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武梁那里,她可不象人家程侯爷那般消息灵能,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她是完全不知道甚至想不到张展仪这小娇花,会真的那么生猛,光天化日之下就忽然变身霸王花,想要扑倒程侯爷。
当然,没人会告诉她实情,张展仪再大胆再想造势,也不会跑来告诉别人自己真空上阵了。
所以武梁依然忙她的生意,手上又有钱了嘛,又可以继续折腾了嘛。对了回头做做张展仪的工作,朝化街房价低廉赶快来这里投资开店啊,还有程向腾那厮,那么多铺子干嘛不来这里开呀真是。
当然她真的开展动员工作的对象,是那位陶老板。
成衣店她想做,并且不是想象小饭馆什么的随便开开,而是想做得有模有样。找有名有号有人脉有经验的陶家老板陶远逸合作,是最快捷又稳妥的方式。
···
成兮三楼包厢里,武梁和陶远逸对面而坐。
成兮酒楼在京城里可以说是横空出世名声大震,武梁自然也跟着出名。当然伴随着她出名的,绝不仅仅是因为成兮酒楼,还有她的桃色逸事。
这些,陶远逸都有耳闻。接到武梁相请,并且郑重说是谈合作事宜后,陶远逸当然又把这女子再细细调查了一番。不得不说,初次见面时她得体中透着俏皮的风格,还是跟陶远逸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或者说是,好印象。
要不然随便一个什么人说要合作,他可不见得真会赴约。如果这个人没有什么出众的能耐已闻于世,他也没有兴趣精力去做什么调查的。
陶远逸云淡风轻模样,轻轻啜口茶,脸上摆出一副好笑的不以为然的表情,表示不是谁都有资格有胆量找他谈合作的,你想怎么谈,请说吧。
那份浅笑,显得那么敷衍,透着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感冒的意味。让人直觉得他就是因为无聊了,所以对个主动找上门来的随便谁才起了此许兴趣,肯屈尊绛贵逗弄几句罢了。
武梁就是从打击他开始的,“陶老板表现得对我的提议相当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我知道,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陶老板若真的完全不感兴趣,就不会欣然前来了。听说,陶老板也是相当忙碌的,不会是为了和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闲杂人等一起虚耗而来的吧?”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经常和人谈判,她明白有时候这种情形,不过是想让对方还没开口就心道“坏了,人家兴趣缺缺,我得降低我的要求尽力一试了。”——不过一种策略,一种心理暗示,一种谈判技巧罢了。
陶远逸闻言一愣,身子前倾靠近武梁,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她,“被你看出来了?”
不待武梁得意,他却转瞬就身子后倾回去,笑道:“姜掌柜快人快语,真性情,我喜欢!”
然后就开始损她,“不过既然姜掌柜直言,那在下也就直言了。再忙也要吃饭喝茶,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不是?不知道姜掌柜哪儿来的自信,会觉得我不过来饮个茶,就是对你有兴趣了?”
说着上下打量着她,目含戏谑。
尼妹,这真的不是调戏么。
武梁切了一声,“你可千万别对我感兴趣,陶老板只对自己老婆感兴趣就行了,我做万人迷很久了,真是很困扰啊。”说着做势抿了抿头发摆了个姿态,一副臭美模样。
然后不待陶远逸说什么,她就跟着又道,“只要陶老板对我的合作提议有兴趣就行了,你说呢?”
陶远逸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的谈话还算顺利,武梁找人谈合作嘛,当然是她侃侃而谈,把自己的想法细细摆给人家听。
陶远逸也收了那份漫不经心,听得很认真,还各种各样的问题抛出来求解答,表现得兴味十足的样子。
等武梁把自己的合作可行性报告宣讲清楚明白了,陶远逸才又端起茶盏,闲闲地道:“我们陶记,最早就是与人合作生意起家的,后来拆伙,亲如兄弟的两人反目,留下许多沉痛教训。所以我们陶家有家训,从来只做自家的生意,绝不会与人合伙。所以合作一事,绝不可能。”
虽然态度清闲,但话里的绝对,武梁还是听得出来。
……尼妹,早不说。
这才是真正的调戏有木有呀。
武梁蹙了蹙眉,他明明听得很用心呀,说完全没兴趣她才不信,这般浪费大家时间很有趣么?
