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白宣两眼跟百瓦灯泡一样瞪向左睿,“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啊?”
    左睿道:“你自己想想,左问说了多少回要给你装空调,每次都是你自己拒绝了的,说空调不健康,现在你又来吃醋。又暖不是不习惯这里的冬天吗?人和人各有不同,白老师,你这是对她先有了成见,所以看她什么事儿都不对。”
    左睿说的话自然有道理,白宣也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痛快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说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左睿知道白宣心里这个坎儿还是没过去,他只能叹息,“你不喜欢又暖也没什么,反正一年也没多少见面的日子。大过年的,大家开开心心才好。”左睿顿了顿才道:“白老师,你有多少年没看见左问这样高兴的样子了?”
    ☆、chapter 39
    白宣愣了愣,还真被左睿给问着了。左问小时候其实挺活泼可爱的,打小就聪明得不得了,可是不知什么地慢慢就长歪了,年纪大了后脸上别说笑容,就是表情都少有一个。
    念书时得全年级第一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拿到高考理科状元脸上也没有笑容,全额奖学金进入美国名校脸上也没有笑容,自己公司上市左问的脸上也没有笑容,白宣问过左问为什么。
    左问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原话白宣记不清了,但是大致的意思还记得。左问那意思就是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就好比白宣给学生上课付出了劳动所以每月会领工资一样自然,并不足以让他觉得开心。
    所以除了在童年的左问身上,白宣见到过左问今日这样开心的表情外,其他时间她还真没见过。
    当妈的那里拧得过儿子,大过年的确实舍不得闹别扭,但一时抹不下面子,拉着左睿在外面散了一个大圈子的步这才回了屋。
    装空调的师傅刚走,俞又暖在温暖的空气里转了个圈,闭上眼睛享受地抻了抻懒腰,“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再也不用僵手僵脚,连筷子都使唤不动了。
    可惜俞又暖刚开始感叹,门就被叶宣推开了,话自然被自己婆母听到了,俞又暖尴尬地僵在原地,懊恼地扶了扶额,借着手掌的遮蔽拿眼偷偷去瞄左问,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救场。
    白宣是什么人?专业抓作弊三十年的行家,俞又暖那点儿眉眼官司哪里能逃得过她的眼睛。现在才活过来,难道以前是死的吗?
    “大过年的装什么空调?弄一屋的灰尘!”白宣皱着眉头看向左问,“耽误我做饭的时间,今天中午大家都别吃了。”话虽如此,可白宣还是麻利地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俞又暖赶紧跟着走了进去,也不敢打扰白宣,小心翼翼地拿了盆子装了热水,悄声问左问抹帕在哪里。
    左问嘴角翘了翘,轻轻在俞又暖的脸上啄了一下,赞她懂事。这种事情如果是左问提出来,只怕他妈心里疙瘩就更深了。
    “你慢慢擦,我跟爸下一局棋去。”左问朝俞又暖眨了眨眼睛。
    俞又暖呆呆地拿着滴水的抹布看着左问,这人实在太不仗义了。其实倒不是左问不想帮俞又暖,只不过他如果也去擦灰,肯定会让他妈对俞又暖的反感更甚。虽然婆媳俩住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这几天总还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的。
    一直到白宣做好午饭,俞又暖都还在擦灰尘,她速度其实不算慢,只是太过讲究,一粒灰尘都不肯放过。抹帕每次都要洗到基本洁白,才肯第二次用来擦灰,洗一次抹帕至少换五盆热水。
    俞又暖不嫌烦,白宣看了可受不了,既心疼水又心疼天然气,不得不吼那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下棋的两父子,“左问,你去帮帮又暖,这要擦到什么时候啊?午饭还吃不吃?”
