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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221节

    于是那些刚刚还说不搞学历歧视的教辅老师觉得把对口排他前面,择优录取前三,他恰好是第四名。
    就这么简单。
    要专业对口的话他可能需要去为那些想给小孩补语文、历史科目的家长服务,可谁会去补语文历史呢?
    没人要补这些“不就是背吗,背了就有分了”的东西,尽管林瑾瑜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文字和历史都是很美的东西。
    他觉得不公平,可没法改变这个结果,看起来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林瑾瑜顶着俩通宵看教材的黑眼圈出门,掏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兜,掏出来六块钱。
    张信礼那边还有六块,他俩现在全部身家加一块12rmb,真是一笔巨款。
    八道复杂大题加递简历、等面试的时间浪费了他足足三四个小时,林瑾瑜走到马路牙子上,觉得有点饿了,却没钱吃饭,只郁闷地跟个民工一样蹲在那儿,抽完了手里最后一根气体面包,权当晚饭。
    他真觉得憋屈,憋屈极了,他自己本来就贼讨厌数学,为了找个工作,累死累活压着性子不分白天黑夜啃了好几天的书,跟伺候皇上似的伺候着那些他看着就烦躁想吐的知识点,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可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而且是输在这种脑残理由上,专业不对口?什么几把东西,这玩样难道不是全凭实力说话吗?就算都是七道,有本事再出题做一次,林瑾瑜不信自己会输。
    然而他怎么想不重要,也没用,余口惜口蠹口珈。这个结果在他眼里不公平,在机构眼里却很公平,他们没有那个耐心,去押一个非相关专业出身的人比对口专业的人做得好的可能性。
    社会就这样,谁管你心里多憋屈、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只看结果,林瑾瑜没本事把八道题全做对,就只能咬牙接受这个结果。
    张信礼那边找个服装店帮工的活儿,虽然日结,可工资也没多少,不用担心房租的话他自己一个人用都很勉强,更不用说还要养林瑾瑜了。
    不行,不能再挑三拣四了,林瑾瑜抽完烟拍拍屁股从台阶上站起来,决定歪管什么活儿,先找了再说,大不了以后找着下家了跳槽,遂定定心,不打算端架子了,往之前马利给他介绍过的那家面包店走。
    早几周前林瑾瑜眼朝天,特看不上那地方,时薪十块?这是人干的活儿吗?月薪四千以下的工作好意思叫工作?这不明摆了把人当傻子?
    月薪四千以下的工作还真叫工作,时薪十块也不算什么,比这更低的时薪七块、五块的工作比比皆是。
    冷风呜呜地吹,林瑾瑜舍不得搭车,愣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之前那家他言之凿凿说“是个人都不来这儿”的面包店前,刚想抬手敲门进去,却透过蒙着白雾的橱窗看见温暖的面包店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冲他翻白眼的老店员,另一个是个生面孔,她俩一起靠在柜台边聊天,新面孔顺手整理着柜台上的面包酸奶。
    门上招聘学生店员的a4纸公告已经被撕掉了,只留几道不甚明显的胶带痕迹——很明显,这家店已经不需要他了。
    林瑾瑜以前不信那店员说的他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也不懂为啥当年分科的时候大多数同学都要去读理科,即便是那些每天说着其实很喜欢语文、喜欢历史、喜欢写东西的同学,觉得他们挺假,现在好像明白了。
    热爱抵不过钱和就业。
    林瑾瑜站在门外看了片刻,默默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今天张信礼是第二班,这时间应该还没下班,林瑾瑜想给他发条信息问他吃饭没,可又迟迟发不出去。
    他烦得很,觉得没脸给他发消息,更没脸回去,可又实在不知道去哪儿,还有哪家店招人吗?他不清楚。
    街道上车水马龙,市区入夜正是热闹的时候,林瑾瑜呼着白气,沿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直走,走着走着居然奔红灯区那块去了。
    这完全是个巧合,林瑾瑜纯属瞎走的,死马当活马医,看能不能走狗屎运瞎找到家招人的店,好歹让他别再白吃饭了,大概人也有趋光性,不知不觉就往花里胡哨的方向走了。
    商业街喧闹的人声也盖不住各夜店里躁动的音乐,林瑾瑜搓了把脸,打起精神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地方好像是酒吧街。
    ——这其实是张信礼之前来过的那家夜店附近,但林瑾瑜不知道,他没吃晚饭,这会儿很饿,混在人群里走走停停了好一会儿,看见一特气派又有格调的夜店门口的微型电子屏上滚动着一则招聘信息。
    “本店诚招销售,每月底薪1500打底,提成丰厚;诚招型男,月薪资10000起步,虚位以待,欢迎您的加入!”
