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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刑侦笔记7:并案侦破(出书版) 第1节

    书名:侯大利刑侦笔记7:并案侦破
    作者:小桥老树
    内容简介
    河上漂来的尸块,引出一起尘封多年的系列杀人案。
    面对多年未能侦破的命案,侯大利临危受命,再次开启“神探”模式。
    他重返现场,终于在被忽略的细节中找到了新的侦破方向。借助社会关系与行为轨迹,他让三个破碎的家庭、三段尘封的往事重新走入人们的视线,并最终揭开了三名女性长期遭受家庭暴力的真相。
    是谁夺走了施暴者的生命,侯大利最终又将如何攻破嫌疑人的心防,查明真凶?
    翻开本书,带您见识教科书式的破案手法和刑侦智慧!
    第一章 河面漂浮的尸块
    2010年7月15日,山南省,江州市,西城区。
    早上七点,一名河道清洁工站在小船上打捞河面上漂浮的垃圾。江州河流出江州城区以后,水质明显变差,河水浑浊,不时冒出的水泡在水面上悄无声息地炸开。
    河道拐弯处,水流缓慢,沉积了不少垃圾。这是清理工作的重点区域,每天要花费不少时间。清洁工放下木桨,喝了口热茶,准备弄完这处河湾以后就回家吃早饭。他捞起一个黑色塑料袋,用力扔到垃圾舱里。黑色塑料袋原本被绳子捆着,被扔到垃圾舱时,绳子松开了,露出里面的灰白色物品。
    清洁工用长柄网捅了捅灰白色物品,发现是一个带着头发的头颅。
    “妈呀!”清洁工吓得扔掉长柄网,拿起木桨,拼命划水。清理小船来到岸边后,清洁工跳下船,跑上河岸。
    西城派出所民警和西城刑侦大队侦查员陆续赶到现场。
    西城派出所副所长陈浩荡压制恶心想吐的感觉,走到一边,给大学同学侯大利打电话说道:“西城区河道里捞出一个人头,还剩有头发,皮肤、肌肉和脑组织都被煮熟了。”
    “发现地点属于西城还是长贵县?”重案一组组长侯大利如触了电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
    陈浩荡瞧了一眼地界,道:“在西城辖区,不远就是长贵县。这个清洁工手太快,再漂几百米就到长贵县了,倒霉。这个案子没头没尾,毫无线索,西城刑侦破案够呛,估计最后还得重案大队出马。”
    “你别小瞧西城刑侦,他们经手的案子比我们多,经验丰富。只不过碎尸案属恶性案件,按管辖规则应该由市刑警支队负责侦办。”侯大利是江州市刑警支队重案大队一组组长,经手的都是大案要案或者疑难案件。这起碎尸案虽然听起来恶劣,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陈浩荡看到西城刑警大队梁刚大队长正在向自己招手,便道:“不多说了,梁大队找我。这个案子肯定要交给你们。到时我跟在神探后面,学点绝招儿。”
    尸块是碎尸案件现场勘查的核心。发现第一块尸块以后,长贵刑警大队侦查员和西城派出所办案执法队侦查员排成一条线,在河道沿线搜索尸体的其他部分。
    西城分局按照规定向市公安局报告这起碎尸案。
    早上八点左右,刑警支队长陈阳、重案一组组长侯大利、重案三组组长李明、勘查室小林主任、法医室李建伟主任和新法医张小舒等人来到现场。
    梁刚简略地向陈阳报告发现头颅的经过。这起碎尸案距离许海碎尸案案发时间不到半年,陈阳在听汇报之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站在河边的侯大利。
    侯大利、李明、李建伟和张小舒站在头颅前,观察头颅外表。头颅皮肤和肌肉明显变形,五官扭曲,格外狰狞。两只眼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成了一团灰色乱絮。
    杀人、碎尸、水煮,这得有多深的仇恨才下得去手?即使见识过邱宏兵杀人案,张小舒仍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侯大利的目光扫过河面,又回到头颅上,沉默不语。
    远处的侦查员喊了一声:“发现一个黑色袋子。”
    技术人员立刻赶了过去。首先上前的是勘查室的小林和小杨。杀人碎尸犯罪过程比较复杂,凶手在不经意间往往会留下诸如血迹、毛发、人体组织、衣物碎片、碎尸工具的痕迹以及被害人的随身物品。这些物品是侦办案件的重要线索。小杨拍完照以后,小林检查黑色袋子外层,然后打开。
    黑袋子里是一堆连着骨头的灰白色肉块。
    小林勘查完毕以后,对站在身边的侯大利道:“部分尸块被煮过,然后被凶手装进袋子,丢弃于河中。没有找到死者的衣服等物品,什么线索都没有。”
