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靖南郡王顿时闭嘴了。
今儿姨娘们在这里被一只白鹅欺负得花容失色,面子里子全失,自然是要告状的,她们也不求郡王为她们作主,不过是想挑拨一下,让郡王对郡王妃的不满罢了。靖南郡王先前听赵姨娘说了一嘴,心疼她今儿被一只畜生追得撞到了桌子,青了一块皮,所以便过来问问。
等问过后,靖南郡王却后悔了,原因无他,而是这两只白鹅竟然还牵扯到卫烜那个鬼见愁。作为宗室郡王,卫烜的破坏力有多恐怖他最是清楚不过,根本不想和这混世魔王对上。
靖南郡王妃见到他的样子,用帕子掩着嘴笑了下。
*****
从靖南郡王府出来,阿菀发现公主娘的心情更加低沉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安静地陪着她。
马车行了不久,突然听到车窗外响起了卫烜的声音。
“表姐,你在里面么?”
阿菀听到声音,便趴到车窗撩起帘子,恰好看到坐在马背的卫烜,他控制着马和马车齐行,从阿菀的角度看去,正好和马背上坐着的赭衣少年视线相对。
见她撩起车帘,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出的气在空气中变成雾气消失,氤氲了他漂亮的面容。
“这大冷天的,你竟然骑马?”阿菀瞪着他,“也不怕冷。”
卫烜眼睛转了下,呵着气说,“确实挺冷的,姑母可在马车里?”
这时,康仪长公主的声音响起了,“天气冷,烜儿也上来坐罢。”
卫烜眉眼因为笑意弯了起来,很爽快地翻身下马,将马车丢给后面的侍卫后就钻进了温暖的马车里。因为他的进来,挟带了一股外面的寒气,阿菀畏寒,忍不住缩了缩,离他远点。
卫烜目光微黯,忍住伸手将她扯到怀里抱的念头,跪坐在马车中,面上带着笑容同康仪长公主问安,乖巧地回答康仪长公主问题。
“烜儿今儿去何处?”
“方才和几位同窗在内城河边骑马,现下正要回去,没想到会碰到你们,我好久没去姑母家用膳了,姑母疼我一回,今日留我一顿饭可好?”
康仪长公主被他逗得不行,笑道:“哪儿的话,你要来你姑父恐怕是最高兴的。”
于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回了公主府。
阿菀:“……”公主娘你真是绝不会错失时机啊!
因为马车里还有康仪长公主,所以卫烜也不敢放肆,看起来十分正派地和阿菀一起排排坐,让康仪长公主暗暗好笑。
等回了公主府后,因为未还未到用膳时间,卫烜便随阿菀一起去了思安院,打算今天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要耗在阿菀这儿了。
进了院子后,没了长辈看着,卫烜便开始动手动脚了,拉着阿菀微凉的手,问道:“你们先前去哪里?”
阿菀已经被他动手动脚习惯了,任他拉着,他的手很温暖,可能是身体健康、气血够旺,所以便是这大冷天的,这手也暖得像手炉一样。
“去靖南郡王府看妍姨,妍姨病重,太医说她在熬日子。”说着,阿菀心情又低落起来。
卫烜听得一怔,然后才恍然想起了这事。靖南郡王妃是个红颜薄命的,去得早,靖南郡王还未守够一年的妻孝便迎了新人进府,男子为亡妻守孝一年是义举,便是没有做到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大多数人还是会做足这一年的功夫,没像靖南郡王这般猴急。
上辈子他除了阿菀外,对宗室的事情懒得理会,很多事情听了一耳朵便无视了,根本不过心,会知道靖南郡王府的事情,也是后来不忿卫珺和阿菀定亲才去扒出来的。
那时,阿菀和卫珺定亲是在他们十岁,便是今年……卫烜突然明白了,虽然康仪长公主相中卫珺的人品,想要他作女婿,但是这其中或许还有靖南郡王妃托孤之意,所以便一拍即合。靖南郡王妃怕也是知道康仪长公主的手腕,若是能有她庇护卫珺兄妹几个,便是靖南郡王续弦,也不会过得太差。
想到这里,卫烜眼底微冷,康仪长公主想要一个精心为女儿准备的女婿,所以看中了卫珺,也将卫珺按着自己的标准培养,最究让他在皇帝面前露脸,成为宗室中最受皇帝倚重的人,让整个靖南郡王府重新焕发祖上辉煌,靖南郡王妃确实托孤也托对了。
只可惜,一切在阿菀及笄后的那个雷雨夜,康仪长公主夫妻双双死亡后变了。然后,便是阿菀的悲剧开始,阿菀为父母守了足足五年的孝,其间被人害得原本已经养好的身体越来越差,便是她不在新婚之夜病逝,那样的身体也拖不了几天……
卫烜坐在花厅中,目送着阿菀进屋子里去更衣,抿了抿唇,垂眸掩饰眼中的狞色。上辈子的事情已然过去,这辈子若谁敢欺负阿菀,从他身边夺走她,莫怪他心狠手辣!
