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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孙家四兄弟在这头忧虑重重,孙青芜在亭中,亦是坐立不安。
    ☆、第7章 心迹
    即便上一世经过许多苦难,可说到底,每一次,她都被庇护住了。最危急的时候,娘果断的划破她的脸,送到教坊,因这张脸,她反而能避开许多纷扰,到灶下做烧火丫头,人生的丑,又整天沉默寡言的,旁人连寻她的晦气都懒得。后来敦哥儿送到她手上,除开一日复一日的劳累绝望,她吃的最多的便是冷言冷语,病重快撑不下去时,石琅嬛便寻过来了。
    说起来,她并未有多少处理大事的才能,亦学不会旁人面对暴雨雷鸣的从容不迫,岿然不动。她唯一拥有的,就是每至困境,都会变得愈发倔强,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自烈日冰雪中坚持下来。
    重来一次,她想要保住家人,顺利南迁,不过就是利用娘对儿女的疼爱,给自己下药罢了。她既不会利用各个房头的矛盾来兴风作浪,借力打力,更不懂什么世家脉络,从而寻得良机,顺水推舟。因此才会已有先见之明后,依旧让家族分为两派,还留了三房等人在河西,以致日夜不安。两世为人,她下的最重要的决断,便是为家人下定决心迈出家门去戴家做绣娘,绞尽脑汁想要讨好戴家的人,为以后求点人脉。结果她看似尽力的在戴家小心翼翼,安安分分做人,依旧被戴成业看上,还叫设计失了清白。
    现在仔细想想,若那晚遇到的不是李廷恩,抑或她那晚直接就去香楼门口探问,眼下必然已成戴成业那无数美人中的一个,生不如死。
    想到这些,孙青芜忽就觉得没那么畏惧面前这个手掌乾坤的男人了。前生李廷恩没有娶姚清词,却亲自给姚清词赐婚,姚家长孙姚凤清还是今后的吏部侍郎,官居三品。姚清词之夫在她死前也已是禁军中都督。这样一个人,既然许下婚约,孙家便算是保住,只这样,便已足够。至于门庭振兴,那该是兄长们的责任,与女儿家无关。
    心无所挂,她怕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给李廷恩倒了杯茶,“大都督。”
    李廷恩看出她的紧张缓和了些,端起茶饮了一口,不觉挑眉,“你给我喝枣姜茶?”
    “啊……”虽说尽力安抚自己,但孙青芜仍旧有些慌张,听李廷恩问话,先是愕然,抓住茶盅打开看了看,脸上立时飞起两团红霞,“大都督,我……”她垂下头讷讷道:“想必是服侍的人将我的茶拿了过来,我这就叫她们换过。”
    “不必。”李廷恩端着茶一饮而尽,见到她怯生生的模样,有点想笑,他从前遇到的女子,可从没有如此畏惧自己的。想到两人相识的阴错阳差,还有孙青芜的年纪,李廷恩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黯然,他伸出右手,温声道:“把你的手给我。”
    孙青芜无措慌乱的看着他,而后听话的将手伸了出来。
    李廷恩给她把脉,“尺关无力,胃阴不足,的确该用些枣姜茶汤。”他只是粗通医理,看派过来的人给孙青芜煮枣姜茶才想要把把脉,查得脉象后,他叫了不远处站在廊下等候魏嬷嬷过来,“你明日去庆春堂,让他们调几个精于女子调理的医女过来。姑娘体质畏寒,你们须得小心服侍。”说罢解下面鸿鹄佩给孙青芜,“家中若需好药,你就让人拿着此物去庆春堂。”
    面对这一块分明是信物的东西,孙青芜呆呆傻傻,半天没伸出手。她弄不明白,为何李廷恩要对自己这样体贴照顾?说到底,对李廷恩而言,她不过就是个投怀入抱的绣娘罢了。
    李廷恩见着她神色,心头一动,让魏嬷嬷退下,起身走到孙青芜身侧,伸出了手。
    孙青芜木呆呆的将手放在他掌心,两人一道在园子中闲逛,只是一路明显心神不属。
    看她犹似魂飞天外的模样,李廷恩先起了话头,站在一处石舫前停下脚步,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孙青芜披上。
    男子厚重的大氅将孙青芜整个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在乌黑皮毛的映衬下,显得稚嫩晶莹。
    对上孙青芜黑黝黝如墨玉般的眼睛,李廷恩心神微动,撇开了视线。
    “我自小便有人批命,说我一生富贵荣耀,乃是天降贵人。”
    孙青芜睁大眼睛看着说话的李廷恩。
    李廷恩像没看到孙青芜带着点困惑,似乎在奇怪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的目光,对着平静的水面继续道:“我幼年曾经过一场灾劫,醒来后便如开启宿慧,县中最有名的秦先生寻上门要收我做弟子,不要束修,还让我在秦家吃住。一路科举对别人是万千险道,对我却是通天坦途。我中解元后,秦先生托友人将我送入致仕的老师门下,老师将我收为关门弟子,花费无数心血栽培我,只望我报效朝廷,造福天下百姓。”话及此处,李廷恩神情微动,眼底有丝看不见的痛楚,“我生平第一次挫折,便是元庆八年永王起兵所造成的流匪之乱。我深夜带着老师给我的心腹摸出城外,本是想回乡救父后就带着家人前往永溪投靠老师,谁知半路就遇上恶贼对掳来的女子施暴。”