这位陶老板现在掌家,莫非是想改了先人遗训另立新规了?毕竟时易事易,人要懂得与时俱进,才能常盛不衰啊。陶家从先祖到现在,只怕改了规矩的地方不在少数,要不然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大做了那么久。
并且这位陶老板,哪有生意人一言九个锅,诚信为天的自觉?完全就不是个因遁守旧的人呢。当然这不只是今天的印象,之前她也是做过功课的好吧。
还是说,陶老板其实不是想以陶家名义来谈合作,而是以自身名义?
大家族里,人物繁多枝节繁茂,除了家族生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下产业吧。
武梁转动着心思,最后觉得还是后者靠谱。毕竟改祖训什么的事关重大,人家要因为你改,凭什么呢,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有份量的商界事例吗?
和一个在商界名不见经传的人合作,那合作议案只怕都提不到陶家的议事日程上去。要知道陶家可是大家族,生意既然是家族生意,这位上面叔伯兄弟一大把,这样要改祖训的大事儿,肯定也不能他一言堂。
武梁看了看陶远逸,这位仍是一副不紧不慢样子,在那里轻轻品茶。尼妹的茶是有多好喝啊。
陶远逸其实是在等着武梁的反应的。做生意嘛,就会各种各样的人都能遇到,并且很多时候不是按你准备好的套路走的,随时随地变被动为主动,应变能力致关重要。
却见武梁坐在那里不急不燥的,只默默去了茶托直接把茶盏握在手里摩梭,一副暖手模样。
陶远逸挑了挑眉,至少这小女人,定力相当不错嘛。
然后他就听到武梁道:“所以陶老板是想以个人名义和我合作了?可是你知道的,你个人的影响力号召力,跟陶记简直没有可比性,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陶远逸下意识就微微挺了挺腰,眼里才真正泛起一抹兴味来。
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对他以个人身份合作完全瞧不上,而是,现在角色转换,轮到她虚张声势了。她一副不感兴趣模样,不过是好让他降低回报要求罢了。
他轻轻端起茶盏,也是去了茶托把茶盏直接握在手里的那种,然后轻轻摩梭着。嗯,热茶在手,手心里暖暖的一片。
这个女人,看得穿他的心思,并且不管玩笑还是真来事儿,都反击得不动声色,是个好对手呢。好吧,他当然更愿意把这样的对手,变作合作对象。
···
成兮酒楼开业之初,最瞩目的事情,就是权贵的到场。有程向腾父子,有邓隐宸,后来陆续的,还有他们相关的一帮兄弟先后到场,并且他们不只是到场,还是明显的捧场。有眼的人都会看,谁还傻傻来找茬。
反正开业这么久,连个吃霸王餐的小地痞都没遇到过一个。个别不开眼的,金掌柜就足够打发溜了。
但武梁绝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的。别说是她,就算是程向腾邓隐宸本人开店,这京城权贵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卖他们帐的。
要说这酒楼开张后她最怕谁来找事儿,那自然是唐家,那正正是不惧程向腾不惧邓隐宸的人家。别的权贵再了不得,她一个小女子到底也没有得罪过谁。
而唐家,尤其是唐家老二唐端慎,和武梁之间,可以算算上是有些宿怨的。而偏这个人,又不是个心胸宽广目光开阔的。有事无非的来找点儿麻烦,估记是他闻乐见的。
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这位二爷竟然能忍着一直没来寻过晦气。
并且做为重点关注对象,武梁还知道,唐家老大和几个人一起来成兮吃过饭,就纯正常吃饭,然后正常走人了。也因此,武梁对唐家老大的正面评价是成倍的提高。
好了说远了,总之林子大了,总会遇到各种鸟的,这不不来是不来,一来就来一大咖,还是一大群那种。
这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武梁也难得偷个懒,躺在左院的秋千架上晒太阳。
先是芦花过来叫人,“姑娘,邓府来了一群女眷,谁去招呼都被嫌弃,说跟他们男人家说话不方便,又说我们酒楼的东西有问题,要姜掌柜过去说话。金掌柜让来问问,姑娘看去不去照个面儿?”
