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严翘楚拿着肖志平的女装照片,趾高气扬地问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
肖志平心中只有苦笑的份了,他点点头说:“认识。”
李云柯也飞快了看了肖志平一眼,仿佛在问,这就是你孩子的父亲?他显然对严翘楚的观感十分不好,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敷衍着点了点头。
“据说你们是最后见到她的人,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旁边的警员接着他的话问下去。
肖志平回忆着自己当他遇到周兰时的情景,半真半假地徐徐道来:“我早上去打扫卫生,正好遇到她进门。简单收拾了一下,人很快就走了,走时跟我说以后不用来了。”
“你当时怎么不报警?”严翘楚恶狠狠地盯着她质问。
肖志平原本是想好好说话的,但是看到严翘楚心里就不忿,冷着脸说:“不报警又不犯法,报警又没钱拿。”
严翘楚顿时无言以对,又不愿跟这种粗鄙的乡下丫头一般见识,便冷哼一声把脸转向李云柯,开口问道:“你呢?”
李云柯瞥了他一眼,淡淡说:“我跟周兰是同学,上次肖先生的女朋友肚子疼刚好被她碰上,就给我打了电话过去看了看。说起来那孕妇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为难她?”
严翘楚被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这样依依不饶是因为那个女人要给他的人生孩子?
“严楚楚是肖志平的女朋友,我们有理由猜测她知道肖志平的下落,甚至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这次逃脱警方的视线就是为了投奔肖志平。”旁边的警员言之凿凿地说,“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请及时说出来,这位严先生是愿意给你们提供一些报酬的。”
李云柯代表了肖志平应了一声,在口供笔录上签了名,牵着肖志平的手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看着他们背影的严翘楚心念一动,出声喊住了他们。
“严先生还有什么事?”李云柯冷冷地看着他问。
严翘楚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你们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是的。”李云柯一边回答,一边静静地看着严翘楚。
严翘楚有些迷惑地问:“看起来不像啊。”这医生看起来也是个有前途的人,怎么会看上眼前这个有点胖还有点笨拙的乡下女孩?
李云柯便当着他的面握紧了肖志平的手,在他唇边安抚般印下一个轻吻,说:“这就不劳费心了。”
严翘楚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觉总有哪里不对,但却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看不见了才恍然大悟,跳着脚说:“快把他们抓回来。”
一旁的警员却不乐意了,“这两个可是普通群众,找过来一次算是请他们协助调查,一而再再而三就不合适了,他们投诉的话我们也是要担责任的啊。”
严翘楚不想跟他们废话,他走出门,见自己的车被助理开长途开了过来,这时候正在外面的马路边停着,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发动引擎。
“严先生,您慢点开。”被挤到旁边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助理惊惶却又无奈地劝说着他,心里却把严翘楚骂了千遍万遍,自己的小命虽然不值钱但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根本没资格玩这种赌命的游戏。
在严翘楚穷追不舍跟着的那辆车里,肖志平正在给李云柯解释他跟严翘楚认识的这几年经历,越讲便越觉得荒唐可笑。一个明明不爱自己的人,自己却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生孩子,肖志平彻底厌倦了当个棋子倒是个进步。
他便冲着李云柯笑了笑。
这时严翘楚驱车擦着前面的车身蹭了过去,而透过肖志平旁边的玻璃看过去,他笑起来那样熟悉,温柔又多情。
李云柯一脚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严翘楚也不知道心里哪里来的火气,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幼稚的事情,竟然飙起车来了。他看着李云柯的脸觉得讨厌,看着周兰的脸更讨厌,前一对狗男女还没有找到,却新遇到另一对,实在让严翘楚的心情好不起来。
几个回合之后,他也发现这样追上去没什么意思了,放弃了继续跟下去,有些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慢慢把车靠了边。
另一台车里肖志平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孩子出生以后没有妈妈虽然有点可怜,但是将来管自己叫爸爸,让自己一个人带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被严翘楚拆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是真心不愿与这人有什么交集了,认识七年还不如身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年轻医生,也实在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而严翘楚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他找不到肖志平,还可以找肖志平的女朋友,找不到那个女人,跟肖志平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倒霉,这下总该有人举报他们了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兰的表哥周利,还有李云柯的家人。周利为此丢了工作,李家人的移民手续迟迟办不下来,打电话催个不停。
李云柯不担心,有使馆帮忙拖也不会拖太久,而他因为肖志平的缘故已经不打算这么快移民了。然而被安排在李家私人房产下的周兰终于坐不住了,打电话给肖志平问:“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应该放我回去了?”