    听到这里,孙青芜像听到什么叫她恐惧之极的事情,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体。
    李廷恩余光扫见,复又拉住她的手,孙青芜没有挣扎。
    “我杀了流匪,那女人却救不回来。我与随从连夜赶路,却发现整个镇子已被屠杀,十室十空,秦先生一家,俱丧命于流匪之手。在山上寻到族人后,我想将人全都救走,事后才明白,我纵为举人,依旧只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百姓。我欲请知府调兵守城,朝廷却没有派遣一名援兵。”
    “可您还是守住了县城,救了百姓。”
    孙青芜的声音有些切切的,不知是畏惧还是紧张,听在李廷恩耳中,有一股异样的服帖。
    他望着孙青芜微微的笑,“是,我保住了县城,也自那一日起,真正的渴望功名权势。我自负甚高,以为凭我之能,位极人臣只在眼前,到时乾坤日月,都在掌中……”说到这里,李廷恩眼前不由交替闪现昭帝与杜如归还有王太后的面庞,“谁知满腹韬略,却数次沦为棋子。为了我的一线生机,与我有恩之人皆丢掉性命。到西北之后,朝廷不肯授以兵马粮草,只给我个虚职,我便立下重誓,自此后,我的性命,我的前程,我的一切,别人休想插手!”
    孙青芜听出话中浓重的决然,不禁有些畏惧。
    李廷恩却猛然攥紧她的手,垂下头目光灼灼,“你把我的话记在心里,我李廷恩若要娶妻,便是真的想娶,无关大局,无关天下!”
    孙青芜心里砰砰直跳,她终于明白李廷恩告诉她这么多的用意。
    他是在宣誓,亦是在表明他对这桩婚姻的诚心。
    “可您以前根本不认识我。”孙青芜对上他的眼,心慌意乱中脱口而出,急切的道:“我,您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跑错了院子,您也不知道我的性情如何,若是……”
    李廷恩唇角微弯,讽刺的笑道:“你的事情,该知道的我都已知道,旁的,实在不太要紧。”
    那一晚最疲惫脆弱之时遇见了一个孤独无助的孙青芜,于是发生后面的一切。他从不信命,对于男女之事,却不得不认命。他曾心比天高,一意不愿委屈,要寻一个完美,可到最后,只剩下徒伤怀,意难平。既如此,不如赌一次天意。
    他原本想若孙青芜真是个丫鬟,他会给她个合乎的身份,没想次日竟得知是孙氏的嫡女,于是他许出正室之位。到如今这地步,他已不求更多。
    至于留着原配之位许以贵女联姻,他李廷恩不屑为之。这天下,无人能叫他在姻缘上被委屈胁迫!
    看孙青芜神色怔忪,脸上自然而然的再度流露出那种可怜脆弱的表情,李廷恩奇怪的挑了挑眉。
    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每每对上这女孩的眼睛,就会让他生起异样的怜惜。
    或许是以前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娇弱又柔韧的女子……
    李廷恩放缓手中力道,语气渐温,“下月我便会领军攻打河南河西,若一切顺利,半年就可回转。你暂且留在滁州调理身体,半年后我带你回西北见见我爹娘。”
    孙青芜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扑通扑通拼命的跳,两团胭脂染红了脸,垂头搓着帕子不肯说话。
    李廷恩瞳孔微缩,另一只手抬起又收了回去。
    “青芜,你可有话想告诉我?”
    “我……”孙青芜被他温和的语气迷惑了神智,小孩儿一样无助的望着他,“我害怕。”
    李廷恩听完没有问她怕什么,而是沉默片刻后道:“我会在滁州尽量多呆一些时日。”
    他没有明言,但孙青芜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她吸一口气,像要上刑场一样点点头。
    李廷恩心底微哂,这一次毫不犹豫的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抚了抚。
    孙青芜不自在的别过身,身上有些发僵。
    离开的时候,李廷恩对送他出门的孙四爷道:“明日你们来戴家。”说罢上马离开。
    待马蹄声渐远,孙四爷才直起身子望着一行背影拧起了眉头。
    ☆、第8章 家法
    明明是冬日,戴大太太却觉得心头跟有火在烧一样,她烦躁的将账本一扔,令人拿了两颗清心丸来吃。
    外面一个小丫鬟忽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戴老太爷要把戴碧芝打死,吓得戴大太太将药丸卡在了喉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唬的边上的韩妈妈一面骂那丫鬟乱闯,让人拖出去打死,一面拼命给戴大太太灌水拍背。
    好容易喘过气,戴大太太指着小丫鬟大骂,“胡说什么,二姑娘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我看是你想死!”