    左问闻言立即地放下棋子过去帮忙,留下左睿一个人好笑地摇头,一边笑一边收拾棋子装盒,左问从十三岁之后下棋就再没输给他过,今天却一连输了两次。
    有了左问的加入,灰尘嗖嗖两下就被收拾了,倒不是左问做家务有多厉害,只是他格外利落,一张抹帕从头擦到尾,以至于被左问擦过的地方,俞又暖都记住了,坚决不坐。后来还是白宣又重新擦了一遍。
    俞又暖洗了手,先回房间抹了护手霜,傲娇地将小手像太后一般放入小左子的手里,“揉揉。”
    左问替她一根一根手指地揉了揉,又替俞又暖戴上棉质白手套,两个人才应声出去吃饭。
    白宣一眼扫向俞又暖的手,“手受伤了?”
    俞又暖摇了摇头,默默地摘下手套安静吃饭,偶尔趁着白宣不注意,抬头看了左问一眼,为什么明天不是初二呢?初二就可以离开了。
    左问眼里有厚厚的安抚之意,冲着俞又暖扯了扯嘴角。
    晚上六点的时候,对门儿郭家的年夜饭就上桌了,白宣是下午就早早地过去帮忙了,郭晓玲过来敲门叫的左问他们吃饭。
    郭家的空调温度开得挺高的,俞又暖跟在左问的身后一进门,就看到了来接他们的郭晓珍。
    郭晓珍穿了一身白色羊毛连衣裙,她个子高,人也瘦,穿起来十分显身段儿,就是臀部有些下垂,一看就是经常坐的人,不过总体来说,身材算不错的了。
    郭晓珍从左问手里接过酒,也扫了俞又暖一眼。墨蓝色的牛仔裤,白色针织毛衣,衣领微敞,小小地露出了右侧肩的一片锁骨,十分家居的打扮,但耐不住俞又暖臀翘、腰细,腿更是又长又直,而且气质骄矜,穿什么都有一种维秘的范儿。
    两个女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空中相遇,俞又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她看了看异常妩媚而香水味儿又异常浓烈的郭晓珍,又看了看左问,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个情敌住对门儿。
    郭晓玲帮着招呼客人的时候,小声地在郭晓珍耳边道:“姐,我也想买一条那样的牛仔裤,好显腿瘦啊,还能提臀。”郭晓玲目不转睛地盯着俞又暖的屁股看,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的臀部可以这么性^-^感迷人的。
    郭晓珍甩了郭晓玲一个卫生眼,扭身去了厨房端菜,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可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想在左问眼里找寻一点儿存在感。
    饭桌上,郭志国打开红酒开始劝酒,“这是晓珍今年去法国从勃艮第酒庄带回来的红酒,大家尝尝。”郭志国带着小镇上的人特有的热情,即使是红酒,也是斟上满满一杯。
    左问微笑着接过酒杯,待到俞又暖的时候,她倒是有心尝尝酒味儿,她还从来没喝过呢,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左问的手盖在她的酒杯上,“郭叔,又暖胃不好不能喝酒。”
    胃的确不好,脑子也不太健康,酒自然不能碰。
    郭晓玲听了,就朝她姐姐瞥了一眼,意思是你看左问护得多厉害,赶紧醒醒吧。
    “俞小姐,是不是还冷啊,我去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点儿。”李茹一直盯着俞又暖的帽子看,老人家觉得屋子里戴帽子可不就像是屋里打伞一样奇怪么?