    侯大利道:“我给老葛打电话,还得由他来做颅骨复原。”
    勘查人员完成工作以后,法医上前。张小舒蹲在地上翻看肉块,道:“里面乱七八糟的,有肋骨,还有腿骨,都是沿着骨骼关节面断离,我觉得凶手有医学背景或者有屠宰背景。”
    李建伟指点道:“你这个说法看似正确,实际上也不一定。山南省发生过一起类似案件,被碎尸者均是在髋、膝、肩等大关节处被完整切断,最初判断凶手就是医生或者屠夫。破案后才发现犯罪嫌疑人没有解剖学知识和屠宰技术,是从录像中学的作案方法。我们要考虑凶手从事其他行业的可能性,不能先入为主。”
    侯大利给省公安厅葛向东打完电话后,道:“尸块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停在这处回水沱,从现有痕迹无法判断死者身份。如果死者有案底,那就在库中留有样本;如果没有案底,无法通过dna查人,就由老葛做颅骨复原。我已经和他联系,他满口答应了。”
    “他如今越来越厉害,真没有想到,葛朗台摇身一变成了葛教授。一切皆有可能,这还真不是一句假话。”
    李建伟再次对手部进行消毒。他在查看头颅之后,已经对手部进行了消毒。虽然在这以后没有再接触尸块,他仍然反复用酒精消毒。很多职业都有职业病,这就是李建伟的职业病。
    众民警沿着河边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十点钟,又找到两个黑袋子。四个黑袋子里的尸块只有三十四斤,明显还有其他尸块没有被找到。
    沿河群众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陈阳、梁刚、侯大利、李建伟、陈浩荡等人站在河边。大队长梁刚拿了包烟,撕开包装,散了一圈,道:“自从马溪河水引进江州城以后,水量变大,流速明显加快,尸块应该来自东城,或者更远的地方。”
    “继续找尸块,这是最重要的。”陈阳站在河边,用力地抽着烟。
    侯大利走到陈阳身边,道:“支队长,重案一组手头没有案子,这个案子就交给我们吧。”
    陈阳瞧了瞧年轻侦查员鬓间的白发,道:“每次出了大案,你都主动请缨,这很好。”
    侯大利听出话外之意,问道:“这个案子不准备交给一组?”
    陈阳道:“再说吧。我回去了,向宫局汇报。”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分管副局长宫建民听完案情汇报后,道:“黄大森爆炸案后,不能再搞人海战术,大家都非常疲惫。以后就以二组为主,继续追捕。滕麻子和三组撤回来,让三组上碎尸案。”
    陈阳道:“三组上碎尸案,报复杀人案就得搁下来了。”
    宫建民道:“三组参加追捕黄大森案后,报复杀人案事实上就放下了。重案一组、二组和三组是一个整体,但是相互间还是应该有竞争,不能吃大锅饭。互相不服输,这是好事,是有自尊心的体现。侯大利带领重案一组屡破疑难案件,相比而言,三组这段时期最为艰难。李明作为一名老侦查员,自尊心很受伤。这一起碎尸案就交给李明,如果能够成功侦办碎尸案,三组就能够走出在报复杀人案中留下的阴影。”
    陈阳略为犹豫,道:“这起碎尸案线索少,难度相当大。如果三组在此案中又马失前蹄,士气就真完了。”
    宫建民皱了皱眉毛,道:“你对一组更有信心?”
    陈阳认真想了想,道:“或许是吧,当然也不全是。侯大利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很顺利,还没有遭受过重大挫折,积累起了足够强大的信心。由侯大利率队侦办碎尸案,破案固然是好事,如果没能破案,士气也不会受到太大打击。”
    宫建民道:“重案大队三个组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我们保护。每个侦查员都有没破掉的案子,如果因为没有侦破案子就失去了信心,那就太过脆弱了,还真不值得留在刑警支队。”
    陈阳道:“那我找李明谈话,碎尸案交给三组后,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拿下。”
    宫建民之后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谈案子,道:“我接到老朴的电话,省公安厅正式组建了山南省公安厅命案积案专案组,由刘总队担任专案组组长,专案组下设七个小组,其中侯大利是内定的第二小组组长。七个组长有五个来自总队,两个是从市局调的。”
    陈阳吃惊地道:“侯大利要调走?没有听到风声啊!”
