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宏远抱着胳膊乐,“让我决定他是张学良的一瞬间,就是这小子的眼神。”
军服之后还有几组便服的照片,郎川的妆也是从青年到老年在变化着。
郎川年轻,但镜头上的他没有稚嫩,年轻时期的张学良他表现出了他的意气风发,战争时期的张学良郎川演出了他的狠戾老练。
他的气场随着服饰妆容的变化在变化,只是照片而已,郎川也让人震慑到了。
甚至忘了他的真实年龄,就是见证着一个少年到中年老年的变化。
定妆照拍完了,薛宏远那句话大家也记住了,这就是他要的张学良的感觉。
薛导拍戏很严肃,基本不怎么说话,整个片场都是相当凝重的氛围,连个开玩笑的人都看不着。
这也就导致拍摄进度很快,第一天顺利结束,基本没出什么大问题。
跟着薛导有种特别沉重的感觉,但同时能学到很多东西,薛导讲戏很简洁,但每句话都是精髓,直接戳中重点,不需要多去考虑。
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门一关郎川就像放归山林的猴子一样,就差拽个藤绦砸着胸口嚎叫了。
他拉着江为止的手不停的说,“薛导太牛了太牛了太牛了啊!”
江为止被他晃的东摇西摆,就连点头的频率都跟不上了,“我知道了,你别晃了……”
“啊啊啊啊啊——原来字音咬的不同感觉就能不一样了,还有还有,薛导说……”
第一天拍戏注重磨合,戏份虽然不重,但也挺累的,江为止真怕他把精力都用了了。
这一晚,狼大爷上串下跳,就跟打了兴莸剂似的。
他高兴,江为止也高兴。
郎川第一次这么开心的拍戏,还有件更让他开心的事儿,那就是……
他和江为止住一屋。
他们就住在剧组里,条件还算不错,但自然是比不上酒店,单人间很少,当初安排房间的时候,作为小辈郎川很礼貌的表示,他‘不介意’和他的经纪人住在一起,身为主演的他愿意把房间让给前辈们。
狼大爷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既能搂媳妇儿还赚到了好口碑。
能拍自己喜欢的题材,还能和媳妇儿夜夜同眠,对狼大爷来说,这部戏一辈子不拍完他都乐意。
几天之后,薛导兑现了他之前说的话,他跳戏了,一跳就跳了个厉害的。
老虎厅的杨常事件。
关于老虎厅的事情郎川那天特意和导游多聊了会儿,他觉得这场大戏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
可当拍摄开始之后,就和郎川的预想不太一样了。
第二卷 冰火相融 第一四一章抽烟
薛宏远请的都是有经验有演技的老演员,和他们合作起来并不困难,相反的还会学到不少东西。
这场大戏分为几个小场,第一场基本没有差错的一遍走完之后,场记一打板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往薛宏远那看,这个头开的挺不错,演员们自己很满意。
薛宏远看着机器,头也没抬的说,“重来。”
剧组里导演最大,导演让重来就肯定哪个地方不对了,没人质疑,这埸戏又重头到尾的来了一遍,这次在细节方面更加完善,郎川觉得几乎完美,可是薛宏远还是不抬头的一挥手,“再来。”
这场戏一共拍了五遍,薛宏远始终没说一句话,拍到后面演员开始焦躁,因为不知道错在哪里,所以觉得哪里都不对,就愈发的不知道该怎么演。
“薛导,”扮演杨宇霆的演员到薛宏远那里,“你看是不是给我们讲讲戏?”
薛宏远看着机器,想了一会儿往后一挪,“这样,你们先去休息。”
然后薛宏远一伸头,冲着郎川喊,“郎川你过来。”
郎川一愣,心紧跟着咯噔一响,前两天拍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对演技方面也没什么太大要求,现在突然被点名了,郎川一下子就明白了重复了这么多场的问题在自己身上。
他相当不安的走了过去。
“你坐这儿。”薛宏远拿了个小凳子和自己的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对边上的人说,“把刚才放出来。”
“薛导……”
“别说话,先看。”薛宏远指着屏幕说。
郎川看了看他,只得把视线移到屏幕上。
现在播放的画面是刚刚拍摄的内容,郎川仔仔细细的看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第一遍播完了,薛导又让放了第二遍拍的,如此直到五遍戏都放完了,薛宏远才直起身子。
“看出什么了?”
