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要在这里安身立命,顾晚卿自会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打理。
卫琛不在府中,顾晚卿回了院子也是独自一人。
干脆让昭澜传了管家过来,打算开始接手府中事宜,掌管中馈。
管家的本领, 顾晚卿还是向母亲学了些。
虽然前世她与荀岸婚后一直住在太傅府, 但也想过有朝一日, 荀岸功成名就,他们自己出去开府。
为此,顾晚卿私下里学了许多,做了不少准备。
可惜她还什么都没用得上,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今生了。
想到这里,顾晚卿笋尖似的手轻按了一下太阳穴,柳眉不由皱了起来。
她还是没想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要不是这世上真有荀岸,且荀岸也记得上辈子的事,顾晚卿真要以为,她当初与荀岸的那门亲事,只是一场有头没尾的梦境。
“夫人不必如此,主子早前已经安排了专人打理府中事务,就是不想夫人为这些琐事操心劳累。”昭澜一听顾晚卿的想法,便知道当初卫琛提前安排好一切,有多高瞻远瞩。
当时昭澜还觉得奇怪,怎的主子不让夫人打理这些。
按理说,这些事务,都该是各家夫人执掌。
是否主子对夫人不够信任?
卫琛看透了他的心思,许是怕他误会什么,在顾晚卿那边有失分寸,难得解释了两句。
昭澜这才知道,他家主子有多周到,又有多喜欢顾家这位二小姐。
他甚至舍不得将府中累人的这些琐事压到她身上。
“是吗?他不打算让我执掌中馈?”顾晚卿的想法和之前的昭澜差不多。
至于昭澜所言,她只觉得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不可信。
昭澜见她眉尾微挑,似有些不高兴,赶忙解释道:“主子说了,夫人的志向不在于这深宅中相夫教子。”
“哪怕你们已经成亲了,他也不想拘着夫人,做这些劳累伤神之事。”
说到这里,昭澜顿了顿。
他想着,主子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做下属的或许不该多言。
便又小声让顾晚卿将他方才这些忘掉,更别让卫琛知道他跟她说过这些。
话虽如此,顾晚卿怎么可能忘掉自己刚刚才听过的话。
她神色略有些僵滞,心里翻腾着诧异。
竟是没想到卫琛是这么打算的。
卫琛说她的志向不在于这深宅中,那在何处?
他所谓的她的志向……是指今生的顾晚卿的志向吧。
可她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顾晚卿。
思绪百转,顾晚卿捏着手帕的指节紧了紧,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仿佛自己只是代替今生的自己,嫁给了卫琛。
而卫琛真正心悦的,也是今生那个志不在深宅的自己。
“行了,你下去吧。”半晌后,顾晚卿收拢了思绪,不再纠结于过去的事。
她也不想再探究,卫琛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现在的她。
待昭澜退下后,顾晚卿在霜月的伺候下回屋补觉。
反正卫琛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让她管府中的事。
既然如此,她就做个无所事事的丞相夫人便也罢了。
“对了霜月,你有空去打听一下,沈复生的近况。”
临躺下时,顾晚卿的思绪终于辗转到荀岸身上。
想起婚礼前夕,她与他把酒道别,后来喝醉了,也不记得有没有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虽然她与荀岸没了夫妻缘分,却也喜欢他今生能够好过。
霜月听了,还以为顾晚卿对那沈复生还留有念想,为此苦口婆心:“小姐,您现在已经是当今丞相的夫人了,可不能再想着旁人了。”
“若是让姑爷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有负于他,希望他也能过得好。”
“这样啊……”霜月见顾晚卿神色认真,暗暗放了心:“那您放心吧,我听昭澜说,沈学正如今辞了国子监学正的职位,被安王殿下招入府中去了。”
顾晚卿将衾被拉到胸口位置,微微侧目看向替她掖被角的霜月:“当真?”
霜月连连点头:“奴婢亲耳听昭澜说的,定然不假。”
“那就好。”顾晚卿松了口气,总算对荀岸的愧疚浅淡了些。
“那小姐……您以后要不要对姑爷好一些?”
霜月问得小心翼翼。
顾晚卿愣怔片刻,神情不自在地看她一眼,“我对他怎么不好了?”
昨夜他喝醉了酒,胡乱啃她亲她欺负她,她也没跟他计较,这还不够好吗?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霜月吱吱唔唔,“奴婢只是觉得……以前的您会对姑爷更好。”
顾晚卿搭在衾被上的手僵直了片刻,不由攥紧。
她张了张嘴,想问霜月,以前的她对卫琛是怎样的态度,转念却又不想问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
她无法成为谁的替代品,哪怕那个人是她自己也不行。
-
顾晚卿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时分。
她醒来时,窗外日头高照,听得见几声嘶哑蝉鸣。
霜月恰好进门,本意是唤她起来用午膳。
没想到顾晚卿自己醒了,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午膳顾晚卿是在房中用的,昭澜来传话说卫琛未归,让她不用等他用膳。
后厨那边准备了许多顾晚卿爱吃的菜肴,哪怕是她一个人,午膳的菜色也是丰富的。
卫琛身为一朝丞相,公务繁忙,顾晚卿可以理解。
哪怕这才是他们新婚的第二日。
顾晚卿心里也并未与他计较。
下午她在府中闲逛,熟悉了一下丞相府的环境。
闲散度日,该吃吃该睡睡,就这么到了夜里。
顾晚卿还是没见到卫琛,也没好让霜月去打听。
直到第二日,从早到晚,顾晚卿仍是没见到卫琛,她才觉得奇怪,也生出些不满来。
明明她已经决定放下过去,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了,卫琛却突然失踪了似的,像是故意躲着她。
这算什么事?
若他后悔娶了她,大可以与她面对面说清楚。
何故这般晾着她?
顾晚卿为此心神不宁,睡不着觉。
再过一日便该回门省亲,在此之前,她打算和卫琛说清楚。
于是这日熬到深夜,顾晚卿也没歇下,就等着卫琛忙完公务回来。
但她虽然意志坚定,但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倦意。
等到夜深时,顾晚卿便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没多久又惊醒过来,询问霜月卫琛的行踪。
得知卫琛回府了,在西院那边,顾晚卿没做多想,拎着裙摆便往西院那边跑。
霜月只能追在身后,无比纠结要不要告诉顾晚卿,卫琛刚回不久,命人备了水沐浴。
按理,他临睡前定然要到屋里看看顾晚卿的。
昨夜便是如此。
不过姑爷不许她告诉小姐,霜月便什么也没说。
-
“卫琛!”
一袭藕荷色裙衫的顾晚卿,猛地推开了西院主屋的房门。
她进了门,便直接越过画屏去里屋,身影在深夜摇曳的烛火下蹁跹若蝶。
屋内,劳累了整日的卫琛正闭目靠着浴桶养神。
桶内水汽腾升,满屋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清幽静谧,不被人打扰。
至少在顾晚卿闯进来之前,室内是安宁的。
不过之后嘛,沉寂的氛围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刃破开,连同卫琛低垂的眼睫也掀了起来。
他没想到顾晚卿会突然跑过来,本打算沐浴过后再去看望她。
卫琛心下慌了一瞬,抬眼看见绕过画屏朝他走来的女子时,又迅速安定。
面上更是山水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