    那明晃晃的一串零太惹眼,林瑾瑜看着看着就走不动道了。
    这半个月天天被什么一个月一千八,一天五十的待遇水平包围着,林瑾瑜这会儿看见这串数字觉得好多……月薪资一万?他想:我靠哪里来的菩萨,眼馋心热。
    不像张信礼从十几岁开始就在这种地方打工,林瑾瑜对夜店这玩样并不熟悉……但也不算太陌生,高中时候王秀就带他去玩过,虽然是gay吧,不过差别不大,上大学之后和终于跟自己男人终成眷属之间的这段时间他和朋友一起去过一两次,但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会儿他就是一出家人,别人被人搭讪要号码觉得倍儿有面子,倍儿虚荣,他只觉得麻烦,能有什么意思,后来就再没去过了。
    这会儿……林瑾瑜这半个月实在什么路都跑过,什么活儿都找不着,觉得有点走投无路了,他想: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那不傻子吗。
    屏幕上薪资诱人,时不时有那种戴名表的公子哥白富美结伴进去玩,他在门口顿了一顿,没怎么犹豫,混在一群俊男靓女里,手插口袋进去了。
    ……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简直要把人耳膜撑爆,服务员男的身高起码178往上,散座里一水儿盘靓条顺的美女,妆容精致,各个二十刚出头,最好的年纪,林瑾瑜银色的耳钉也被射灯映成迷离的红黄蓝色,他躲过了跟几个女孩的眼神接触,直接找了个工作人员问是不是招人。
    服务生看了他的脸一眼,礼貌道:“请跟我来。”
    一周前张信礼中午走过的那条走廊,林瑾瑜在晚上又走了一遍,那服务生领着他,一路往前,去找人事。
    那人事一周之前才诱劝过张信礼过来做销售,但张信礼清楚所谓“模特”、“型男”、“气氛”、“销售”都是做什么的,所以拒绝了——但林瑾瑜不了解。
    尽管现在他全部身家只有六块钱,可穿得很人模狗样,林瑾瑜把他大部分什么衣服裤子、手链项链都打包快递过来了,以至于没钱吃饭但是有衣服穿,整个一“那什么其外那什么其中”。
    服务生把他带到,说了句进去就行,然后转身走了。
    林瑾瑜按着他的话踩过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地毯往里走,推开小门,发现卡座里头几个人事抽着大雪茄,正喷云吐雾聊着天摸鱼。
    林瑾瑜轻轻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便一下停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
    “请问……”林瑾瑜口袋里正好塞着皱巴巴的简历,他道:“您这儿还招人吗?我看门口招聘进来的。”
    第240章 磨合
    夜店人事大多特别能聊,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貌似是话事儿的,一头挑染成棕黄的头发显得他整个人特装潮。酒吧夜里气氛和白天截然不同,那几人也没摆什么架子,只从头到脚把林瑾瑜打量了个遍,便招呼他过去坐。
    林瑾瑜没啥畏缩感,也并不怕事儿,他用差不多的目光扫了那些人一眼,大方过去坐了。
    “你来应聘哪个岗位,”棕黄毛和那天面试张信礼的管的不是一个部门,问:“男模,还是销售?”他再次审视了林瑾瑜一番,补充道:“男模待遇好。”
    门口招聘告示上薪资标得很清楚,销售吃业绩,型男就不一样了,底薪就很高,林瑾瑜道:“别了,不会跳舞,上不了台,销售是做什么,卖酒?”
    虽然他兴趣爱好广泛,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可跳舞是他盲区,没这技能点,但他口才不错,推销的话应该还行……总要历练历练。
    “酒吧销售不推销酒,推销人,”棕黄毛说:“你哪个大学毕业的,有同学吗?”