    宫建民道:“酝酿了大半年,厅里才正式批准。”
    陈阳道:“我原本想要推荐侯大利担任重案大队的副大队长,没想到省厅下手又准又狠。进省厅意味着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虽然我舍不得侯大利,但还是支持他。他工作很主动,在河边看到尸块,就主动去测江州河流速。”
    此时,在江州河马背山隧道口,侯大利、老克探组和两位水利局的工程师站在河边。水利局一位胖胖的工程师道:“江州河的流速有两个明显分段,上游流速慢,过了马背山,受马溪河影响,流速明显增快。每个季节的流速不同,夏天流速高,冬天流速低。而且夏天水量大,漂浮物不会搁浅,顺水会漂得更远。”
    侯大利道:“现在的流速是多少?”
    胖胖的工程师道:“那还得实测。在这种河流上实测流速最简便的方法是使用浮标,在河岸选择两点,将浮标放入河面,测出浮标从甲点漂到乙点所需的时间,再量出甲、乙两点的距离,便可求得流速。”
    装尸块的黑袋子从上游漂下来,找出流速,大体上就可以推断出抛尸的时间和地点。在水利局工程师的帮助下,他们测得马背山隧道以下的水流速度为每秒2.1米,马背山隧道以上的水流速度为每秒1.2米。
    从马背山隧道到发现黑袋子的地方共有8.2千米,江州河流速为每秒2.1米,从马背山隧道流到黑袋子发现地的时间约为一个小时。沿着马背山隧道往上游走,到达城郊约有3千米,这一段流速为每秒1.2米,从城东边缘流到马背山隧道约需四十分钟。
    也就是说,如果从城东边缘地带将黑袋子抛入河中,大约需要一百分钟就能到达黑袋子的发现地。发现黑袋子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这也意味着需要在早上五点多在城东边缘扔下袋子。
    抛尸地点不同,抛尸时间便不同。越往东,需要花的时间越长,抛尸的时间越早;越往西,需要花的时间越短,抛尸的时间则越晚。
    江州的夏季,天亮得比较早。凌晨五点钟天已亮,在这个时间点抛尸容易被人发现。
    综合分析以上条件,侯大利得出一个判断:抛尸地点极有可能在更上游,不在江州城区范围,甚至有可能在长青县境内。
    马小兵道:“大利,如果陈支有意让我们经办这起案子,早就给我们交代任务了。现在还没有让我们接手,多半就是要交给李明。我们测流速这事就是两口子认亲——多此一举。”
    “我看过江州河里的尸块,不来测流速,心里堵得慌。”
    这时,电话响起。侯大利接完电话后,对江克扬道:“我还以为是支队长交任务的电话,结果不是。朴老师过来了,在刑警老楼,有事要和我谈。你招呼水利局两位工程师吃个便饭。”
    江克扬道:“没有抓到报复杀人案的凶手,李明原本压力就大。你又连破大案,他的压力更大。李明想要用这起碎尸案来证明自己。”
    侯大利道:“我纠正你一个说法,是一组连破大案,不是我个人。说实在话,破案有时靠狗屎运,我们的运气比较好。”
    江克扬道:“狗屎运不是谁都能碰到的。今天到达现场的有西城派出所、西城刑侦大队和我们,唯有我们来测流速。我们测了流速,沿着江州河跑了一遍,就有可能碰到狗屎运。在办公室空谈,永远碰不到。”
    侯大利笑道:“你这是自吹自擂啊!”
