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节

    拥雪笑着应了,从窗下走开,还体贴地把窗户给她关上。景横波低头吃粥,努力喝得稀里哗啦很香的模样,一边还要努力地清喉咙——确实太甜,甜到齁,她很怕等下喝完这碗粥,自己就说不出话来了。
    没吃几口,一只手盖了过来,挡住了碗口,宫胤的声音清清淡淡,“别吃了。”
    景横波抬起脸来,脸上还沾着几颗米粒,一脸吃得很投入的模样,可真心是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哑着嗓子就穿帮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已经穿帮了,因为宫胤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淡淡无奈,淡淡欢喜,淡淡欣慰,又有些淡淡怒气,但那怒气明显不是对她的。
    他伸手,揩去她脸上那几颗黏黏的米粒,顺手接过她的碗,景横波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他端起碗,看着他喝了一口,看着他皱起眉,看着他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景横波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吃她剩的?
    他吃她剩的?
    感觉比大荒忽然被斗篷人统一了还令她惊悚。
    宫胤那个洁癖,那个自持,比她的洁癖强上一万倍,别说吃人剩的,正常情况下都不会站在下风位置,更不会随便靠近任何一个人。
    她到现在还清晰记得当初和他一起陷入山林,他是如何嫌弃她碰过的东西。
    此刻却看见他吃得这么自然,她心中像飞出无数轻盈的小泡泡,每个泡泡都叫欢喜,每个泡泡都比这粥还甜蜜。整个人都似要被这些泡泡载着飞起,飞入绵软的云层里去。
    并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感动于他此刻的自然,她知道这一刻他定然没有任何想法,她知道这样的自然只给她,她知道这样的自然代表内心深处,他视她为自己一体。
    他如此洁癖,厌恶庖厨甚于一切,却愿为她经受烟熏火燎,尝过她尝的滋味。
    外表上再多的疏离和拒绝,都在心的自然行动下被覆盖。
    宫胤只吃了一口,便叹了口气,将碗一放,喃喃道:“天赋啊!”
    景横波“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从他嘴里听见这样的话,真是……萌。
    敢情这熬粥,并不是心血来潮的献殷勤,是不甘心的吃醋啊。
    想在厨艺上也压下耶律祁?景横波觉得他还是认命算了。
    宫胤还在盯着自己的粥发呆,似乎在严肃思考如何能够提升厨艺,弥补自己唯一的短板,景横波瞧着,只觉得心情软软的,那些气泡泡都飞了起来,在日光下迷离地炫目着。
    她忽然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子,宫胤还没来得及转头,她的舌尖,已经轻轻舔在了他脖子上。
    宫胤有一霎的僵硬,随即反手搂住了她的腰,想要将她搂到自己膝上来,景横波却扭了扭腰不肯,她一扭,宫胤便觉得胳膊肩头被汹涌柔软的部位一蹭一蹭,波抚浪涌,别有滋味,他垂眼看了看,不动了,却又觉得脖间簌簌地痒,这小妖精,在慢慢舔他脖子,舌尖缓缓地拖过去,长长地一抹,调皮地像在用舌尖写“一”字,脖子微湿,微痒,那些细密的神经和血管,似乎都被那般带着香气的亲吻所唤醒,自喉间往下,沸腾荡漾,肌肤渐渐紧绷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她的气息润泽的,还是因为身体和心跳忽然加快,连带着身躯也慢慢绷了起来,耳边听见她格格低笑,一边还在一遍遍地舔他脖子,似乎恋上那一处的滋味,没完没了徘徊不绝,手却慢慢伸入了他的衣襟里。
    他身子又一僵,景横波隔着他的亵衣,轻捻慢挑,指尖小鸟般弹来弹去,舌尖在他脖子上刷来刷去,宫胤目光落到窗外炉子上,才反应过来,这妖精女王是用舌头给他舔去脖子上沾着的灰迹……
    换句话说,谁也瞒不住谁。
    他唇角一弯,转头,蹭了蹭她的唇瓣,这也是个挺讲究的人儿,吃灰也吃得这么香……
    舔着舔着就摸了,摸着摸着就倒了,宫胤所坐的宽大的圈椅里挤着两个人,景横波像一只小兽一般往里蹭啊蹭,桌子不知道被谁的膝盖顶住,微微震动着,粥面却已经凝固,雪白的,闪着莹润的光泽,像一面重圆的镜子,倒映窗外赶在最后一季繁盛的花儿,和那女子含情水润的眼眸。
    渐渐有了点喘息声,但喘息声还没完全响起来的时候,“砰。”一声巨响,震得外头哗啦啦一阵响,似乎什么东西扑扇在了窗纸上。
    屋子里静了静,半晌,景横波的咕哝声响起,“这椅子也忒不结实了,压着了没有?”
    又静了静,才响起宫胤略微有点不稳的声音,“是你太猴急了吧?”
    “去死!”景横波骂一句,屋子里吱吱嘎嘎的声音,显然某件家具报废了,随即某人明显欲求不满的声音冷冷响起,“谁在外头?”
    屋子外又静了静,片刻后,窗户掀开,二狗子以一种自己无法达到的速度弹射进来,双翅笔直张开,姿态如即将献上祭台的少女。
    它身后,霏霏的大尾巴一晃而过,一溜烟不见。
    很明显,弱势鸟又被强势猫踢进来当箭靶。
    一眨眼之后二狗子以同样姿势飞了出去,又过了一会,景横波坦然走出来,站在廊下掠掠发鬓,看看阳光灿烂的天色,望望院子里似乎若无其事四处走动的人们,咕哝道:“嗯,快下雨了……”
    耶律祁端着一碗新鲜出炉,色香味俱全,满院子飘香的粥,从窗下走了过去。
    裴枢坐在院子中的树上,冷哼一声,骂:“奸夫淫妇!”
    ……
    这两天蒙城很不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了祭天罪己的事情,对于百姓来说,这是帝王的一个不相干的举动,八成是为了平息这些日子甚嚣尘上的流言,对于中立和信奉上天的朝臣来说,他们真心希望这场祭天能够获得上天原谅,让蒙城不安定的气息平息;对于某些野心家来说,他们在等待,并相信这场祭天的开始,就是一个王朝的新开始。
    景横波站在廊檐下,嗅着前院传来的不大好闻的气味,皱了皱眉。她收到了关于明日祭天的邀请,目前又有几国使臣抵达蒙城,为老王庆寿,万国馆内住着的还有琉璃部和易国、沉铁的使臣,都收到了观礼邀请。当然,姬国是不会再派人来的,即将册封为王太女的姬玟,这点配合还是能做到的。
    景横波看看头顶依旧灿烂的天色,真心很难相信明天会有暴雨,随即她看见天弃,步子有点拐的从她面前过。
    “腿怎么了这是?”她随口一问。
    天弃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这腿啊,小时候爬山断过,后来就成了寒腿,阴天必定发作。”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明天啊,一定下雨,大暴雨。”
    景横波看着他微瘸地走过去,回头看看宫胤的屋子,心头忽然一动。
    天弃的伤腿,提前一天预示了暴雨的到来,可宫胤,三天前就知道了会下暴雨。
    这是为什么?
    ……
    夜深沉。
    平王立在府邸的高楼上,仰头看着天空,今晚不是月朗星稀的夜,苍穹那头隐约可以感觉到阴沉欲雨的气息。
    平王对此很满意,钦天监算天气竟然也是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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