    “没有,温度挺好的。”俞又暖赶紧道,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
    郭晓珍对俞又暖的观察自然格外仔细,听她妈这样一说,她也盯着俞又暖的帽子看,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俞又暖的帽子下,头发似乎也太短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头发明明已经齐下巴了。
    郭晓珍的眼光滑向左问,见他正在给碟子里的鱼肉挑刺,挑好了就推给俞又暖,眼里不由就露出怅然的神色,她没想到左问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给俞又暖挑鱼刺。
    郭晓玲也看见了,忍不住侧头在郭晓珍耳边道:“姐,看见没有,怪不得上次见她,她连生抽老抽都不知道。”
    有些人天生命好,家境好、容貌好,更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到了左问的爱,郭晓珍一时也有些泄气,心想俞又暖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
    郭晓玲说话的时候,李茹也侧头睃了一眼郭晓珍,然后才开口笑道:“白老师,我也算是从小看着左问长大的了,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照顾媳妇。”
    李茹这话其实有些得罪人,说得好似左问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一般。不过白宣此刻关注的点不在李茹的话上,反而顺着李茹的话看向左问和俞又暖,觉得这两个人也不嫌丢人,秀恩爱都秀到郭家来了。她又埋怨左问,他又不是不知道郭晓珍的心思,居然还这样爱秀,弄得她每次看到李茹都满怀愧疚。
    左问的确有些故意而为的意思,他也是由衷希望郭晓珍不要再耽误下去,影响两家的邻居之情。至于俞又暖,你不给她夹鱼挑刺,她是断然不会吃鱼的,然而吃鱼补脑子,左问只好帮她动手。
    因此对于白宣的眼神,左问只当视而不见,继续帮俞又暖剥虾。
    白宣看了只觉得眼睛痛。
    到春晚即将开始,饺子端上来的时候,李茹笑道:“这饺子里有一个包了蜜枣儿,谁吃到了保准明年万事如意。”
    郭志国是北方人,所以郭家的年夜饭向来有吃饺子的习俗,俞又暖失忆之后还没吃过饺子,好奇地夹了一个放到嘴里。
    “怎么了?”左问见俞又暖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俞又暖张口吐出一枚枣核来,有些抱歉地看着所有人,这种彩头自然是越晚揭晓越好,哪知道被她第一枚就吃到了。
    郭晓玲撇撇嘴,有些不高兴。
    白宣也瞪向俞又暖,觉得她实在不懂事儿,怎么能第一口就把彩头吃去了呢。其实俞又暖真是冤枉,她哪里知道里面有枣核啊。
    左问倒是高兴地在桌下捏了捏俞又暖的手。
    李茹也没想到彩头会被俞又暖一筷子就相中了,“哎呀,白老师,明年你肯定能心想事成,一准儿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孙儿。”
    ☆、chapter 40
    这话可戳中白宣的心肺了,气得发抖。俞又暖结婚十年连个蛋都没下出来,现在还出了车祸,左问拿她当玻璃人对待,生儿子下辈子吧!白宣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谁都看得出她的异样。
    郭志国和左睿赶紧出来暖场,吃完饺子就张罗起麻将桌来,打起麻将就没时间想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四个老人打麻将,四个年轻人则在沙发上坐着看春晚,郭晓珍和郭晓玲姐妹的手机不停地响起短信提示音,左问的手机也有不少问候短信需要动动手指足一回复,至于俞又暖,她电话簿上的人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整个晚上一直是漆黑一片。
    左问一手搂着俞又暖的腰,一手摆弄手机,郭家姐妹也都埋在手机里,俞又暖坐了片刻,实在受不了,挪开左问的手好奇地走到白宣的身后看她打麻将,声音还挺好听的,俞又暖看了一会儿,也许是潜意识里的技能并不曾忘却,渐渐居然也就看懂了。
    过了一会儿,郭晓珍接了个电话出了门,郭晓玲在微博、微信上抢红包抢得不亦乐乎,白宣水喝多了憋得慌,居然找不到一个代打的,“又暖,你会不会打?”