    小丫鬟跪在地上磕头,瑟瑟缩缩的道:“老太太带了人来,说要把二姑娘绑了送回禹州双盘山的祠堂关起来。二姑娘不肯,不知怎的跳起来把老太太推倒了,老太太头上磕出个大血洞,老太爷得到消息就赶了来,让人把二姑娘带到前院去,说要亲手打死二姑娘。”
    “什么!”戴大太太从榻上跳下来,鞋都来不及穿,慌慌张张的骂道:“出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来告诉我?”
    戴大太太已经不去想女儿到底是不是被冤枉,她只恨这些下人,这么大的风波,竟还要等到老太爷过来才来报信。
    小丫鬟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老太太一来就让人锁了院门,不让人出来。奴婢还是花梨姐姐叫先藏起来,才在老太爷走后来您这儿报消息。”
    戴大太太头昏眼花,“跟在二姑娘身边的人都在哪儿?”
    “都叫老太爷带到前院去了。”
    戴大太太眼前一黑,咬牙切齿的骂,“这个孽障,到底闯了什么祸,连她祖父都亲自出面管束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韩妈妈也着急,戴碧芝虽说是个祸头子却是看着长大的。再说戴大太太把这个女儿当心肝肉,真有个万一,怕是过不去。她跺跺脚,“我的太太,这时候先别打听,赶紧到前院去,老太爷那脾气,那是发话就要将事情给办了。”
    戴大太太打了个激灵,忙道:“对对对,赶紧的,差人去请老爷,还有大少爷,都叫到前院去,让他们去救碧芝的命。”一面顾不得脸面,哇啦哇啦一路哭着撵到前院去。
    才到地方,戴大太太就看见女儿嘴里塞了东西被压在张四角宽凳上,三四个婆子按着,老太爷亲自提了巴掌厚的竹板子在打,边上戴大老爷几兄弟垂头丧气的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却唯独没有见着自己的儿子戴成业。
    她又气又急,心痛的不得了,又不敢正面迎上公爹的锋芒,见戴老太爷看过来,还吓得缩了缩脖子。
    “成业呢?”戴大太太低声问儿子的去向。
    韩妈妈苦着张脸,小声道:“太太你忘了,老太爷发话叫把大少爷关在屋里,眼下一步都不许出来。”
    戴大太太这才想起儿子已经被关了,登时恨得直咬牙,“都是那个狐狸精!我……”她想放两句狠话,最后却发现叫自己咬牙切齿的人如今已然拿捏不住,只得将半截话吞回去。
    “呜……”戴老太爷一个使劲儿,被堵住嘴的戴碧芝痛的厉害,整个脖子都昂了起来。
    “碧芝……”戴大太太看到女儿的模样,再忍不住,顾不得许多,嚎啕大哭的奔上去跪在戴老太爷跟前,上半身趴在女儿身上挡住,哭道:“公爹,碧芝还小,这回也吃了教训,她总是戴家的骨肉,您千不看万不看,看在儿媳这么多年辛苦管家的份上,给儿媳一个体面,饶了碧芝这一回罢。”
    “妇道人家跑到前院来撒泼,老大家的,你胆子不小!”戴老太爷人虽老了,眼神却依旧利的很,他冲着戴大太太冷笑,“我若不饶了她,你是不是要把朱家给搬出来?”
    一句话把戴大太太的哭喊都堵在嗓子眼儿,被戴老太爷抢先戳破心思,戴大太太只能怏怏然的抽泣道:“公爹,碧芝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看她眼下的模样,再打下去连命都要没了,您就饶她这一回。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
    “你教个屁!”穿上身富贵衣裳,戴老太爷骨子里还是那个早年走南闯北和各色人打交道的木材贩子,气的狠了,也不管面前是不是儿媳妇就一口啐了上去,“就是让你管,才管出这么个孽根祸害!”他气咻咻扬了竹板,喝道:“老大,把人带回去,你自家的婆娘自家管教,你爹只打孙女,不打儿媳!”
