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的时间起床,路窈和方星远到了酒店大堂时，卡尔已经全副武装在等他们了。路窈看他坐在壁炉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右肩肩头，又站到了左边去。
    “路，我知道是你。”
    卡尔秉持着良好的作息,早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壁炉的火光烤得人昏昏欲睡，他又小憩了一会儿。路窈自以为声音很轻，实际他早就听到了。对她的小把戏又好笑又无奈,卡尔站起身，露出深邃俊秀的脸庞。他本来头脸就小，面部折叠度高,被头盔包裹后，更是只有巴掌大，让路窈看了很是嫉妒。
    “方先生,请多指教。”
    他礼貌地伸出手，主动和方星远打了招呼。
    昨天两人在简单练习时，路窈就向他介绍了,教她滑雪的是自己的男朋友方星远。卡尔英语说得还不错,但是中文名字对他来说有些拗口,便只称呼他们的姓,相对标准些。
    方星远无论心里怎么胡思乱想,对外永远是一副精英总裁的样子,波澜不惊的。伸手与他交握了一下,矜贵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麻烦你了。”
    卡尔笑说不麻烦，拿起自己的雪板，向外走去。方星远一手搂着路窈的肩膀，另一手拿着两人的雪具，强势地展现了自己的身份和占有欲。卡尔看到后，笑着没作声，路窈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出了门。
    滑雪说起来并不算是一件很烧钱的运动，但不论是什么项目，只要做到极致，都可以变得昂贵。这片雪场环境好，再加上山顶的豪华酒店，往来的都不差钱。
    路窈在这里呆了一星期了，有不少人眼熟他们，看到她又来玩，向她挥了挥手。还有些人对卡尔也很熟络，得知他正在当路窈的滑雪教练后，还向她表达了羡慕。
    “卡尔平时很好说话，但都不同意长期教我们，怕被我们气到。”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精致得像是芭比娃娃，他和双胞胎妹妹也在这里学滑雪，和路窈的水平差不多，平时能聊上几句。他们的父母做红酒生意，路窈为了多了解下自己的酒庄，和他们关系都不错。
    小男孩说话很不见外，卡尔揉了把他的脑袋，让他自己玩去。他做了个鬼脸，手里滑雪杖一撑，便滑到了妹妹和父母身边。
    前天看到这孩子，还和她一样经常摔，今天就滑的像模像样了，路窈有点羡慕。
    卡尔敏锐地捕捉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表情，觉得她实在可爱，和小孩子一样，想像刚才那样揉揉她的头，想到方星远在旁边，又觉得不太合适。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来吧，我们先从基础讲起。”
    虽然路窈跌跌撞撞的也能滑，卡尔还是从零基础给她系统地讲了一遍。方星远在一边没多过问，毕竟是人家的专长，他还没那么不自量力地去和冠军比滑雪水平。
    可能真的是教学方法和专业程度不同，又或者是熟练度上去之后，路窈开了窍，巩固了基础后，她的水平蹭蹭往上涨，短短一个上午，熟练度猛增了10点。
    没想到她会进步得那么快，卡尔有些惊喜。路窈也很激动，觉得卡尔简直就是她的滑雪作弊器，60分的熟练度在向她招手。
    不，有了世界冠军的亲自指点，她的格局要放大点，目标定在熟练度满分才行。
    “她真的很有天赋。”
    看着路窈在坡上调整眼镜，卡尔一脸欣慰地对着身边的方星远感叹。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看不过去路窈总是摔跤，想指点几句。昨天简单调整了一下她的动作，效果就立竿见影，才有兴趣接着教她，今天的进步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方星远双手插兜，目光注视着路窈的身影，与有荣焉地笑了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路窈有很大的潜力，不论什么事都学得很快，事实证明他没看走眼。如果说他第一次见到的路窈还是块璞玉，现在她已经在雕琢后大放光彩，而他想要私人珍藏这块宝石。
    “小心。”
    路窈快速地冲了下来，停在两人身边，有些身形不稳，吓得同时伸出手扶她。方星远瞥了眼卡尔的动作，对方自然地扶在路窈手臂，待她站稳后收回手，全程表情和动作都很坦荡大方。
    察觉到方星远的眼神，卡尔冲他笑了一下，满是无辜和礼貌。他怎么会不懂方星远暗含的意思，只是不在乎罢了。他有自己的骄傲，才不会作出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卡尔欣赏路窈，是从朋友的角度而已。
    “吃点巧克力吧。”