    俞又暖早就跃跃欲试了,含蓄地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至于为什么白宣不找左问代打,俞又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她知道左问在初三的暑假帮白宣代打,曾经横扫整个教师小区的麻将桌的辉煌战绩后,也许就不会吃惊了。在那个初三之后,白宣一叫左问代打,大家就笑她是不是输不起了叫儿子来翻盘。
    俞又暖的速度慢,她极其喜欢摸牌的感觉,其他三个长辈也不催她,李茹打了一个五条,俞又暖险些看漏,“碰。”她坐在李茹的上手,碰了之后又是李茹出牌,李茹不要条,又打了个一条,结果又被俞又暖碰了。
    李茹接着打了个二条被俞又暖杠了,杠出一个九条,俞又暖兴奋地叫了一声“又杠。”杠起一个八条,和手上唯一剩下的八条刚好做对。
    胡了!清一色大对子双杠加杠上花自摸三家。
    白宣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到俞又暖收了一堆钱。
    “怪得不别人说新手火旺啊。”左睿笑道。
    俞又暖念念不舍地从座位上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盼望着白宣再去上厕所,所以十分殷勤地帮她添水。
    俞又暖刚走到左问身边,就见门从外面打开,郭晓珍一身寒气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提着两大盒礼品的男人,大约三十几岁,有点儿小肚腩,前额有些秃顶,系着带f家logo的皮带。
    陈德庆一进门就喊道:“郭老师,我来给你拜年了,白老师也在啊。”
    陈德庆是郭晓珍的铁杆追求者,数十年如一日,从没放弃过,不过今年是第一回得以在除夕之夜登堂入室。看到左问夫妻在座时,陈德庆立时就明白自己今日的幸运来自哪里了。
    郭志国和李茹起身招呼了一下陈德庆,就又迫不及待地坐回了牌桌。陈德庆和左问其实也是同学,小学同学。两个人彼此点了点头,陈德庆的眼珠子就定在俞又暖身上了。
    美女常见,大美人实在少见。不过好在陈德庆在丢丑前就回了神,开始赖在郭晓珍身边奉承,只是眼睛时不时往俞又暖瞥,倒不是见色起意,只是忍不住就想看,也的确好看。
    一颦一笑都是漂亮得惊人。
    年轻人过年向来都不会守着电视,吃了晚饭就喜欢出去呼朋唤友,陈德庆算得上是地主了,在本镇开了个小企业,混得有头有脸,车开的是奥迪q7,“老同学要不要去酒吧坐坐?”这话是对左问说的。
    郭晓玲却是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她翻了年就高中毕业了,从没去过酒吧,格外好奇。
    “你十八岁都没有,跟着瞎起什么哄?”郭晓珍斥道。
    “姐,你就让我去开开眼见嘛,我不喝酒就是了,电视里演的不是还有卖苏打水吗?”郭晓玲倒是知道不少。
    陈德庆为了哄未来的小姨子开心,也帮着劝郭晓珍。
    郭晓珍看了俞又暖和左问夫妇一眼,“镇上的酒吧人家坐不惯的。”
    这话明摆着左问和俞又暖不去就是不给面子了。
    左问看向俞又暖,“你想去吗?”
    俞又暖既不想看春晚,又没有麻将打,太早又睡不着,侧头道:“要不去看看?”她看得出郭晓珍眼里的挑衅,倒是不介意打击一下对方。青梅竹马又是两对门儿,还一直不婚,又得她婆婆喜欢,俞又暖其实也很不爽的。
    “你想去,我们就去。”左问淡淡地道,可俞又暖感觉得出他的不高兴,左问的拇指一直刮着她的侧腰。不过左问本就是个闷性子,让他去酒吧的确有些为难,俞又暖并没太放在心上。
    小镇的酒吧业其实已经形成了不小的气候,车程大约三十分钟,已经接近县城边上了。
    酒吧临河,绿灯红光倒映在河水里,夜色遮掩了河水不算清澈的颜色,河对岸的空地上方有时不时升起的大型烟花,一闪即逝的璀璨叫人忍不住也想趁着青春火热一把。
    出人意料的是,镇上这酒吧一条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若非陈德庆十分有面子,恐怕连桌位都匀不出来。
    “流光”的装潢很有特色,都是原木结构,有点儿像猎户住的屋子,周围的墙上装饰着兽皮,门口挂着一个牛头,据老板说,是他自己杀的牛又自己亲手打磨抛光的。
    左问给俞又暖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鸡尾酒,其实其他鸡尾酒的酒精浓度也不高,可是即使俞又暖提了自己的要求,左问也听而不闻,反问:“要不给你来杯牛奶?”
    俞又暖立即不说话了。
    “这是老婆还是女儿啊?”郭晓玲在一旁低声对着郭晓珍吐槽,“秀恩爱死得快。”
    郭晓珍笑了笑,陈德庆在一旁道:“晓珍,上去来一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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