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桐花捂着脸,立时泪崩。
    “主子面前还敢装委屈哭天抹泪儿的,跟谁学的贱毛病?”说着挥手又给了桐花两嘴巴。
    桐花也不敢躲,就那么生受着,嘴角鼻孔,很快都有血流出。
    因为徐妈妈赏洛音苑一匹布,得了唐夫人的夸赞,给她小儿子也许了个好差使,徐妈妈心下十分得意。
    不过后来夫人都说这妩娘不能留了,所以处置掉肯定是早晚的事儿。并且这趟来,是奶奶要给这妩娘生完子后来一场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免得她恃生子有功,活得舒坦自在,不知高低。
    这事儿可行,只要能揪住对方的错。等收拾一顿,再赏个枣哄哄,二奶奶恩威并重弹压住她再说。
    二爷那里也说得过去。
    因此徐妈妈表现得十分神勇,竟亲自动起手来,也不使唤身后背着的粗壮婆子。
    当然,因为对锦绣不满,徐妈妈也没有在唐夫人面前说她什么好话。于是锦绣姑娘被唐夫人甩了一耳光,说她怠慢主子包藏私心不为主分忧啥的骂一顿,还说要将她家妹妹配给府里清洁马厩的老桑去……
    这里武梁阻拦不及,知道今天恐怕不只桐花,自己大概也难逃被收拾,便转着眼睛找曾妈妈,想示意她出去报一声程向腾。他说她好好的他便不来,可现在她要不好了呀,这男人会来么会来么?
    偏曾妈妈从唐氏这伙人进门,就死缩着头躲去角落里了,根本没有关注事态发展溜墙出去报信儿的意思。
    武梁知道,曾妈妈对程向腾再不来洛音苑的结果也是十分不满意的。男人不来了,她红丫咋办呢?没准这会儿又在琢磨什么别的爬床法子呢。
    见曾妈妈那里大概没指望,武梁只好弱弱辩着:“奶奶没让起,跪着原是应该,只是这么多人看着,奴婢怕奶奶落个虐待下人的不贤名声,倒糟蹋了奶奶来这洛音苑探看的一番好意。”
    唐氏冷哼了一声。
    徐妈妈便对武梁喝道:“奶奶没说让起来,你这里就敢自说自话的站起来了?没规没矩的,不知认错却还敢狡辩呢?”
    说着竟挥手要扇武梁。
    武梁:……尼妹。
    此时此刻,叫天不应。一窝子看热闹的,没有人会为她说一句话。
    武梁心里清楚,唐氏这女人,既然叫了这么多人过来,大约是不会叫她死于当场的。不过人多时作贱作贱她,倒十分有乐趣的样子。
    武梁咬牙。
    其实她也来不及多想,只那么迅速眼一闭,身子一晃一斜,人就那么扑倒在了地上。她本来就虚弱,装死倒十分的逼真。
    人都吓晕了,总不至于还打吧?
    可她到底想错了,人家都没动她呢,哪会让她装死。
    徐妈妈弯腰,伸手就在她人中上死命地掐。
    武梁哪里受得住,很快吸着冷气着睁开眼,嘴里大声哎哟着,意思是快住手,老子醒过来了。偏徐妈妈没听到似的,只管继续掐拧着不松手。很快武梁上嘴唇那里就破了一片皮,火辣辣的疼。
    然后徐妈妈才松开手,冷笑道:“掐掐还是管用的。”
    武梁急眼,抽手就给了她一嘴巴,把徐妈妈就抽愣了。
    武梁却不停手,连续左右抽到徐妈妈,直到对方反应过来制住她的手,她还尤自喝骂道:“你个老刁婆,奶奶没说让你打人,你就敢打人?奶奶没让你掐人,你就敢掐人?你当你是个程府正头主子奶奶,大家都要看你脸色不成?你也不过是个下贱狗奴才罢了……”
    人家虽然掐了她,但其实没打她,掐她原本等于救她。她现在打了人,能让她就这么占便宜吗?