“想什么呢?”
带笑的声音响起,卫烜转头看向已经换上了一袭水红色居家服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到怀里,那么细瘦柔软的身子,怎么有人舍得伤她呢?
“喂!”阿菀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使劲儿地拍他,反而被他将脸拱进怀里,吓得她赶紧缩胸。
虽然现在还不平胸萝莉,可是作为女人的本能,让她避免胸部的位置和被当成弟弟看待的男孩过于接近。
卫烜浑然不知她的别扭,他沉浸在上辈子得知阿菀去世时的悲伤中,忍不住想好好地抱着她,感觉她的身边的安稳感。
正当两人为此拉拉扯扯时,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叫道:“阿菀,我告诉你——嘎?”
孟妡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两人拉扯,挠了挠脸,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原来你们在忙啊,你们继续,我、我先出去……”发现卫烜凶狠地瞪了过来,孟妡只能陪着笑,小心地往后挪去。
阿菀终于将卫烜推开,理了理衣襟,皱着眉坐到炕上,不想去理那男孩,将孟妡叫到身边坐下,对她道:“你今天不是进宫了么?怎么回来这般早?”
孟妡窥了卫烜一眼,发现只要阿菀在他就不敢乱发脾气,顿时乐了,扒着阿菀道:“原本我想陪二姐姐好好说话的,不过太子殿下回来了,所以只好和我娘亲离开了。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皇上要为清宁公主选驸马了呢。”
阿菀给她倒了杯茶,说道:“清宁公主今年也十六岁了,是该选驸马了。”
“那你觉得皇上会选谁作驸马?”她兴致勃勃地道。
“这我可不知道了。”
孟妡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告诉你,这是第一手资料哦,我从二姐姐那里得来的。有好几个人选呢,到时候皇上要在这些人中挑一个。”
卫烜终于看不过眼这蠢姑娘腻着阿菀的行为,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知道皇伯父最终会选谁,比你猜来猜去强多了。”
孟妡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放开阿菀,凑过去问他:“表哥,是谁啊?告诉我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卫烜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先去给爷沏杯茶来。”
阿菀看着孟妡真的屁颠屁颠地去茶水间了,简直无语,这小姑娘真是个合格的狗仔,为了第一手消息,竟然牺牲自己去干丫鬟的活儿,简直是生错了年代。不禁对卫烜道:“别欺负阿妡。”
卫烜朝她龇牙,然后冷笑一声,所有和阿菀亲近的男人女人他都想欺负。
阿菀瞪眼,这熊孩子!