    林瑾瑜把简历递给他,棕黄毛看了,道:“哦……你没在本地上大学。”
    夜店最欢迎的顾客和打工小妹就是刚刚或者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三十岁以下的女生进店一律打折。
    林瑾瑜没什么表情,道:“那又怎么样。”
    棕黄毛说:“是这样,我们招销售,底薪只提供给第一学历为上海本地高校的,你这样的话就纯提成,不提供底薪。”
    什么鬼规定,意思打白工,无任何保障,输了全算林瑾瑜的,赢了要分一杯羹,酒吧方反正不亏?果然全世界的hr说辞都很多,这点招聘告示上根本没注明,林瑾瑜想问凭什么,又忍住了,没钱的打工仔不配跟hr呛。
    棕黄毛本来也不太想招林瑾瑜跑销售,耍小话术罢了,这番话说完他抽着雪茄接着道:“不乐意,是吧?其实做模特一样的,不会跳舞也没关系,不去舞台组,只跑包厢就行,模特卖酒,卖出去的一样算你的提成,月入过万不是问题。”
    棕黄毛把前景描绘得贼好:“还有小费,全算你的,这个店里不抽成,要有本事你一年抵得上别人十年。”
    林瑾瑜不大习惯雪茄那股木香与皮革味儿,人事故作优雅之中透着一分礼貌,礼貌之中还透着一分装逼。
    “你们这什么男模,”林瑾瑜道:“做什么的,不会是……”
    “我们这是素场,”棕黄毛说:“正规门店,别想歪了,没什么的,也就陪客人玩玩骰子,哄他们高兴,说白了就是玩,比不得什么老师公务员有面子,但那都是虚的,咱们这行都务实。”
    林瑾瑜听得挺心动的,他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同性恋都当了,还在乎那虚头巴脑的,如果只是熬个夜、喝点酒,嘻嘻哈哈笑一下就能拿数目不少的钱……他不介意干这种讨好人的活儿。
    人事很精,看出他心动了,开始搞饥饿营销:“先等等,不着急,”他说:咱们这儿也有要求,要先简单面个试,过不过得了还得看面试结果。”
    林瑾瑜本来还在犹豫,想干又拿不定主意,听他这么一说就被弄得有点焦虑了,怕像之前好多次一样,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真的怕又找不到工作,空手回家,遂端正姿态,道:“您说。”
    人事翘着二郎腿,把雪茄搁再烟灰缸边上,先让林瑾瑜脱鞋量了净身高,178在南方算高个,一堆人都很满意,没怎么磨叽就过了。
    棕黄毛接着道:“咱们这是高端场所,从业人员要求有一定的英语水平,下面我简单考考你,别紧张,随便问一问。”
    林瑾瑜心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紧张个毛线。
    棕黄毛还在自持老道,安慰他说:“放松,没事儿的啊,说不好也不要紧,以后啊咱可以慢慢教你,年轻人,只要肯学是吧,没有学不会的,我带三四年队了,我有经验……”哔哩吧啦一通吹完,接着煞有介事思考了下,正儿八经开口道:“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nightclub industry? ”
    (你怎么看待夜场行业)
    说实话他说得还挺人模人样,谈不上多有外国腔调吧,但算熟练,没怎么口吃,大概一般中国人讲英语都这味儿。
    “uh…”棕黄毛用一种介乎骄傲与鼓励之间的上司眼神看着他,林瑾瑜靠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没咋组织语言就自然而然开口道:“just a normal industry,i don't feel the need to look particularly.”
    (就普通行业,我觉得不需要特别看待)
    那是纯正的美音,rhotic丝滑无比,跟吃了一吨德芙似的,发声位置也遵循欧美发声体系,比较靠后,人事那本来尚可的口语在他面前就跟日本人在说外语似的,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呃……”昏暗的卡座里烟雾缭绕,人事愣了一愣,大概全然没想到面前这一看就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居然挺……深藏不露,但老前辈的面子不能丢,遂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问,想找回点场子:“ok,you know our main business is…is selling wine,so…so do you know anything about the types of wine?”
