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素白色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挡在宁葭身前,对四人道:“都给我下去!”
“绫荷?”妇人望着来人奇道,忽又转为喜色道:“你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了。”
来人转过身望着妇人,宁葭也看清了她的脸,正是绫荷。
“姑娘……”她身边那个红衣的丫鬟今日亦穿了一件素白袄裙。
“绫荷,你这是?”妇人望着她一身白衣道。
“楚袖,她死了。”绫荷的眼睛直望妇人,一眨也不眨。
“是吗?楚袖她、真是太可怜了。”妇人叹了一声道。
“可怜?她怎么会可怜,这才是她最快乐的事。”绫荷道。
“绫荷,你这是怎么了?”妇人道。
“楚袖说,谢谢你把她养大。”绫荷道。
“这孩子……”妇人道。
“也谢谢你,给了她最痛苦的一生。”绫荷又道。
“啊?”妇人道。
绫荷却不再言其他,回身拉起宁葭,向门外走去。
四个护院上前拦住了她们。
绫荷转身向妇人道:“妈妈可有这位姑娘的卖身契吗?”
“这……”妇人顿道。
“她既然没卖给你,我便管得。”绫荷道,回身向四个护院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都让开吧,绫荷远途疲乏,让她回去好好休养休养。”妇人在后道。
四个护院便让开来。
绫荷拉着宁葭走出门去。
“妈妈,现在怎么办?”新珠向妇人道。
“怕什么?”妇人笑道,“只要她在我这喜乐苑,就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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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荷带着宁葭,一路走回了藕风间。
“品珠,关上门。”绫荷道。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一身素袄的丫鬟回身将门合上了。
“姑娘,你这样得罪了妈妈,又是何苦呢?”品珠回身望着绫荷蹙眉道。
绫荷望了望宁葭,侧头仍向品珠道:“把包袱给我。”
品珠将手中包袱递给绫荷,一边又道:“姑娘既做了这门里的人,为何还看不穿?白白的讨了嫌,能落什么好?”
绫荷亦不回话,将包袱放在桌上,解开来,自内中取出一物,拿在手里摩挲。
宁葭在旁看得清楚,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个牌位。
绫荷满面哀情,默然摩挲一回,轻声道:“把香案收拾好。”
品珠便将屋内一处供着观音像的香案收拾了一处,绫荷走去,将手中牌位端端正正地放好。
排位上只得两个字:“楚袖”。
她们二人想来应是相当年纪,这牌位本不该她来供奉,但她却偏偏如此,可见她心中对楚袖情分极为深厚。
宁葭见她伤情,想起自己亲人不在,迟凛也……不免心中哀伤,流下泪来。
绫荷见她流泪,奇道:“我还未哭呢,你哭什么?”
“没、没什么……”宁葭忙擦去脸上泪痕道。
“罢了,想哭就哭吧,入了这喜乐苑的人,哪个没有伤心事。”绫荷叹道,回身仍对着楚袖牌位,品珠递过香来,绫荷对着楚袖牌位祝祷一回,将香插好,道:“楚袖,以后你就永远跟我在一起了,别害怕;待我大仇得报,一定带你一起回家。”
宁葭闻她口中言,心中暗忖,不知她口中的仇人究竟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45章 弦月西楼
☆、恩怨几重险中危
绫荷焚香毕,回身将宁葭上下看了一回,叹道:“你这般模样,难怪那老鸨假模假样地救你。”
拉过宁葭坐于桌旁,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落魄至此?”
宁葭不免又将那番托辞再说一回。
绫荷听了,叹息一回,道:“虽比我好命些,也是个薄命鬼。”
“绫荷姐姐,你是怎么会……”宁葭问至一半,又顿住了口。
“命运不济,不提也罢。”绫荷摇头道,“你我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就暂且与我同住吧。”
“姑娘,这、这怎么行,妈妈那儿……”品珠在旁忙道。
“别说了。”绫荷打断她的话头道,“我自有分寸。”
“她跟姑娘住,总归、不方便……”品珠又道。
绫荷默然一回,道:“那便让她与你住。”
“跟我住?”品珠道。
“小宁,”绫荷向宁葭道,“你可愿跟品珠住?”
