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可现在后悔什么都晚了,李氏对待叛徒从来都不会手软,家族被刻上残害百姓的污名,子孙后人都难以抬头做人。唯一可庆幸的大概是被判凌迟者唯清远这个罪魁祸首了。
    这一天的西郊法场血气冲天,令人作呕。
    被砍头这一批官员世族都是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少人已经察觉,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深思。
    会深思的那批人正在头疼,这些人是真的如罪状上写的那般参与了绑架少女炼丹之案才丧命还是只因为他们的背叛,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家子弟居然背着自己和清远搞在了一块,简直是被驴踢了脑袋,想死容易的很,上吊自残跳河任选,何必连累家族。
    要命的是自己没发觉,居然是被李湛告知才知道,李湛看在往日情分上,手下留情没有追究,否则估计也和死了的那批人一样死的又凄惨又不体面,可他们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会和清远搭上的很有一部分都是在家族中郁郁不得志又极富野心之辈,希望趁机翻身做主。这样的存在本身对家族对嫡系就是潜在的威胁,遂收拾起来虽有些心疼但不至于犹豫不决,是边缘化还是放逐或是暴毙,端看个人运道了。
    此时的邓父在听闻清远下场之后忍不住颤了颤脸皮。想要炼出好丹必须要用最新鲜的药引子,他不参与绑架,他只是亲手划开那些少女的血管取血。自从进了牢房他就心惊胆战,生怕被追究,可等了一日又一日,自己都被放出来了,清远都被正刑了,其他人都死了,也没人来抓他。
    邓父想自己应该安全了,毕竟他女儿是李氏媳,他是李氏正经姻亲,他有罪李氏脸上也不光鲜。这么一想,邓父不由感慨结了一门好亲,等过几日风声过去了得好好上门感激一番。
    邓父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自得地笑起来,挥手将屋里人都打发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瓶子,往手心里倒了一枚丹药。清远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药也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毕竟如今就是三岁孩童都知道这是用什么炼成的。这一瓶还是他千辛万苦藏下的,就是在牢里都没被搜出来。
    在邓父眼里,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宝贝,加了处子血炼出来的丹药果然非比寻常,每次服用之后都让他飘飘欲仙,似乎就要羽化登仙而去。邓父一脸狂热地吞下药,可惜这样的好药以后再也没有了,邓父不由一阵心疼唏嘘。
    吃了药的邓父斜躺在榻上开始享受着丹药带来的□□的快感,突然咽喉之处传来灼痛,邓父双手捂住脖子想喊人,可一阵胃痛恶心袭来,邓父趴在榻上呕吐不止,待看清所吐之物中所带血腥,邓父双眼激凸,又感鼻子异样,一抹,满手鲜血,吓得一阵头晕目眩,马上邓父就感觉到呼吸困难,不一会儿双眼就翻白。
    过了两个时辰,小厮见邓父久久不传人不由担心,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壮着胆子敲门,一无所应。
    几人都慌了神,硬着头皮慢慢推开门,入眼便是七窍流血横倒在地的邓父,纷纷瘫软在地惊叫连连。其中一个最为镇定的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慌慌张张去喊人。
    邓宽急赤白脸的跑来,哆嗦着手指一探邓父鼻息,身体一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呼,“父亲!”同时将滚落在邓父身旁的瓶子藏进袖口。
    自己老父因何丧命,邓宽隐约猜到,这风口浪尖要是传出邓父是嗑药磕死的,没有同情只有愤怒。
    落后几步赶来的邓钟氏及其儿女见状都是心头一跳,顿时抹泪痛哭起来。
    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就是郎中来了之后见到的场景,顶着邓家人的目光一摸脉,尸体都凉了还能摸到啥,假惺惺道,“邓家公仙去了。”
    哭声猛然高了许多。