肖志平在电话里轻笑,“难道不是你自己因为李医生而不想回去的吗?”
周兰又去问李云柯:“那个肖志平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那么看重他?”
李云柯笑笑回答:“因为他女朋友怀孕了啊,他那个女朋友怀孕的情况有点问题,算是一种很特殊的病例,暂时不出国也是可以的。”
周兰回去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在李云柯的面子上隐瞒了肖志平的事情。
严翘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找不到那一对狗男女,心里难免起急。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又回了一趟小县城,再见周兰才发现这个人跟他第一次见到的不太一样。
那时候只是微胖,而现在看起来却胖得有点过分了。
“你怎么吃成这样了?你那个医生男友不管么?”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嫉妒还是迁怒,尖刻地批评着这个无辜的胖女孩。
周兰沉默不语。
严翘楚此刻终于发现了不对,“上次我见的,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肖志平,他还真是长本事了。
第17章 回家了
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肖志平在严翘楚眼皮底下跑了两次之后,第三次终于没能蒙混过关。严翘楚想起他假扮别人的女朋友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做亲密举动,就恨不得把肖志平狠狠弄哭让他起不来床。
但他最终还是让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来,他知道肖志平的底线但是一直不愿意碰,可现在,是肖志平逼他的。
肖志平的心情也十分纠结,只不过分个手,却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严翘楚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如果自己死缠烂打,说不定严翘楚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可是他跑了严翘楚莫名来找却没有找到,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他甚至想,严翘楚是不是把他关在牢里关一段时间才能解气。
李云柯缓声安慰他说:“我已经放了助理的假,证件也都留了下来,以后你扮成他就行了。”
肖志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意,一时间有点感动。
“我看那个男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你真的不考虑出国吗?”李云柯又问。
肖志平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躲他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了再说。主动权一直都在他手里,我不想彻底跟他翻脸。”说是不想,其实是不敢,肖志平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了点面子。
只是严翘楚的耐心比他想象得更差,没过多久,肖志平接到了家里的消息,妹妹带着哭腔在电话里说:“爸爸出车祸了,送进医院到现在还没醒。肇事司机找不到,医疗费也没人赔,妈一着急也病了,这事还没敢告诉奶奶,哥你快点回来吧。”
肖志平脑袋嗡的一下,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怎么了?”李云柯在旁边担心地问他。
肖志平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也发苦,他应该想到严翘楚会对他的家人动手的,那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跟了严翘楚七年,以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多少少有些高看了自己,而现在他终于为这个错误付出了代价。
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严翘楚只要勾勾手,肖志平还是得乖乖地回到他的面前。
他慢慢地抬起头,向李云柯辞行:“真对不起,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李云柯心里也是一惊,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担忧地望向他说:“你这样我不放心,我陪你回去看看?”