    江克扬道:“事实就是如此。”
    侯大利开车回到刑警老楼。老楼院子里停着来自省城阳州的车,四楼资料室传来“哗哗”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侯大利脑中浮现出省公安厅老朴脚穿红色运动鞋、手摇折扇的画面。
    老朴、朱林、老姜局长和王华围坐在一起,手指夹着烟,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得很热闹。尽管开着门,室内仍然烟雾缭绕,侯大利进门时只觉得被尼古丁迎面袭击。老朴果然是那副拉风的打扮,脚穿红色运动鞋,手拿折扇。他用扇子指了指空位,示意侯大利坐下。
    侯大利向大家打过招呼,抽了椅子,坐在王华身边。
    王华初进105专案组之时,大腹便便,弯腰困难,低头看不见脚背。他在朱林的监督和激励下,坚持锻炼,如今腹部彻底瘪了下去,整个人缩小一圈,恢复了中年人的正常体态,精气神也比胖时大大改善。他低声对侯大利道:“我们正在谈杨帆案的新情况。”
    老朴挥动折扇,道:“杨帆案最初毫无线索,如今追到了化名吴新生的杨永福,工作卓有成效。省厅的命案积案专项行动酝酿多时,很多经验来自江州105专案组。我同意老朱的判断,杨永福确实具有重大嫌疑。”
    朱林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细嚼了口中的两粒枸杞,才慢条斯理地道:“到目前为止,杨永福身上疑点重重,但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化名吴新生的杨永福与这些事情有关,这是此案的最大难点。吴新生在湖州更换户口,其户口从表面上看完全合法。我们把情况通报给湖州市公安局以后,他们相当重视此事,对明杨县高马镇户口管理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彻查,结果查出63个非法办理的户口。户口造假有多种办法,有的是利用虚假材料瞒天过海,有的是利用民警马虎蒙混过关,有的是内部人员里应外合,有的是直接指使下属,有的是利用系统漏洞乱中取利。给杨永福办户口的民警利用担任派出所户籍民警的职务之便,先后与他人勾结,假借为大中专院校毕业生落户等名义,凭空将人口信息录入电脑,先后为63个人办理了在湖州市明杨县高马镇空挂落户的虚假户籍,杨永福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办户口的派出所民警、副所长和所长都退休了,如今已被刑拘,估计都得吃牢饭。可惜了,原本退休了,却不能安度晚年。”
    老姜局长素来眼睛里不揉沙子,义愤填膺地道:“这是自找的,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这些人啊,太贪心,目无法纪。”
    朱林又喝了一口枸杞水,道:“湖州警方调查杨永福之时,杨永福直言不讳地承认弄了假户口之事。据他说,高马镇派出所办虚假户口之事在当地是半公开的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父亲死了以后,杨永福很长时间不能走出父亲跳楼的阴影,化名为吴新生,就是想要重新振作起来。杨永福还承认做过鼻子手术,很坦荡。除了办假户口之事,我们还真不能把杨永福怎么样。杨永福是朱琪的情人,与黄大森爆炸案、邱宏兵碎尸案都有瓜葛,还与肖霄有来往,是很复杂的人。大利,你拿白板过来,把杨永福的基本情况罗列出来。”
    侯大利拖过白板,依着时间线索,写下杨永福的主要经历。
    一、1999年9月24日,杨国雄跳楼自杀。
    二、2000年9月7日,杨国雄的妻子吴佳宁因病离世。
    三、2002年4月(具体日期不可考),杨永福离开江州学院附中,来到秦阳五中。
    四、2003年11月12日,杨永福从阳州电子科技大学辍学,时年18岁。
    五、2005年7月,杨永福在湖州市明杨县高马镇更名。
    六、2008年,杨永福以吴新生的名字出现在朱琪身边。
    写完杨永福的主要经历后,侯大利放下签字笔,道:“从杨国雄自杀到杨永福辍学,这一段经历是连续的,有旁证。从阳州电子科技大学辍学以后,到出现在朱琪身边,这一段经历没有旁证,我们无法掌握其行踪。杨永福在此期间更名为吴新生,鼻子也做了整形手术。”
    老朴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板,轻轻挥动折扇。
    朱林拿起投影仪遥控器,道:“我们这一段时间调查了杨永福近亲的情况,在杨国雄企业工作的直系亲属值得我们格外关注。杨永福的舅舅吴佳勇,曾经是杨国雄企业的办公室主任,是杨国雄亲戚中职务最高的人。他处在核心位置,直接为杨国雄服务。杨国雄跳楼自杀以后,吴佳勇离开江州,回到湖州。目前,他在湖州有一个小煤矿,还有一个服装厂,经济条件还算不错。”
    投影仪上出现了与吴佳勇有关的视频。吴佳勇开着一辆皮卡,停车后,一瘸一拐地走进服装厂。
    老朴问道:“暂停,吴佳勇的腿是怎么瘸的?”
    朱林道:“据说是因为车祸。”
    老朴看着明扬服装厂的招牌,道:“吴佳勇搞了小煤矿,又弄服装厂,这两个企业完全不搭界,有点怪。”
    朱林道:“据我们了解,服装厂的女工很多都是小煤矿工人的老婆。除了吴佳勇以外,杨国雄的弟弟杨国志和妹妹杨国莲也曾在杨国雄的企业里工作过。杨国志文化程度不高,在企业保安部工作,杨国莲则在后勤部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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