    最后的武梁,被收拾得很惨……头发散乱,衣襟半敞,身上到处都留下那起粗使婆子的揪花手无影脚。
    桐花哭叫着抱着她的头,不住求告着“求奶奶饶命,求奶奶饶命,”只怕挨得不比她少。
    武梁无力地瘫在地上,默默地想: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
    唐氏是来教训人的,也不敢真这么当众把人打死了。
    看武梁从之前的对着踢打到现在的任人施为,只怕是快不行了,便喝止了众人,假惺惺训道:“错了规矩多教教就是,竟动粗起来了,看看这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将人扶到床上去。”
    又对武梁道:“功是功,过是过。你便是规矩不通,如今也得了教训了,以后不可再犯了。立姨娘的事儿,就等你满月再办。此外,另备了赏赐给你,等下就着人送过来,你踏实养着就是。”就这样抹平了刚才的事,又公正起来。
    说话间几个婆子早七手八脚地把武梁往床上搬了。徐妈妈就看到她脖子上那些被程向腾掐的,青色已经褪去,如今正发紫发红好转中的手指印子,疑惑道:“那是什么?”
    二爷不来这洛音苑了,最多让小厮程行过来跑跑腿传传话照看下情形什么的。程行再年幼,到底是男的,谅她也不敢把身上的痕迹示于下人。至于姨娘们,包括曾妈妈,都是打过招呼的,谁敢出去多嘴,有的她好受的。
    所以大伙儿都照着身上显不出来的地方下手的,这领口位置太容易露出在外,大家便都避开了的,怎么竟有那五六个印子。
    唐氏便也凑上前去看。她一动,姨娘们便也跟着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唐氏也指着她脖子上的印子问道。
    武梁摸了摸脖子,一副羞臊害怕却不敢不答的模样,嗫嚅道:“都是二爷,当了爹便热情得过火……竟几天都没消了去……”
    ……反正不叫人好活,便恶心死你们去。
    都是过来人,不用武梁多解释,大家便都明白过来了。——是吻痕!!二爷留下的吻痕!!
    二爷竟然,这么热情澎湃?大家各自心下比照,自己有没有过呢……
    唐氏怔怔的,最旖旎的新婚时候,那程二也没有对她这么热情过。不,他从来就没有对她热情过才对。
    武梁却直着脖子用带着惊恐颤抖的声调叫道:“奶奶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也不想的,可是拦不住二爷。二爷一边行事,还一边抽空说着什么‘倒霉’,什么‘一窝不下蛋的病鸡’……奴婢也没听清说些什么,求二奶奶饶了奴婢吧……”
    说完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人脖了一软头一歪,就闭上了眼睛。
    姨娘们倒吸着凉气。
    唐氏:真的晕死过去了么,好想叫人来鞭尸啊……
    ☆、第24章 .求援
    唐氏气得发抖,那句“不下蛋的病鸡”是真真撞得她的心肝脾肺都发痛。
    并且被当众借着二爷的口说出来,让唐氏觉得完全被剥落了威严和体面,让她不由咬牙切齿。
    要不要一顿打死算完呢,唐氏恨恨想着。
    她眼带阴狠,看了一眼徐妈妈。
    徐妈妈明白主子意思,忙扶着她胳膊劝道:“奶奶咱回吧,病也探过了,妩姑娘也睡下了,就让她好生歇息吧,奶奶身上也不好,也该回去歇息着。”
    这就是拦着她了。
    并且话说得好像刚才从没发生过打人事件似的。
    唐氏不满,“怎么倒是你急起来?”
    刚才徐妈妈可是被照脸儿抽的,竟然这么容易就咽下那口气了,倒劝着她息事宁人?
    徐妈妈忙低声跟她咬耳朵:“刚才大伙儿都没惜力气,当真将她打得不轻,再来可真会把人打没了的。再者二爷既然对这位真上心,奶奶可不好硬对着干,夫人可是千交待万交待的。何况这贱人这般气奶奶,一顿打死倒便宜了她,就该留着给奶奶慢慢出气才是……”
    原本徐妈妈敢那般嚣张,除了唐夫人褒奖,还有就是二爷亲口说他再不来这里了。
    二爷说话从来都是当句话的。
    但当她看到那些吻痕后,她就迅速畏缩了。
    ——二奶奶把人教训一顿无防,但把人打没了,二爷就算不动唐氏,会饶过她们身边这些人么?到时二奶奶肯定也护不住她们。
    还有唐夫人那边,知道她们就这么任由二奶奶得罪姑爷硬碰硬行事,夫人也会罚她们的。
    所以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也好,就一点点让她在这府里熬光油吃足苦头才好。
    她从小把二奶奶乳大,连主子都不曾用这般直接的方式对待过她,从来就只有她动手打人的份。
    这小贱人竟胆敢对她动手?总有让她后悔的时候!