    哭罢就是善后了,邓父怎么死的,郎中会看不出来,这老郎中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哪怕心中鄙薄邓父,什么该说不该说心里门清。
    对外,邓父便是年事已高,近日又连遭惊吓打击郁郁而亡。
    外人想一想邓父吃了这么多人血丹被吓坏了也正常,毕竟一大把年纪还经历了牢狱之灾。这段时间可有不少往玄真观跑得勤快的男女病倒,估计都给恶心坏了。
    趁着安排丧事的空档,邓宽偷偷将那瓷瓶砸碎掩埋,其中的丹药扔进熏炉里烧毁,等烧成了灰烬,邓宽双肩一瘫忍不住跌坐在地,这东西流落出去,搞不好就弄得他们一家身败名裂。
    邓宽不禁气恼邓父,明知这是个什么恶心玩意儿,会给家里带来厄运居然还敢服用,这下把自己给吃死了,他好容易谋了一官半职一心重振门楣,可三年父孝下来,局势会变成什么样谁会知道。又羞惭自己不孝,竟然敢怨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邓宽起身接着去忙。
    接到邓家的讣告,李湛嘴角勾了勾,这么快就死了,看来那药服用的很是频繁,倒也给他省了事。
    等玄真观的事情落下帷幕,渐渐在人们记忆中淡去,时序已经进入六月,六月下旬的一天,李府接到一份快马加鞭从南方送来讣告。扶灵回乡的邓家人途径苍南县,不幸遇上小股流民见财起意,等苍南县丞闻讯赶过去时,主子连带奴仆无一幸免。
    第47章 李家有女初长成
    中秋刚过,山林之间已经染上瑟瑟秋意,清凉峰下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只一眼行人便辨出这是哪一家,纷纷恭敬地避让,细看可发现避开的行人眼中满是敬慕。
    清凉峰所在的这一片山岭及周围的田地都是李氏产业,地上百姓被称之为隐民,他们不存在于朝廷的档案籍册之中,所以他们不必交税但是他们也无田地可分。
    齐太宗在明元六年颁布均田令,成年男丁受露田20亩,永业田10亩,妇人露田10亩,无永业田。死后露田须归还国家,听着是不少,可架不住亩产低、税赋名目繁多且高,遇上年景不好,累死累活还吃不饱,于是卖田卖地卖身为奴。
    这也往往造成到了皇朝中后期,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土地掌握在豪门巨室手中,为了避税,隐民隐田顺应而生。
    清凉峰下的百姓世世代代依靠租赁李氏的田地而活,李氏收的租比朝廷要的税少,且不会动不动加税,他们自然对李氏感恩戴德。
    被拱卫在最中央的是一架大气精美的牛车,车檐下的铭牌上龙飞凤舞一个李字。
    车内一丰盈窈窕,明艳端庄的少妇笑着开口,“知道了大妹妹的喜事,母亲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斜靠在枕上的李曦双颊染上绯红,少妇见她风髻雾鬓、清眸流盼,此刻粉面含羞,真真的耀如春花,姣如秋月,不禁打趣,“江氏阿源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得了妹妹这么个美人。”
    李曦本就是个大方口灵的,哪里会被说的怯了场,掩嘴一笑,“大兄也是顶顶有福气的,娶了嫂嫂这么个妙人。”
    那少妇正是李湛之妻路珂,两人建安二十八年定亲,次年底大婚,三十一年正月初一诞子,李徽喜不自禁直夸这孩子出生不凡,命格贵重。
    路珂一怔忍不住笑起来,眼眸清亮,正要开口,却被人揪住衣扣打断了。
    “哦~啊~”怀里的小家伙不甘被冷落,开始彰显存在感,抓着他母亲胸前的衣扣咿咿呀呀。
    李曦凑过去点点他的小脸蛋,“宝哥儿也觉得姑姑说的对,是不是?”
    小家伙不理她,脑袋在路珂胸前来回蹭。
    “他这是饿了呢。”路珂笑。
    候在一旁的奶娘赶紧解开衣襟上前,将小主子接过去,小家伙立马津津有味吃起来,小嘴巴一鼓一鼓的。
    路珂和李曦看的心都要化了,不比李曦她是常见的,遂很快就收回目光,见李曦模样便笑她,“你也不必羡慕,快了!”李曦和江源中秋定亲,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他们今天出门就是正赶上谢氏生忌,便商量做一场大法事,告诉她这件大喜事。
    李曦不可避免的脸红了红,转移话题,“这路修的倒是不错,走起车来又平又快。”
    晓得女儿家害羞,路珂见好就收,配合道,“这都多亏了二弟与六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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