    作为老师和朋友，卡尔无疑都很贴心，从兜里掏出一个巧克力球塞给她。雪场气温低，滑雪又消耗体力，吃点热量高的零食可以补充能量。路窈平时自己也会带，今天记着出门找卡尔，忘记拿了，没想到他准备了一份。
    路窈道了句谢，剥开包装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愉快地眯了眯眼睛，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方星远本来在懊悔自己忘记准备吃的，看她这个吃相，觉得实在可爱，郁气一扫而空。
    卡尔也一脸温柔的笑容，觉得她不仅滑雪水平和自家侄女一样，就连吃东西也很孩子气。他刚看到路窈唇上沾了巧克力酱，又递了张纸给她擦嘴，听到突然有人尖叫，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下意识把路窈的头护在胸口，和她交换位置，带着她往旁边倒。
    三个人的位置站得巧妙，路窈和方星远都背对着山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路窈只觉得眼前一黑，埋进一个满是雪松香气的怀抱，然后失去了平衡。她本来以为自己要摔倒，却被人一直护着，连一丝疼痛都没有。
    再睁开眼睛，发现卡尔把自己护在身下，那张英秀的脸上还沾着血迹，路窈心都漏跳了一拍。
    “卡尔，你没事吧？”
    路窈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盔和手套，半跪在雪地上，捧着他的脸细细检查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她急得不得了，如果卡尔因为她受了伤，路窈真是愧疚极了。
    卡尔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痒痒的想笑，唇上一痛，又倒吸了一口气。作为运动员，他比平常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余光看到有人偏离方向后，迅速反应过来，只是慢了半拍，还是被撞了一下。
    他躲得快，这下撞击并不算重。卡尔活动了手脚，确定了没有问题，又伸手碰了下隐隐作痛的唇角，摸了一手血，想来是倒地的时候被路窈的头盔磕到了。
    路窈也发现了他磕破的唇角，顾不上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把他脸颊和下巴的血迹擦干净，确定了没有其他伤口，才松了口气。
    “我联系了雪场和酒店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准备医疗包，然后下山检查。”
    方星远挂了电话，过来通知他们。他站在边上，没受波及，也看清了事情经过。如果不是卡尔反应快，换成路窈毫无戒备地被撞，可能就严重多了。确认了卡尔身上没有受伤，方星远和路窈一起把他扶起来，准备回酒店检查。
    撞过来的是和他们讲话的那个小男孩，因为年纪小，偏离方向后自己慌了神。撞到卡尔后，卸了大半的力，在不远处停下，自己也在雪地滚了好几圈。他的手臂似乎脱臼了，一直喊疼，雪场的工作人员来了后，先把他送了回去。他的父母和妹妹也被吓到了，向他们道了歉，先陪男孩去医院。
    “你别哭呀，我真的没事。”
    卡尔坚持自己能走，便步行回酒店。路窈不放心，一直搀着他。虽然以她的身高和体型根本帮不上忙，但就连方星远都没制止她，怕她心里有负担。
    她哭得眼眶和鼻尖都红了，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卡尔有心安慰她，路窈一直沉默不语，直到雪场的医生检查没问题后，才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满脸血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路窈亲自用棉球帮他处理了嘴唇上的伤口，说话还有浓浓的鼻音。“我陪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吧，我才能放心。”
    卡尔还想拒绝，被方星远使了个眼色，才改口同意。
    方星远知道路窈对朋友看得重，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卡尔因为保护她受了伤，如果不做个全身检查，她一定不会安心的。
    酒店和雪场都安排了人陪同，路窈是花了不少钱的大客户，卡尔是金牌选手，他们才是最不希望有事的人，承受不起任何一方的怒火。好在一套检查折腾下来，卡尔确实没有受伤，只有腰上被撞出了一点淤青，过几天就没事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天黑了，路窈不想来回折腾，干脆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休息，等到明天再回去，方星远和卡尔也都同意。