    (你知道我们的主要业务就是……就是卖酒,你了解各种酒的种类吗)
    “you mean the types of alcoholic beverages?”酒吧并不只买葡萄酒或者有名字的正规种类酒,各种掺杂酒精的调配饮料是营业额的重要组成部分,林瑾瑜信手拈来,自动换了个更贴切的词,然后道:“actually, i do not know much, only about whiskey, vodka, rum, gin and so on. ”
    (你意思是酒水饮料?我不了解,只大概知道什么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酒、金酒之类乱七八糟的。)
    一般来应聘的新人有些虽然也能哔叭出一些杂七杂八的酒,但用英语说不了他这么顺畅,人事干巴巴地说:“ok,and……”
    他还没说完,林瑾瑜怕以“业务不熟练”之名不给他这工作,遂抢先道:“wait, i can temporarily learn the relevant knowledge, no problem at all. ”
    (但我可以临时学相关内容,完全没问题)
    他挺想得到这份工作的,人事没听懂 temporarily和relevant俩词儿,更没听懂alcoholic beverages是个啥,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遂摸着下巴做冥思苦想状做了半天,再次硬着头皮说:“ok,and……”他紧急刹车道:“嗯……我是说好了,可以了,结束,呃……答得挺好,挺好,孺子可教!那什么你被录用了,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上班?顺便把合同签了。”
    “行。”林瑾瑜绅士地结束了这场十分简单的对话,那些张信礼搞不定的事他搞起来轻轻松松,他特想找一份工作证明自己,这会儿麻溜叫拿合同,把字签了。
    棕黄毛汗颜地擦了下额头,重新把雪茄拿起来点了,叫其他人把合同拿过来,双方煞有介事握了个手,火速走入职流程。
    林瑾瑜想起以前张信礼说的其实可以讲价提要求的事,眼睛一转,签完没急着走,而往后靠了靠,抬起眼看着人事,道:“我知道我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还是想顺便要求件事……”
    ……
    夜风甚是喧嚣,刺刺地吹在身上,有些冻人,但林瑾瑜却脚步轻快,跟个逗比猴儿似的。
    他左手提着袋鸡爪鸭脖子,右手拎着打啤酒,噔噔噔一溜烟上了楼,利落解锁开门,朝里喊:“有人没,我回来了。”
    玄关客厅都一片漆黑——他们还没省出笔多余的钱去交电费,张信礼比他先到家,听见声音开着手机电筒从房里走出来,看见他满手东西,讶异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不多,”林瑾瑜叼着烟,用脚踹着关了门,道:“给你买的夜宵,就点鸭脖子啤酒什么的,一块吃。”
    “……”张信礼第一时间没说话,他看了眼林瑾瑜嘴角的烟,又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墨似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刚回家没多久,正是刚放松下来最累的时候,服装店那边忙死忙活了一天,工资不过才80,这会儿看见林瑾瑜手里的东西,觉得他老毛病又犯了,这时候了还吃夜宵,未免太奢侈。
    “你又……”俩人前几天还为这事儿拌过嘴,俗话说饭炒三遍狗都不吃,张信礼在思维惯性的作用下觉得讲了他好几次他都当耳旁风,简直有点那什么,整个人不大高兴。
    林瑾瑜却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他现在挺高兴的,觉得自己总算不是吃白饭的了:“愣着干什么,”他道:“过来接东西啊,我还换鞋呢。”
    张信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月2500,算到每天也就是80块,他俩一天饭钱都得四十多,除此之外还有水电、交通、话费乱七八糟的,就这还吃上夜宵了,可真不知人间疾苦:“多少钱,”他尽量耐着性子,道:“你从哪儿回来的,还有空买这个。”
    林瑾瑜还是说:“没几个子儿,挑便宜的买的,加上啤酒也就七十多吧。”
    七……张信礼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是真觉得没法理解了,他没接林瑾瑜手上的东西,只道:“你知不知道现在……”
    “什么啊,”林瑾瑜换了鞋,抬头看他:“我累死了刚回来,得了,别跟我说你要为了区区七十块钱跟我吵。”
    “不是跟你吵,”三番两次的无计划花销让张信礼觉得真的有必要认真、严肃地跟他谈谈了:“是跟你谈谈。”
    “我看你语气像说教,”林瑾瑜本来特别开心,张信礼的反应像当头一盆冷水,让他心里霎时间就不是滋味了,语气就也有些冲:“到底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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