☆、第 76 章
文德十七年,对于卫珺来说,是一个他一生中过得最痛苦悲伤的一年。
他的娘亲,最终还是没有熬过正月,便撒手去了。
靖南郡王府挂起了白幡,卫家兄妹被换上了丧服,在灵堂去哭灵。
阿菀随着母亲来上香时,看到卫家兄妹几个的模样,也有几分心酸,忍不住将哭着扑进她怀里的卫珠搂住,见她哭得小脸泛青,几乎喘不过气来,忙将她抱到旁边歇息的厢房里,让丫鬟打来水给她擦擦脸,顺便喂她喝口热水,让她顺顺气。
现在正是正月底,春寒料峭之时,灵堂中便是放了火盆,依然透着一股湿冷阴暗,宛若卫家兄妹几人现在的心。卫珠年纪小,又是姑娘家,在灵堂呆久了,康仪长公主也担心会伤着她的身子,姑娘家的身体与男孩子不同,自幼就得好生呵护着,省得留下什么寒症。
卫珠哭着哭着,便在阿菀怀里睡着了,康仪长公主叹息一声,叫来靖南郡王妃留下的几个心腹嬷嬷,仔细叮嘱了一翻,方让她们将卫珠抱回去。卫珠还小,守灵这种事情只要第天够时间便行了,倒是卫珺年纪大了,又是个懂事的,坚持着守在灵堂不离开。
来上香的人看到卫珺的行为,纷纷点头,称其孝顺。
靖南郡王妃这一走,靖南郡王府没了女主人,内宅里没有个主事的,一开始弄得乱糟糟的。原本靖南郡王妃留下几个嬷嬷倒是可以帮衬下,但是后院几个姨娘中以赵姨娘为首的却趁机想要揽权,个个都争着管家权,弄得几个嬷嬷束手束脚的。靖南郡王是个粗人,对后宅的门道不清,虽然宠爱赵姨娘,但是也觉得让个姨娘管家不像话,便让以前跟着郡王妃的嬷嬷先管着内院之事,按着郡王妃在时的章法行事便成,让几个姨娘在旁协理。
可是姨娘们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想趁机揽权,弄得郡王府一团乱,不过几天,卫珠卫珝这两个孩子在灵堂病倒后,康仪长公主终于出面了,她将几个靖南王妃的心腹嬷嬷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翻,然后又将卫珺叫去说了些话,卫珺终于振作起来,挡回了几个姨娘们伸过来的手,并且反而去向靖南郡王告了一状。
卫珺是嫡长子,靖南郡王自然是看重他几分,听到他的告状,同时也怕发妻的丧礼被搞砸,于是让人将姨娘们禁足在屋子里,除了每天过来哭灵的时候,其他时候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如此,终于消停了。
等靖南郡王妃终于下葬后,卫家兄妹生生瘦了一圈,卫珺也大病一场,等他病好后,已经是阳春三月时节了。
对于靖南郡王妃逝去,康仪长公主伤心了一段时间,幸好有罗晔和阿菀宽慰,方缓过来。不过她虽然伤心,却关注着卫珺兄妹几个,既答应了靖南郡王妃,康仪长公主便不会看着他们被人欺负。
可以说,靖南郡王妃托孤对象选得很好,康仪长公主为人重信义,不会失信于她。
听说卫珺病情好转时,阿菀随母亲过府来探望卫家兄妹时,卫珠黏她黏得紧,阿菀也将她抱在怀里,拿点心喂她。小姑娘没了娘亲,又遭受了一翻打击,也晓得了事情,最近十分亲近阿菀,只要阿菀过府来,都要跟前跟后,绝对不离开。
倒是以前调皮捣蛋的卫珝经历了母亲去世之事,显得成熟不少,也懂得为兄长分担事情了,不过阿菀看来,这小子好像提前进入了中二期,最近常喜欢和靖南郡王对着干,偶尔看人的目光有些晦暗。
卫珺还病着,不过得知康仪长公主过来,他恭恭敬敬地给康仪长公主行了一礼,感谢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和帮助,心里明白若非有康仪长公主出手,恐怕母亲的丧礼会被那些姨娘弄得一团乱,到时候指不定会被外人如何嘲笑,让他娘亲走得也不安心。
康仪长公主见他虽然瘦了一圈,但是温润柔和的眉宇间已初现坚毅之色,颇为欣慰,说道:“以后有什么困难,便让人去公主府说一声,能帮你们的我会帮的,好生照顾自己和珝儿、珠儿,别让你母亲担心。”
“侄儿知道,不会让她担心的。”
康仪长公主发现卫珺的变化,心里极为欣慰,虽然先前的卫珺有君子之风,但到底是不够的,这样估计只能守成却走不远,现下他有觉悟,将来继承靖南郡王府也少些磨难。靖南郡王是靠不住了,只能靠他自己,所以他得改改那样温柔的脾气。
看到卫珺的成长,康仪长公主欣慰之余,倒是想起自己曾经兴起过想将他与阿菀凑成对的心态,可惜她还未来得及计划,便被瑞王截胡了。不过现在也不可惜,卫珺虽好,但是卫烜那股子的狠厉及对阿菀的执着,却令她更满意。
比起卫珺,卫烜能做得更好。
确定卫家兄妹几个缓过来了后,康仪长公主便不再上门了。
卫珺站在门口,看着康仪长公主携着穿着淡青色衣裳的女孩一步步离开,心里莫名地漫上一股淡淡的忧伤,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对于康仪长公主和阿菀近来关心靖南郡王府的事情,卫烜心里一百个不高兴,甚至恨不得直接摧毁了靖南郡王府算了。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阿菀待他们如此仁义,结果却换来背叛,虽时势逼人,可是有些人的嘴脸也特难看了。
只是卫烜也知道康仪长公主为人,虽然心有计较,却极为重诺,答应人的事情不会食言,卫烜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好做些什么,免得破坏了自己在康仪长公主心中的形象,让她对自己防备,以后娶不到阿菀。
阿菀是第一个发现他不高兴的,问道:“你最近干什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卫烜黑着脸说,“没什么,你多心了!”