    身心俱疲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路窈泡在浴缸里，叹了口气。
    滑雪是不是和她犯冲，稍微好起来，就会出状况。
    第67章 ??离开
    做完检查回到酒店的几天,路窈以“受伤了需要休养”的理由，按着卡尔不让他出去滑雪。
    嘴唇上的伤口很快就结了痂，吃东西喝水都会碰到,还会发痒。卡尔手闲不住,总会忍不住碰碰,几次不小心又把快要长好的伤口弄破了。气得路窈只要和他在一起时，就时时刻刻关注着他手上动作，不让他乱碰。
    “今天的养生餐。”
    闵飞白把煲好的汤端上餐桌,看着眼前摆好的一桌大餐,对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感到颇为自得。
    自从卡尔受了伤，虽然不需要吃药，但路窈一直琢磨着给他食补一下。况且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一直吃西餐也让她有点腻味，想换换口味。托人联系了国内养生餐厅的老师傅，又和卡尔的教练组商量后,制定了一份五天不重样的食谱。
    菜谱是有了，厨师也是个问题。酒店的主厨不会做中餐，当地也没有擅长的厨师。路窈本想从国内找人,让他们坐私人飞机过来，但很多人都不愿意折腾。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附近的中餐厨师,顺便让闵飞白打下手。
    他是南方人,用他的话说,煲汤是刻在他基因里的东西。其他家常菜他可能不太擅长,但是从小就帮父母煲汤,闭着眼都不会翻车。
    路窈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让他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像模像样。陈涛早就吃够了牛排，只要做的不难吃，他就能夸出花来。难得的是方星远和卡尔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让闵飞白得意极了。
    当然，菜做得好，和食材也脱不了关系。
    酒店和雪场是同一个老板的产业，在出了事后连夜派人过来道了歉，承诺让他们随意使用厨房。酒店的食材都是新鲜空运来的，但比起食谱还是缺了不少，好在有人提供了帮助。
    撞到了卡尔的小马丁在接好脱臼的胳膊后，第一时间就来赔礼道歉了。这种意外又不是有心为之，卡尔和路窈自然是原谅了他，还安慰让他好好养伤。他的父亲马丁先生是本地大亨，知道了他们缺少食材后，主动帮忙，给路窈省去不少麻烦。
    路窈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很是喜爱，邀请了他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一起尝试了养生餐，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也成了他们餐桌旁的常客。
    又是一顿清淡美味的午饭，一桌人都吃得很开心。双胞胎坐不住，吃完就跑去玩了。路窈含笑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背影，余光瞥到方星远一直在看她，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方星远才沉声道：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这句话用的是中文，卡尔没听懂，一脸的迷茫，被陈涛和闵飞白联手拽走了。路窈看他神情严肃，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也跟着屏声敛气，脑海里快速回忆，究竟会是什么事。
    现在是午餐时间，餐厅里不断有其他人进来。两人换了个位置，到落地窗前站定，这里有两个大盆景，恰好能挡住身形。
    外面天气晴朗，雪地折射着太阳的光线，很是炫目。方星远看了会儿远处，视线收回来时，对上了路窈茫然的眼神，略微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公司突然出了点事，需要尽快回国。”
    方星远有些抱歉，明明是带路窈出来玩的，之前因为工作晚上不能陪她，这会儿又要提前回去。路窈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里，除了滑雪，还认识了卡尔和马丁一家这样的新朋友。自己突然提出回国，实在有些扫兴。
    “你要一起回去吗？还是再玩一段时间？”
    他怕路窈失望或是生气，拿不准路窈的心思，试探性的问道。
    路窈脑子里已经过了很多种可能性，是分手求婚破产还是什么，几乎把自己看过的所有霸总文学都回忆了一遍，结果他竟然只是要回国。这么平淡的事，让她还有几分失望，一点都不刺激。
