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还差两万两,这么多?”柳重荫拿过账本翻看道。
“地租、店租都涨了,士绅富商们的摊派也都收缴了,还是够不上。”柳忠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揉着两边太阳穴道。
“林大人出了多少?”柳重荫道。
“他?他才上任一年不到,捞得可不少了,竟然才出了一百两,真是抠门儿。”柳忠鄙夷地道。
“那爹肯定出得很多了?”柳重荫道。
“你银子多了会发烧吗?”柳忠瞪了她一眼,继续揉着太阳穴道,“朝廷的事,我们一介师爷,就不用瞎掺和了。”
“别人都有了,爹一文不出,说得过去吗?”柳重荫道。
“谁说我没出了?”柳忠道。
柳重荫翻开账本,看到第一个名字就是知州林长空,他的名下记着:“白银五百两”。
她在下一页找到了柳忠的名字,写着:“白银三百两”。
“原来如此。”柳重荫道。
“林长空这个老狐狸。”柳忠啐道。
“这地租、店租都涨了,外面抱怨可不少啊。”柳重荫道。
“要抱怨去找皇上抱怨去,要打仗、要修皇宫的可是他。”柳忠道。
“爹,今日我在街上看见几个小孩儿,年纪小小的就没了爹娘,好可怜。”柳重荫道。
“可怜的人那么多,朝廷都不操心,你瞎操什么心?”柳忠道。
“爹不如做做善事,给他们一点儿周济,也落个好名声啊。”柳重荫道。
“两万两还没着落,林长空天天催得我火烧眉毛似的,哪有这个空闲。”柳忠道。
“那爹打算怎么办呢?”柳重荫道。
“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柳忠道。
“什么办法?”柳重荫道。
“银铜都是现成的,开工再铸就是。”柳忠道。
“开工再铸?”柳重荫惊道,“那这市面岂不要乱了套了?”
“市面乱不乱,不是我一介师爷操心的事,可这两万两拿不出来,这个皇上可不是省油的灯。”柳忠道。
“轻则撤职、重则牢狱,实在太严厉了。”柳重荫道。
“听说皇上的眼线遍布四方,哪敢松懈啊?”柳忠道。
“遍布四方?也不见得吧,三公主不是到现在还没抓到?”柳重荫道。
“皇上关心的都是朝廷大事,三公主不知躲在哪个山野乡间,自然难寻,或是已经被野狼、虎豹吃了,也未可知。”柳忠道。
“皇上为什么单单杀了以前的皇上,其他的皇叔、长公主都好好的,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柳重荫道。
“谁知道呢,不过,这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柳忠道。
柳重荫点了点头,又道:“爹真的要再铸银钱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柳忠道。
“爹,其实、也不是非这样不可吧?”柳重荫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柳忠道。
“启州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乏富有之家,何不……”柳重荫道。
“富必官,官方富,哪一个是好惹的?”柳忠道。
柳重荫顿了一回,缓了声音道:“爹若是觉得这师爷做得辛苦,不如回家安心养老如何?”
“养老?这可不敢想。”柳忠道,“我若在此一日,或还能保得你们平安,若没了这师爷的头衔,岂不是任人摆布?与其让别人摆布,还不如摆布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柳重荫便不再提此事,转而道:“爹既然这么能耐,可愿帮我一个小忙吗?”
“兜了半天圈子,到底忍不住了不是?”柳忠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道,“说吧,我听听看。”
“我有一个朋友的弟弟和处明堂的人闹了点不愉快,爹能不能帮忙说句话呢?”柳重荫道。
“又是青云村的人?”柳忠道。
“爹就是聪明。”柳重荫道,便将六顺之事略说了一回。
“早告诉你不要跟那帮穷鬼有什么瓜葛,好事没有一桩,尽会惹事。”柳忠道。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一时气盛罢了,况且那个人也没什么大事,爹就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柳重荫道。
“算了,看他身上也榨不出什么大子儿来,就随便给点银钱放了就是了。”柳忠道。
“怎么还要给银钱?”柳重荫道。
“别人虽然给爹这个面子,总不能让人家什么也落不着吧?”柳忠道,“让他们准备五百钱,赎了去罢了。”
“那就谢谢爹了。”柳重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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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望云镇衙门升堂。
周方得了银钱,不再揪住不放,口气缓和了许多。
审判之人受了柳忠的话,又得了礼钱,也不再刁难。
只将六顺吓唬、劝诫一番,放了回家。
只是六顺伤重,所以桃叶特意寻了一辆马车让他坐着。
回到家中又请了圆觉大师前来医治,这才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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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便是六顺的生日。
桃叶特意请了孔怀虚、圆觉、袁丘,还有秦家两兄弟一起来热闹热闹。
秦留悯这两日又有些低烧,好在精神还好,跟六顺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桃叶忙里忙外,脸上一直挂着明朗的笑容。
在这样的欢愉中,连昏暗的烛光也显得明亮了许多。
宁葭望着这一屋子的久违的热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与充实……
甚至,完全忘记了从前那些看似辉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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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六顺舞着一把木剑向秦留思刺了过去。
这是袁丘今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极是喜欢,忍不住玩了起来。
秦留思侧身躲过,笑道:“你还差得远呢。”
六顺收回手里的剑,转了转眼珠,笑道:“刺不着你,我就不信刺不着他。”
说着就将手里的剑刺向一旁的秦留悯。
秦留悯果然没能躲开,剑尖正中他左胸要害。
这本是一把薄薄的木剑,但秦留悯却突然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你装得还真像。”六顺收回剑道。
秦留思却已冲到秦留悯身边,将他上身扶了起来,唤道:“留悯、留悯,你怎么样?”
秦留悯牙关紧咬、面色泛青、一双眼无力地望着秦留思,额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圆觉拿起他的手腕来,细诊其脉,随即取出针灸物事,让袁丘将秦留悯抱至六顺房中榻上躺好,替他在人中、太阳穴各扎上一针。
“大师,他怎么样?”秦留思道。
“还是老毛病,缓过来就没事了。”圆觉道。
“留悯这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发作?”桃叶奇道。
“贫僧亦不知。”圆觉摇头道。“不过,他体内似有一股灼热而强大的力量,时不时喷涌而出,他这般弱小的身子,无法承受,是以时有不适,待其力消退,他自会好转。”
“灼热而强大的力量?那是什么?”孔怀虚道。
圆觉只是摇了摇头。
“他可有什么奇特的遭遇吗?”孔怀虚向秦留思问道。
“奇特的遭遇?”秦留思道,仔细回想一回,摇头道:“并没有,我一直跟他在一起,就算我没看见,他也会跟我说的。”
“你的爹娘何在?”孔怀虚道。
“已经亡故了。”秦留思道。
“你们并非青云村人氏,为何会来此地?”孔怀虚道。
“我娘是青云村人氏,是她让我们回来的。”秦留思道。
“你娘?”孔怀虚一双眼忽然闪出一线光芒来,一手抓住秦留思的肩膀,盯着他道,“你娘是不是姓华?”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73章 弦月西楼
☆、青龙无影病娇娃
“是,孔先生怎么知道?”秦留思迷惘地道。
“是叫华风娘吗?”孔怀虚道。
“你认识我娘?”秦留思惊讶地道。
“原来如此。”孔怀虚忽然惊喜地道,“竟然是他!”
说着快步走至榻前,目光灼灼地望着榻上的秦留悯。
“孔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桃叶、六顺奇怪地望着孔怀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