    戴大老爷面色铁青,在几个兄弟复杂的目光里上来拽戴大太太,骂她,“女人家家到前院来掺和什么!”再看戴大太太跑的一身是汗,灰头土脸的,又哭的寒碜,皱眉道:“赶紧回去洗漱,待我有空再与你理论。”
    看他一脸嫌弃,戴大太太气的浑身发抖,一把甩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沉声道:“公爹若实在见不得碧芝,那就请公爹让大老爷给儿媳一封休书罢,儿媳自带了碧芝回娘家住就是。朱家想来不差咱们娘两一碗饭吃。”戴大太太停了停,复又道:“正好我弟媳还住在戴家,儿媳这就寻她去,也不用另请护卫。”
    “胡说什么!”戴大老爷被这一番话惊的一身冷汗,上去就想堵戴大太太的嘴,谁想被戴大太太一让,反而差点摔个跟斗。
    戴老太爷干瘦的脸上阴云密布,并未再打戴碧芝,只是望着虚张声势的戴大太太冷笑一声,淡淡道:“老大家的,你不用拿朱家来吓唬我。老头子与你直说了罢,老头子是想巴结朱家,为这个,碧芝在家里欺负兄弟姐妹,在外头惹出一桩桩事儿,老头子都装不知道,还交待老二他们不许与长房计较。可这回……”戴老太爷嘿嘿笑,笑的戴大太太心里发寒。
    “说起来,你跟你那兄弟的姐弟之情到底有多深,不用我这做公爹的来告诉。至于陈太夫人,你是叫一声母亲,可你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戴老太爷声音一提,指着戴碧芝道:“这一回,就是你从她肚子里钻出来,这是她嫡亲的外孙女,朱瑞成都不会答应护着她!”
    戴大太太逼着自己硬挺,“碧芝一个小姑娘,成天就在闺房呆着,您说的她像是杀人放火,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嘿,我倒真想她是杀人放火。”戴老太爷道:“她让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去给那位孙姑娘下药,想把人送到成业的香楼里,谁知孙姑娘没有进香楼,去了大都督的院子,后头的事情,不用说,你也都知道了。”
    “这,这怎么会……”戴大太太面如金纸,颤声道:“昨日不是分明说那个叫南枝的丫鬟,南枝……”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望着戴四老爷,“南枝那丫鬟不是在碧榴身边服侍的,跟碧芝有什么关系?”
    不说还好,一说戴四老爷就跳起来了,“大嫂,您还提这个。你是怎么教的碧芝,这孩子不单要害别人,连家里的姐妹都要算计,她找人下药就算了,还要拉扯咱们碧榴。碧榴才八岁的孩子,平日乖巧听话的很,见着就哥哥姐姐的喊,怎么得罪她了。她谁不好挑,把药下在咱们碧榴新作的衣裳上头,还花银子买通南枝去办这事儿。你这当娘的如今还帮着说话,呸,是不是想把屎盆子扣在咱们四房上头,好叫咱们帮着你们长房去大都督面前顶罪?”
    戴大太太风光多年,何尝被这么骂过,立时觉得颜面全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戴四老爷却不理会她,吵吵嚷嚷要讨一个公道。
    戴大太太跟他说不清楚,只能又朝戴老太爷哀求,“公爹,这事儿想必是误会。”也不敢再说是四房,只道:“怕是外头的人买通那叫南枝的丫鬟使了坏。”她心一横,知道戴老太爷既然将戴碧芝拿住这么死打,必然是已经找到那个叫南枝的丫鬟,干脆道:“那个叫南枝的丫鬟在哪儿,公爹把她叫来,儿媳定能问个清楚明白。”
    看她眼珠子乱动,戴老太爷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你教的好女儿,事后还知道要斩草除根,叫人去杀那丫鬟,谁想被大都督的人抓个正着,你要问个清楚明白,就去大都督那要人罢。”
    戴大太太挨了当头闷棒,整个人呆住不说话了。
    戴大老爷丢人丢的彻底,实在看不过去,骂道:“还嫌丢人不够,赶紧回去,这等逆女,你管她作甚。”
    见着戴大老爷一副怨恨的模样,戴大太太心彻底凉了。
    这么多年夫妻,居然到此时才看清这男人真面目。
    前几年朱家时时有东西给碧芝,碧芝就是他捧在手心上唯一的嫡女,眼下碧芝惹了大祸,碧芝就成了逆女,眼皮一眨就要丢开不管。
    当爹的能如此绝情,做娘的却办不到。
    戴大太太不死心的给戴碧芝求情,这回也不抬娘家出来,只是辩解,“她一个小姑娘,哪懂得许多,就是懂得,又哪会去插手成业房里头的事情,那孙姑娘更和她无冤无仇的。想来就是叫人挑拨了几句话头,儿媳想必是成业后院里养的那群不安分的,这孩子心眼又直,才会犯了大错。”戴大太太声泪俱下,“儿媳求您抬抬手留她一条性命,至于大都督那头,儿媳去给弟媳磕头,去给孙姑娘磕头,必不会连累家里。公爹,儿媳求您了,这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您嫡嫡亲的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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