    徐妈妈满心怨毒,却不知武梁若不是袖中剪刀已收,只怕戳她几下才痛快呢。
    ……
    大家各自退散,回到致庄院的唐氏却越想越难受。
    她其实很想知道,“病鸡”之类的话只是那贱人随口胡呲的,还是真的男人跟她抱怨过。
    可是这样的话,她问不出口,不管是问武梁还是去问男人。
    还有那些痕迹,也是深深地打击了她。让她忽然觉得,从前她很满意的种种温存,都变成了温吞。
    原来男人不是一直都不温不火的,原来男人也有这般火热激烈的时候。
    只是对她,从来没有过罢了。
    唐氏十分的嫉恨恼怒,又满满都是苦涩和难堪。
    她猛然又想到,会不会男人早就对她心存不满了,只是她没看到没想到而已?那么男人一直在尽力忍耐她么?
    或者说他早已经在嫌弃她了?
    唐氏越想越觉得那句“病鸡”真是程向腾说的。如果是妩娘这个小贱人,只可能用兴灾乐祸的语气,而不是用那种厌弃的调子。
    唐氏十分内伤,一会儿觉得男人对她已经这样,真不敢再得罪了,一会儿又觉得反正他对她也这样,不如干脆不理会他算了……竟是颠来倒去各种思量。
    外间新儿啼哭,引得唐氏更加心烦。这么个东西,也配取名“熙”?命将人抱进来,抽几巴掌后往榻上一丢,任由他哭个够去。
    对于武梁,唐氏的想法倒是很快和徐妈妈基本一致了。就等那贱人养得差不多了,再找个理由痛打一顿,就让她一直半死不活躺着去吧……
    ···
    而洛音苑里,武梁身上痛疼却头脑清醒,正问着曾妈妈:“妈妈刚才为何不肯去给二爷报信儿呢?”
    除了一个桐花,遇事连个肯为她表面声援一下的人都没有啊,多么失败。
    别人也就罢了,曾妈妈不是专职做通传的嘛,竟然不肯动。二奶奶纵然厉害,难道连二爷那里都得避着锋芒不成?
    曾妈妈颇有些讪讪然,不过她理由也挺多,道:“姑娘啊,二奶奶既然有心收拾人,自然门外甚至沿路上都会有人拦着的,如何能出得去?再者二爷那人,说话从来算数的,他说再不过来,就算去报了,只怕也没用呢。”
    说到最后也有点儿抱怨和委屈,“姑娘,我一家老小可都在府里当差呢。”
    武梁不信那拦路什么的,唐氏又不是派人把洛音苑封了,出得门去,这偌大府第,曾妈妈就完全没办法给书房那边通个信儿不成?
    至于男人来不来,那是他的事,你至少要先报信儿让他知道有事发生吧。
    武梁颇不喜这耍滑的借口,说来说去,不过是看不到好处,立马改了立场不想得罪人,所以不肯去办罢了。
    倒也不是怪她,趋利避害,这种世故的老妈妈最是懂得。她没有好处给人家,自然不能强求人家帮她。
    不过她要的好处实在简单,她这儿没有,程向腾那儿却是有的。既然她觉得好,她就开开方便之门让红丫去抓那福气好了。
    武梁于是温声道:“咱们也当灵活些,二爷虽说不过来了,但这洛音苑不是人少么,我这里又是伤又是痛的,所以肯定会有你走不开的时候。于是再有事就只好托红丫帮忙跑一趟书房嘛……”
    曾妈妈烦恼的就是二爷不来洛音苑了,红丫怕再没理由到二爷身边晃呢,如今听了这话就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法儿,红丫给洛音苑帮忙传话,很可能就能见着二爷了,然后一来二去的没准二爷就记在心里了。等有了合适机会,红丫再往他面前凑着也不突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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