    “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吧。”她听了方星远的话，认真想了想，“我还想在这里多玩一阵子。”
    她是个成年人了，经济独立，人格也独立，不会离开了方星远就自己活不下去。两人出来旅游这大半个月，很多事情都是她在主导，有没有方星远都一样，顶多甜蜜度下降。
    更何况，她的初级滑雪熟练度还没刷到六十呢，在这里半途而废有点太可惜了。
    被果断拒绝的方星远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路窈爱玩胜过爱他，他不应该指望路窈能和她一起回去的，和快乐的旅行生活比起来，他这点分量是有点不够看。
    无奈国内事情是真的急，方敏达知道两人出来玩，不想打扰他。结果刚忙了没几天，就以为熬夜头晕，被方太太勒令不许工作，只能把方星远叫回国。
    “你不回去也好，回国我可能会很忙，没法陪你。”
    给陈涛发了消息，让他收拾行李，安排车辆，方星远捏了捏路窈的脸颊，叹了一声。小姑娘真是让他又爱又恨，两人好的时候也甜甜蜜蜜的，但在这种时候，路窈又清醒自我地不得了，完全不把他放在考虑因素中。
    脸被捏的变形，她皮肤嫩，方星远松手后还是留下了红痕。路窈从来不吃亏，垫着脚尖想捏回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想着两人又要分开，方星远扶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路窈擦了润唇膏，是草莓味的，嘴唇又软又甜，他本想浅尝辄止，却没忍住吮吻了半天。直到路窈有些喘不上气，咬了他一口，才停了下来。
    “事情严重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想到他要走，路窈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平复了呼吸，她抬眸问道。方星远家是首富不假，但又不是面面俱到，她因为做投资的关系，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说不定有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何况她还有系统加持，单论起能力，完全不输于方星远。
    她是真心想帮忙，无论是作为情侣还是普通朋友。可方星远只又捏了捏她的脸蛋，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自己能搞定。
    方星远不说，路窈也不再过问。两人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陈涛过来说东西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或许是事态真的紧急，方星远决定现在就走，陈涛任劳任怨地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在酒店门口告别。和所有人都道了别后，方星远还特别拜托了卡尔和闵飞白多照顾路窈，得到二人的保证后，才放心地乘车离开滑雪场。
    车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路窈回头时，卡尔和闵飞白一左一右，好像是怕她难过，小心翼翼地陪着她。
    “妖妖，我们明天去滑雪吧，你不是一直想接着学吗。”
    卡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拿出滑雪这个话题。他之前为了方便，一直叫她“路”，听到方星远喊瑶瑶后，让路窈也教他发音。他在这方面大概没什么天赋，每次音调都很奇怪，妖妖、药药之类的各种声调组合都有出现。
    路窈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可是她其实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见不到了，有什么可伤心的呢。一个人玩也很快乐啊，无拘无束的。
    比起卡尔笨拙的安慰，闵飞白就直接了很多，给她倒好了水，又拿了些零食放在她手边。作为自封和公认的路窈身边第一红人，他从老板的表情和动作上揣度了一下，觉得她是真的不在意。
    “方总应该是真的有急事，我听到陈涛打电话，可能还挺严重的。”
    闵飞白和陈涛关系好，一直在一起玩，看他接电话脸色不对，就多问了几句。陈涛对他没什么防备，只透露了几句，满脸的愁容。他想了想，怕老板在意，替方星远找补了几句。
    路窈当然知道他有事，还是大事，否则不可能这么急着回去。但她问的时候方星远又不说，不管是他自己能搞定，所以不想让她担心，又或者是商业机密不好透露，路窈都不多过问。
    “真的有事，他自然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