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黎清壹本来还有些话想问，这会儿又觉得没必要了，裴弦说得对，她应该想清楚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裴弦将吃剩的垃圾收拾好，说：“我得再睡会儿……”
    话说到一半，发现黎清壹下意识跟了过来，他后半句让她随便玩的话便咽了回去，改口道：“你这几天是不是也没休息好？一起补个觉？”
    黎清壹脑子还沉浸在裴弦竟然早就准备调去南市的震惊里，他虽然没说，但自然是为了她。
    她真的好感动，追她的人有很多，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段她都见识过，但裴弦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等黎清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裴弦抱在怀里，睡到了他的床上。
    虽然床单是新换的，但是她又没通宵，为什么要这时候睡觉！？
    可裴弦抱得她好紧，她又不想动了。
    第021章
    左沐的手术方案确定下来, 总共要做三次，第一次最重要也最麻烦。
    手术前一天，黎清壹去医院看左沐。
    她父母和一些亲戚朋友都过来了, 病房里很拥挤，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想着等明天再去。
    到了晚上, 却接到左沐的电话，说想见她。
    黎清壹再次来到医院, 看到一个女孩子在陪护，而左沐老公居然不在。
    “我父母和公公婆婆过来了，不方便一直待在医院里。”左沐像是看出她的疑惑, 主动解释说，“我老公去陪他们了，这是我表妹。”
    手术前应该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左沐居然不让她老公陪，黎清壹莫名就觉得，她可能知道了什么。
    之前她和方老师听到的事, 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左沐说, 现在手术前这么重要的时候, 她当然更不敢说。
    左沐表妹和黎清壹打了个招呼就借故离开了。
    黎清壹一瞬间还有点慌，生怕左沐问她老公的事情,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就算左沐跟她老公之间有什么嫌隙，也不可能算到黎清壹知道什么, 不可能来问她这个。
    果然, 左沐开口问的是：“你是不是打算离职？”
    黎清壹愣了下, 她是打算离职, 但也没想在这时候跟左沐提。
    左沐对她一直很不错，她们没聊过这些事，她不想让左沐多想。但是，她也同样不想骗左沐。
    这个节骨眼上，左沐怎么会提起这件事？
    “我想听你说实话。”左沐像是看出她的顾虑，笑了笑道，“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能不能下来还不知道，我不想……”
    “沐姐。”黎清壹急急打断她，“不要丧气，明天手术有那么多专家，肯定没问题的。”
    “不是丧气，只是想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左沐看起来很平静，“你想想，要是我真下不来，却没把想说的话说完，是不是更遗憾？”
    黎清壹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来团里的。”左沐看着她，目光慈爱，也有点疑惑，“但其实我有点好奇，到底为什么？就因为我当时帮你说了两句话吗？应该不是吧？”
    “不仅仅是因为你帮我说话。”黎清壹低着头道，“因为你帮我说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妈妈。”
    左沐微微一愣：“倒是没听你说过你母亲。”
    “她已经不在了。”黎清壹说，“我妈妈也是跳舞的，她是芭蕾舞演员。”
    “难怪……”左沐恍然大悟，又说，“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说你头小，适合跳芭蕾。”
    “记得。”黎清壹点点头。
    左沐意识到她没去跳芭蕾舞，可能和去世的母亲有关，忙道：“抱歉，我……”
    “没有关系。”黎清壹摇摇头，既然开了头就跟她多说了几句，“小时候，我妈妈特别想让我去跳芭蕾，她也觉得我很适合。可我对芭蕾兴趣不大，更喜欢现代舞，她越逼我，我越不乐意。”
    “大人都有逆反心理，孩子就更正常了。”左沐安慰道，“而且，不要因为适合去做某件事，要有热爱才能更长久。”
    “我妈妈后来也是这样说的……”黎清壹轻轻叹了口气，“我曾经以为，我会和我妈这样拧巴一辈子。可是，十年前的地震，我妈妈离开了……她最后跟我说，她想明白了，以前是她不好，要热爱才能长久。”
    左沐拉住她的手，心里怜惜，却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你妈妈在天上有灵，看着你现在这样，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也觉得。”黎清壹点点头，“我本来因为跟我妈闹别扭，都准备放弃跳舞了，因为这件事，又重新捡了起来。我妈当时被埋，第一反应就是腿千万别出事，不然她就没法跳舞了，她是真的很爱跳舞。”
    “你也是真心热爱，爱妈妈也爱跳舞。”左沐说，“我看得出来。”
    黎清壹笑了笑，说：“沐姐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像我妈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长了一个辈分而开心。”左沐打趣道，活跃气氛。
    黎清壹笑起来：“我从小就没爸爸，我妈妈是那种她会骂我、说我不好，但是别人骂我就绝对不行的人。小时候有一次，我被同学冤枉偷东西，老师也不相信我。只有妈妈站在我身边，说就算全天底下的人都不信我，她也知道我不会干那种事。她坚持报警，最后查出真相，也是她坚持让老师和同学当众向我道歉。”
    当年左沐站出来维护她一刻，她的影子就跟妈妈重合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那是第一次，她感觉到妈妈般的温暖。