这种问题最难回答,答多答少都不对,五遍郎川都仔细看了,他没看出问题在哪,所以他就没谦虚的吹毛求疵,直截了当的摇头了,“没看出来,我觉得我发挥的还可以。”
他觉得他演的还不错,和其他演员之间的配合也很默契,他没挑出一点毛病。
“你演的是挺不错的,”薛宏远把板凳一挪,面对着郎川道,“张力有,表现力有,台词功底节奏把握的都很好,但是郎川,你要知道,你所塑造的是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可以是虚拟出来的,可以是有历史原型的,不管是什么,他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有他自己的感情和灵魂,有他自己应有的处事方法。”
郎川点点头。
薛宏远继续,“没有谁是一生都是一帆风顺的,难免经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人的性格也是,不可能始终都是刚毅坚韧不屈不挠,有高就有底,有站在顶峰的时候也有摔到地上的时候,所以人难免会有失望,绝望,甚至是颓废的时候。没有谁一开始就是英雄,也没有谁能让自己一辈子都怀揣着一颗英雄的心不会疲惫。”
薛宏远的耐性是郎川没有想到的,他让他肃然起敬,郎川也终于知道为佝薛宏远背著名导这个称呼。
不光是他的戏拍的好,还有他的态度。
换做一般人,哪怕是上次的陈导,都不可能让他耐着性子拍上五遍,然后再坐在这里和他讲戏,一定是掀桌子骂人,问能不能把戏拍好了。
薛宏远看着苛刻,但对戏却是很认真。
“张学良也不是一直都是光辉伟岸的,他也有堕落、不思进取的时候,他抽大烟,做过烟鬼,也贪图玩乐不管军政过,这是他人生中经历的一个过程,这被称之为污点,但这些污点不能抹去,正是因为这些污点才激励了之后的种种决策。行了,拍了这么多遍你也累了,咱俩到外面走走,找找感觉。”
郎川跟着薛宏远起身,一站起来就看到了边上的江为止。
在薛宏远喊郎川过去的时候江为止就跟过去了,他不敢质疑一个导演在献组的权利,所以他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忍住没问郎川的问题在哪里。
郎川路过江为止的时候,轻轻的捏了他手一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江为止没跟上去,那俩人直接出了影棚。
“你可以不想之后的发展,因为你是张学良的话你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是你会被过去的事情影响,父亲的离去,杨常二人的越权,还有他所统领的东北军,以及远在别处的蒋介石,你要像张学良一样,不停的去考虑过去,不停的不停的去想。”出门之后薛宏远继续给他讲,“反反复复的一直想,然后你再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这部分戏可以往后拖拖,但你要是找不准感觉,后面的戏也没办法拍了,我把简单的部分都给你挑出来,那剩下的该怎么办?”
“薛导,您就直接告诉我,我的问题出在哪里行么?”
薛宏远摇头,“我不能每次都教你演,当然我不介意多说,但是你觉得这戏你拍的还有意思么?”
郎川沉默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对了,你会抽烟么?”
郎川一愣,“会,但是不总抽。”
薛导一摸兜,从里面掏出盒烟,给他和郎川一人拿了一根点着了。
郎川不明所以,导演给的烟就跟着抽了,抽到一半,薛宏远说,“你的演技很不错,这和科班不科班出身没关系,演戏是要讲天赋的,没有天赋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演不出那个灵性。你的出身影响不了你的表演,但是郎川,你的年龄放在那里,人生阅历太少,有的东西不是演技能表现出来的,就拿这抽烟来说,华而不实,虽然会让人惊艳,却经不起推敲品味。”
郎川看着指间夹着的烟,薛宏远轻描淡写的指出了他最大的问题。
这场戏最后没有继续拍,薛宏远又挑了几场相对简单的,郎川的戏份不多,大部分是别人的内容,没他的戏的时候他就坐在薛宏远边上,看着其他人的表演。
今天的任务结束后,郎川再不像前几天那么兴奋,回去的路上他对陈小满说,“陈小满你去给我买点烟。”
想了想,郎川又补充了句,“挑劲儿大的买。”
“买多少?”
“两条,不,先买四条吧。”
江为止以为两条多了,听到他后面的话他愣了下,“你买那么多烟干什么?”
郎川笑了下,“思考下人生吧。”
江为止:“……”
……
陈小满把烟买回来了,卖烟的说是劲儿最大的。
郎川拿了根试了下,第一口抽猛了把自己呛了够呛,卖烟的没骗人,这烟都快赶上老旱烟了。
他反反复复的看着手里的烟,不时放嘴上啄一口,他没敢太用劲儿的吸,慢慢的把烟吞进去再放出来。
烟劲儿很大,两三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了晕。
郎川站起来了,夹着烟开始在屋里踱步,他每次抽完都会停上一段时间,江为止坐在他的床上一直看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你烟瘾又不大,突然抽这么大劲儿的烟太难受了,怎么好端端的想抽烟了,得了别抽了。”
郎川没吱声,还是在弄他的烟,江为止干脆下去把烟拿下来了。
“你嗓子得保护好,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既然没瘾就别找这罪了。”肖坤情况特殊,烟戒不掉他才没逼着他戒,郎川没有烟瘾,平时也不抽烟,这是个好习惯,必须得保持下来。
“江儿,给我。”郎川冲着他伸手,“我有分寸,这次你别拦着我。”
江为止看着他,两个男人沉默的对视了会儿,江为止把那根几乎熄灭的烟还了回去。
郎川什么也没说,拿着烟蒂继续看。
江为止开始翻剧本,现在影视剧规定,尽可能的减少抽烟的画面,所以薛宏远的剧里不可能有太多抽烟的画面,这两天的戏也没见着有,郎川怎么好端端的要研究抽烟了。
江为止把剧本翻了大半也没找到关于这部分的内容,郎川那边的烟一直没停,他不是连着抽的,但和这烟就没分开过。
江为止忍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去找了薛宏远。
“薛导,有哪部分戏一定要练习抽烟?”
薛宏远一愣,“怎么了?”
“郎川现在在练抽烟。”
“啊。”薛宏远不明所以的啊了声,然后拍拍江为止的肩膀摇头走了。
他没给江为止任何回答,连个能参考的表情都没有。
郎川还是在很凶的抽着烟,拍戏的间隙,休息的时候,就像是恨不得把这辈子的烟都抽完一样。
江为止觉得他有时候都有些恍惚,连眼神都是迷迷瞪瞪的了。
第二天晚上,郎川正在一边抽烟一边看剧本,翻了没两页他突然冲到卫生间去,紧接着就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江为止连忙跟过去,郎川正跪在地上抱着马桶狂吐。
江为止给他収了瓶水回来,从头到尾都是心疼的样儿,“好点了么,都说了不让你抽烟,你没瘾还这么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