她身上的人也被踢飞而去,一件斗篷遮上身体,苏瑛玥都无知无觉,没能感受地到。
    直到她听到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大声地喊叫着她的名字,苏瑛玥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慢慢有了焦距,瞧见的却是一张焦虑担忧而英俊年轻的面庞,是苏景涵。
    她的大哥,苏景涵。
    苏瑛玥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瞬间流了满脸,她颤抖着嘴唇,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才躺在那里被绝望包围着,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混乱一片,可苏瑛莺却觉她的心从没像方才那样清醒过,她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咎由自取。
    她悔恨了,只可惜代价太大了。
    苏景涵瞧着脸上沾满污垢,哭的泣不成声的苏瑛玥,眼眶顿时也红了起来,有些艰涩的点了下头,抚了抚苏瑛玥的头发,只道:“知错了便好,大哥带你回去。”
    说话间抱住了苏瑛玥起了身,大步往马车边儿走。
    苏家虽然没落了,可苏景涵却没有被剥夺举人的资格,天玺帝也没不准苏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苏景涵还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
    而今日他在茶楼中和同窗们论文,就听说了平邑侯府被褫夺爵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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