如果她自己不去酒楼里晃,金掌柜从来没有着人来请她去跟找麻烦的客人照面儿的,这是闹得挺大摆弄不住了?
“邓府?哪个邓府?”武梁还有些不完全在状态,头发也披散着,在秋千架上飘飘垂垂的乱成一团。
“就是那个邓伯爷府啊,邓统领家嘛。”芦花把她原本盖在她身上的厚披风取下来,给她披上一件长棉褛,愤愤的,“邓统领还说让人多关照咱们店呢,结果自家人却来找事儿,邓统领是不是怕老婆啊?”
邓隐宸家人来了?武梁不由愣了愣,然后不确定的问:“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指定要见我的?”
“可不是,摆明就是要见姑娘。金掌柜先是说我们姜掌柜外出不在店里,人家说等着,等到姜掌柜回来为止。金掌柜便说不知我们姜掌柜几时才得回转,有事找他也一样。人家就恼了,说你一个假掌柜在这儿罗索个什么劲,找下真掌柜就这么难,这酒楼就这么了不起?既然出来做生意,还这么缩头缩脑的是不是见不得人啊……然后在那儿说着难听话儿嚷嚷个没完。要不是金掌柜安抚着,说是都要掀桌子了……”
武梁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别人还好说,哪怕是小唐氏来了呢,她也有话说。但独对于邓隐宸,武梁知道自己利用人家的不少,但回报却没有,相当心虚。对于邓隐宸老婆,不用说,更加的心虚。
“姑娘快进去梳个头,要不然咱们后门溜出去,别管她们得了。大不了不收她们银子,她们还想怎么着?”芦花看武梁不吱声,便劝道。
武梁看芦花一眼,这丫头也向来是个不怕事儿的小爆脾气呢,这竟然也劝她避着?也是在心虚吧?
实际上,这片刻的功夫,前面已经掀桌了。金掌柜看着实在上来者不善,只怕要出大乱子,想了想一个有品阶的统领夫人,一般人还真镇不住,于是急忙让人去给程向腾报信儿。
一面还得着人来请武梁的主意。
这第二次来报信儿的还是燕南越,大约是酒楼一直太平顺,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阵仗吧,这次燕南越显然有些失了沉稳,连红茶绿茶例行的每日一嘲都没理会,直接站在门外急冲冲的道:“姑娘,前面那桌女客,让掌柜快点‘滚出去’,否则要砸光咱们酒楼……”
☆、第138章 .麻烦2
嗯?这么严重?