肖志平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了,他艰难地张开嘴唇,慢慢却坚决地说:“已经麻烦你太多了,这次真的不必了,有机会我会再联系你的。”他自己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李云柯对上严翘楚。
李云柯微微皱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渐渐染上愤怒,他压抑地说:“那个男人,他真的爱你吗?如果你能把身体情况告诉给他,也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吧?看你这样自投罗网,我不忍心。”
“你是个好医生,也是个好人,”肖志平的眼睫隐约闪动着水光,“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前提是你得好好的。”
李云柯用力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也算是养尊处优,事业有成,但是和那些权势滔天的人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个阶层。他没办法从那个男人手里把肖志平抢下来。
“对不起,让你见到这样糟心的事情。”肖志平却突然笑了笑,“我得赶紧走了,希望我们以后再见时,彼此都能好好的。”
他正要转身,李云柯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肖志平回过头,温柔的眼神里满是了然。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医生正直善良一片赤诚,他不能连累他。所以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在没说出口的时候,就还不算是彻底的伤心。大概在遇到严翘楚的那一刻,他的人生他的感情就已经不由己了。
李云柯颓然松开手,眼前这个人是个男人,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一开始他甚至还有些奇货可居的想法,但是当对方假扮成周兰与他一起坐在拘留所的硬板凳上时,面对咄咄逼人的男人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印下一个吻。从那一刻开始,李云柯知道,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你留着我的电话,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李云柯说着,思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肖志平再有几个月身体的状况就瞒不住了,在那之前,他还是得想办法让他逃离那个人的掌控。
肖志平点了点头,其实心中也不抱期望了,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肖家的情况果然乱成一团糟,父母都住院了,一个上大学的妹妹没什么阅历,在医院和警局之间跑前跑后,没能解决任何问题,还得照顾瘫痪在床的祖母,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见到肖志平,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埋怨道:“哥,你怎么才回来。”
肖志平心头苦涩,这些年他虽然定期寄钱回来,自己却很少回家,一方面是要满足严翘楚随叫随到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有自卑,觉得自己被包养了挺见不得人的,尤其是对自己期望颇高的家人。
他抚摸着妹妹的后背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可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好了,先去病房看看吧。”妹妹带着他从马路边走进医院的大门。
肖志平先看了清醒着的母亲,抱头哭了一场以后又去重症病房隔着玻璃看了看人事不省的父亲,把身上剩下的几万块钱交了住院费以后,他恍然发觉自己从严翘楚那里要来的分手费竟然也不剩什么了。
妹妹陪在母亲那里,肖志平便又去重症病房门口看了看。医院的走廊狭长空寂,有人走进来时脚步声隐约带着回音,飘荡在肖志平的耳边。
肖志平下意识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直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人的声音高傲又跋扈,也是同样的熟悉,“你肯终于主动现身了,知道错了吗?”
第18章 绝望时
四目相接时,肖志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爱这个男人爱了七年,七年的感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下的。然而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心里是有恨的,但凡严翘楚有一点念旧情,都不会逼迫他到这个地步。
肖志平是一个很随和很无所谓甚至很没原则的人,但是他突然不想再低头了。他一言不发,难得倔强地看向严翘楚。
严翘楚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隔着狭小的玻璃窗,目光落在病房里昏迷不省的那个人身上。
“其实他醒不过来不是因为车祸,一切都取决于你。”严翘楚凑近肖志平的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恶意,“你想让他生,他就生;你想让他死,他就死。”
肖志平心头如遭重锤,情不自禁退后一步,后背正抵在医院白花花冰冷的墙壁上。
“他这些日子镇定剂打得有点多了,如果你再不出现,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严翘楚仍在微笑,然而笑容并眼神全是冰冷的,看着肖志平就像捕食者看着自己爪下的猎物。
肖志平很快从惊惶中回过神来,艰难地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严翘楚皱起眉头,“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那你想怎样?”肖志平的声音微微在颤抖。
严翘楚伸出手指,慢慢地抬起他的下巴,轻佻地反问:“你说呢?”
肖志平愣了一下,说:“这是在医院。”
严翘楚冷笑道:“那又怎样?”
肖志平望向他,眼眶渐渐有点发红,却只等来严翘楚的无动于衷。他心中隐痛,却只有慢慢地半跪下去,手搭在严翘楚的腿上,却终于没能向上多挪动一点。
严翘楚一把将他扯起来用力摔在墙壁上,看着他因为疼痛瑟缩起来正要滑下去,又伸手捉住他的两只手腕交叠着压在头顶,看着他的眼睛冷声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肖志平撞到的是整片肩膀,然而扯动的动作太大,不可避免地拉扯到了腹部。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等了片刻并没有感觉到预期中的坠痛,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严翘楚说:“我已经知错了,任由你处置,你放过其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