见他不肯说,阿菀只当他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不乐意和姐姐说了,便也没勉强他。男孩子嘛,总会有一些难以同异性启齿的小秘密,她了解啦。
只是她这般不勉强,卫烜又气得胸闷,觉得阿菀不关心他,真是太让他伤心了。
看着外面灿烂的三月春光,阿菀叹了口气,说道:“等天气热些,娘亲说我们又去庄子里长住了,到时候你在京里和太傅好生学习,别随便逃课。”看他那熊样,阿菀便忍不住想叮嘱几句,让他当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卫烜抓着果盘里的果子啃,对她道:“知道了。”心里却想着,朝堂上现在的势力划分已经初见端倪,江南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发,只能再等等罢。不过,三皇子年纪大了,好像是在今年还是明年要选皇子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这时康平长公主过府来寻妹妹说话了,孟妡自然也过来了,直奔阿菀这里,要和她分享自己这几日收集到的八卦。
“我听说皇上要为三皇子选皇子妃了。”康平长公主对妹妹道,“你觉得皇上会看中哪家的姑娘?”
康仪长公主怔了下,见她上心的模样,心中了然。
孟妘现下既然是太子妃,康平长公主这作母亲的,自然是要为女儿打算的,特别是太子身子不好,孟妘进了东宫半年了,肚子还未有消息,康平长公主急坏了,总怕三皇子后来居上,到时候皇长孙是从三皇子那儿出来,岂不是让太子的处境更微妙?
太子自幼身子不好,虽然被册封为皇太子,可是众所周知,大伙对他能不能活到登基是不抱希望的,所以私底下,很多人更看好文武双全的三皇子,而三皇子也没有辜负大伙的希望,年纪越长,行事越有分寸,与先帝越发的相似,连皇帝也多次称赞。
三皇子便是太子后头那个追赶的人,有这么个强势的兄弟,太子便是心态再好,若是被逼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历史上很多太子最终未能顺利登基,可没少后面的兄弟捅刀子之事。
所以,康平长公主是最关注宫中的事情的人,更是对文德帝为三皇子挑选世子妃之事上心。
三皇子只比太子小两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若非太子未娶妃,早就应该选世子妃了。去年太子大婚,今年便轮到三皇子了。
“姐姐莫要多想,应心平气和方是。”康仪长公主为她斟了杯茶,好言安抚着。
康平长公主苦笑道:“妘儿现在是太子妃,我如何能心平气和?好妹妹,你觉得三皇子妃会是谁?”她期盼地看着康仪长公主,希望这位自幼不显山不露水、却聪慧的妹妹给她指点下迷津,好让她尽快想好对应之策。
康仪长公主说道:“这事情说不准,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咱们那庆安姑母的孙女——莫四姑娘。”
“莫四?”康仪长公主微微挑眉。
去年庆安大长公主进京,不仅是为庆祝太子大婚,也是为了以后在京城定居。庆安大长公主大半辈子都呆在江南,让先帝愧疚不已,如今年事已高,老了后想要回京城养老,文德帝自然无不应的。
因庆安大长公主是文德帝少有在世的长辈之一,对她颇为尊敬,使得京城里很多人都卖庆安大长公主的面子,去年庆安大长公主回京后举办的宴会,京城里凡是有品级的夫人都去了,便是没资格去的,都会备一份礼物过来。那时候,很多人都看到庆安大长公主拉着一溜的孙女出来见客,想必她是要在京城里给孙女们挑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