“我、我怕不便打扰。”宁葭顿道。
绫荷望了她一回,道:“你的心思我都知晓,不过,那几个护院看得紧,一时半会儿是不能了,你且在我这儿暂住,我总保你无事就好,等觑了机会,就送你出去。”
宁葭起身来,向绫荷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
“不必多礼了。”绫荷走近扶她起身,望着她的脸,看了一回,迟疑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这、”宁葭闻言,忙低下头道:“想是绫荷姑娘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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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宁葭与品珠方至绫荷房中,妇人便带着新珠、雨珠匆匆而来。
“妈妈,这般早?”绫荷自妆台前起身,与妇人微施了一礼。
妇人于桌旁坐了,望着绫荷微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不太好。”绫荷道,“都是烦心事,怎么好睡呢?”
“看你说得,谁敢给我们姑娘气受,说给妈妈,我替你调/教调/教她。”妇人道。
“那绫荷可要多谢妈妈了。”绫荷道,抬眼望着妇人,却不再言其他。
妇人干咳一声,缓缓道:“绫荷,你在喜乐苑这几年,妈妈可没亏待过你,如今妈妈有了难处,你好歹帮我一帮。”
“妈妈有何难处?不知绫荷该如何帮得?”绫荷道。
妇人望了望她身后的宁葭,道:“这琴宁姑娘琴艺了得,昨日一奏,已是声名大噪,如今客人们都在厅内等着呢,你看、我这……也实在是为难得很哪。”
绫荷闻言,望了宁葭一眼,又转向妇人道:“她如今改名叫宁珠了。”
“宁……珠?”妇人道。
绫荷却不答她此言,自顾往下说道:“若说琴艺,在喜乐苑,谁能比得楚袖?”
“是啊,楚袖的琴艺真是没得说,可惜她、唉,楚袖,我可怜的孩子……”妇人说着,捉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难得妈妈还能为楚袖伤心,”绫荷微微笑道,“楚袖她泉下有知,当感安慰了。”
“楚袖自小便是我一手调/教,如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妈妈我怎么能不伤心呢?”妇人又哭道。
绫荷便只望着她,嘴角含笑,微眯着眼。
妇人又哭道:“可惜她走得这么突然,我喜乐苑后继无人,这上上下下几十张口,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了得?绫荷,你也替妈妈想想吧。”
一边擦泪便一边拿眼望着宁葭。
“绫荷不才,亦常与楚袖共研琴技,不知可能献得一丑?”绫荷也不看宁葭,只望着妇人道。
“这……”妇人顿道,看绫荷一双眼只望着自己,便只好点头应道:“也好。”
“今日奏何曲?”绫荷道。
“这、就奏《春趣》吧。”妇人道。
“品珠、宁珠,带上琴,走吧。”绫荷道。
品珠便去取了琴,绫荷在前,品珠、宁葭在后,妇人等亦随于后,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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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屏风后,绫荷一曲虽不似宁葭精湛,倒也流畅多情。
妇人从中回旋,绫荷又是喜乐苑的魁首,多少有几分面子,一场喧闹也便息去。
此后几日,宁葭便在绫荷的藕风间。
绫荷无论去哪儿,都把她与品珠一同带在身边。
这日晚间,藕风间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谭老爷。”绫荷与他见礼道。
“绫荷,好些日子没见着你,病可好些了?”谭老爷道。
“已经好了,绫荷多有怠慢,还望见谅。”绫荷道。
“既然好了,那我今晚就不走了。”谭老爷望着绫荷笑道。
品珠拽了宁葭出来,道:“跟我去准备酒菜吧。”
去厨间的路上,宁葭问道:“这个谭老爷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