燕南越的意思跟芦花差不多,“姑娘要不然还是避一避吧,她们可以纵着奴才在那里闹事,但你是掌柜的,和那些奴才撕闹起来不好看相。”
红茶绿茶跃跃欲试,“邓府,邓府比咱们程府厉害不成?邓府也得讲理吧?咱们作什么怕他们邓府?姑娘,别人欺负咱们,咱们就得打回去,不然下回还会来闹呢。”
咱们程府,成兮酒楼就是成兮酒楼,什么时候又成了咱们程府的了。这两丫头搞不清状况,但有句话说对了,邓府也得讲理吧,若真不讲理的来欺负,咱们就得打回去。
武梁对邓家女人是心虚,属于思想品德范畴的,但她那点儿品德觉悟,远不到任人欺负的程度,所以怯场逃避是没有的,不惯谁这毛病。
于是大家就听到武梁一边嘟囔着“谁这么雕,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一边却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前面。
二楼是各种隔断,靠墙的包厢虽然也叫包厢,但也只是隔断板高些,门帘装饰漂亮些而已,不象三楼那样是单独的房间,空间私秘。这包厢里说话行事的动静,外面再没有听不到的。
邓家女眷就选了这么个包厢坐着。
原本她们在另一个包厢,因为掀了桌,那里一片狼籍,伙计们正在加紧拾掇,金掌柜将这群女人转移到了隔壁这包厢里坐。
为什么闹呢,说是这群人上楼的时候,一个叫牙子的伙计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位。接着入座上茶时候呢,这牙子又打翻了茶盏,弄得那女人一身茶渍,还是前胸位置。所以这女人翻脸大怒,觉得成兮酒楼就是成心针对她,定要讨个说法。
当然女人家闹起来,是不好把被男人蹭了身湿了胸这样的事儿喧嚷得人人皆知的,就只能又是茶太酸又是酒太浑地找茬,等着武梁这个能主事儿的女人家来了,再细摆事由。
得了金掌柜嘱咐特意迎过来的伙计方子,给武梁细细讲了经过,然后看着武梁一副快哭模样,“掌柜,牙子不是那样毛手毛脚的人。那客人上楼的时候,牙子拐角遇到,急忙往后仰身子,头都磕到栏杆上了,端着的酒也洒了自己一身,我都看到了的。我们知道规矩,不敢碰到女客一根指头的。”
至于让人湿胸这样的事儿,方子就不知情了,那是包厢里发生的,没谁看见过程。当然也没谁敢问人家胸怎么湿的。
外间的客人自然伸着头看热闹,顺便议论着。武梁就听到有人说起开业之初,程邓捧场的事儿,感慨男人们都没人来闹事儿的,这肯定是谁家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这酒楼是谁罩着的,来这里瞎蹦达。
武梁挺奇怪的,问方子,“这女客有没有报府上名号?”
“没有。不过肯定是邓府的人没错的,金掌柜认得跟着的一个婆子,以前金掌柜在别的地方做掌柜时候见过。”
武梁点点头,抬步上楼。
在二楼靠左的一处矮隔断间里,坐着两位青年公子。其中一位,正是不久前才和武梁接触商谈过的陶老板陶远逸,带着他的长随陶金,挺低调地喝着茶。
陶远逸从这边闹起来开始,就留神旁观着,忽然侧了侧身问陶金,“今年给邓家的年礼有没有提前送过去?”
陶金道:“前儿刚送过去,邓家老爷子还给回了礼,客气得紧。公子,咱们现在走吗?”虽然和邓家有些交情,但邓家人正在发飙呢,恶声恶相的,哪会喜欢叫熟人看见?所以这时候不适合打招呼,相反应该避着走当没看见这事儿才对呢。
谁知陶远逸却摇摇头,慢调斯理地摩梭着手里的茶盏。走什么走?看戏看全场,这才刚开锣呢,他还想等着看看这里的掌柜如何应对呢。
因为一直注意着楼梯这厢,所以武梁一上来,陶远逸便看到了。陶金最懂主子心思,一见陶远逸看着武梁的身影满目趣味,便明白了,怪道主子不肯走呢,原来感兴趣的在这儿呢。
因而又俯近身问道:“主子,是要去帮着解围吗?”
陶远逸又摇摇头,“等等看。”那女人才不是什么善荐,且瞧着吧。
金掌柜站在包厢门外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见武梁上来,对着她一脸的无奈。门都不让他进啊,有什么办法,让牙子进去侍侯,也是因为牙子年纪小啊,谁知道就被拿了错处。
武梁冲他点点头,酒楼高层就在这包厢门外,开了个简短的碰面会,然后武梁搓搓手揉揉脸,推门就进了包厢里。
金掌柜忙交待红茶绿茶进去看着点儿,若有人动手,护着掌柜是肯定的,适合推搡也可以,只别把人打坏了。
武梁在门外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尖细的女声在叫骂,“什么牙子,贩卖人口的才叫伢子呢,你一个小二也叫牙子,听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进门一看,就止不住的来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