    所以，毕业的时候，她的选择从来就义无反顾。
    所以，她真的很不希望左沐出事。
    “别哭。”有些话她没说出口，左沐却听懂了，轻声道，“我答应你，会努力下来的。”
    黎清壹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在笑，眼里却控制不住泛起了泪花。
    “抱歉。”黎清壹转头收拾了一下情绪，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安慰左沐，而不是让左沐来安慰她。
    “我虽然当不了你妈妈，当个姐姐还是可以的。”左沐说，“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听你几句真心话。”
    黎清壹知道她想听什么，沉吟一瞬，也实话实话：“我确实有辞职的打算，不过……没那么急迫，等你好了，我们再商量也来得及。”
    “那你跟裴医生怎么办啊？”左沐笑着问，“异地恋吗？裴医生这么帅，你放心？”
    “他帅，我也很漂亮好吧？”黎清壹努力调动起情绪，不想带给左沐负面的压力，“而且，裴医生要调走了，华仁在南市开了一家分院，他可以调过去，我们不会异地。”
    “是南市和蓉市二选一吧？”左沐看她一眼。
    黎清壹一愣：“你都知道？”
    “裴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问过一嘴。”左沐说。
    黎清壹无话可说了。
    左沐看着她，认真道：“你离职吧，然后再考虑到底是南市还是蓉市。这关系到你们以后的生活，裴医生的工作不适合总折腾，你要考虑清楚。”
    黎清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也没那么急，不管离不离职，我多在团里待几个月也不是什么问题。”
    左沐是个很温暖、很有责任感的人，她喜欢左沐是因为左沐像妈妈、维护她；但左沐维护她，可不是因为她像谁，单纯是因为她觉得她有天赋，想维护一棵好苗子罢了。
    舞蹈团里，很多人都是左沐亲自招来的，她很喜欢他们，就跟喜欢她一样。
    黎清壹不敢脸大地以为离了自己，舞蹈团就会怎么样。但现在这个情况，左沐生病，团里换领导，她多少也算是个中坚力量，一旦离职，难免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我确实有几件事想找你帮忙。”左沐递给她一张手写清单，都是工作安排，“你帮我把这些做完就离职吧。说实话，我觉得你不适合体制内的工作，会压制你的灵性。本来早想找你谈谈的，只是顾不过来。你看你这几年越来越不快乐，这趟出来，是不是又有灵感了？”
    黎清壹反驳不了，这次出来，她确实有了不少新想法。但她不确定是因为和裴医生谈恋爱了，还是因为外面的世界确实让她觉得更自由。
    “就这样说定了。”左沐拍拍她的手背，“明天不管手术结果如何，你都回南市去吧。”
    第二天，左沐一大早就被推进手术室。
    黎清壹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这一次比上一次紧张多了。
    不仅因为左沐，也因为裴弦是主刀医生之一，万一……裴医生也会很难过。
    医生会提前进入手术室做准备，黎清壹并没有看到裴弦。
    她站在上次的窗户边，看着别的病人进进出出，或悲或喜。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左沐的手术做了很久，从太阳升起到月亮升起。
    中途有几位医生出来吃了点东西，黎清壹一直没看到裴弦的身影。左沐老公很冷静地去买了饭过来，可惜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心情吃。
    等待的时间很慢也很快，每一秒都是煎熬，但回头看时，才发现已经过了那么久。
    家属等待区从只有他们几个，到渐渐热闹，到后来几乎要站不下，再到最后一个个离开，又冷清下来。
    终于，手术中的灯灭了，一群医生走出来。纷纷活动着腰和脖子。
    黎清壹一眼就看到裴弦扶着陶醒，他也在抬头找她，两人目光交汇，裴弦眼睛微微一弯，冲她笑了笑。
    只一个眼神，黎清壹的心就安稳落地。
    陶醒跟家属交代了一下情况，总体来说手术很成功。但毕竟是大手术，左沐只是闯过了第一道难关，后面还有很多关要过，但这已经是令人惊喜的结果了。
    左沐麻醉的药效还没过，之后会直接送到icu，要确定稳定后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iuc的病人，家属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左沐老公冷静地送大家离开，黎清壹也来到停车场等裴弦。
    裴弦过来的时候，正在揉脖子，看到黎清壹，又迅速放下手。
    黎清壹迎上前，一把抱住他，眼眶忽然就红了。
    “手术成功是开心的事，怎么还哭了？”裴弦抱紧她，低头亲亲她的眼睛。
    黎清壹哭不仅仅是因为左沐，也因为裴弦。
    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都觉得很累，裴医生还要做那么精细的手术，该有多辛苦。
    而这，只是他日常工作第一部分。
    “是很开心。”黎清壹吸吸鼻子，“为了感谢裴医生，今天我给裴医生当一回司机，可以吗？”
    “那是我的荣幸。”裴弦也不跟她客气。
    黎清壹开车技术还行，加上裴弦住的地方离医院也近，很快就到了。
    车停下来后，两人都没动。
    顿了顿，黎清壹先开口：“裴医生不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裴弦按开安全带下车，又走到驾驶座，替黎清壹拉开车门，朝她伸出一只手，然后才道：“喝咖啡？我怀疑黎小姐在暗示什么。”
    “还用暗示？”黎清壹将手放在他掌心，跟着下了车，“明示也没关系……只是裴医生今天做了那么大一台手术，明天还要上班，别说喝咖啡，喝红牛也没用吧？”
    裴弦扣着她的手走向电梯：“黎小姐对裴医生的体力可能有点误解。”
    “真的吗？”黎清壹故意一顿，“那我还是回去吧，也不是太晚，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