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林瑾瑜出来,从桌上抽了纸巾,对张信礼道:“没肥皂了。”
张信礼说:“等下去买。”
小堂哥说:“你什么时候成的他哥,怎么把我位子占了?”
许钊道:“他俩一直这么叫啊,情趣,你不懂。”
小堂哥:“……”
……真奇了怪了,一小时前自己堂弟明明还贼不待见他啊。
张信礼道:“你不是出门买鸡,鸡呢?”
“啊,我差点忘了!”小堂哥起身:“冲击太大,脑子昏了……这附近真的要什么没什么,大超市都找不见一个,我只好去的菜市。”
三人都以为他买了处理好的鸡块回来炖,林瑾瑜自觉起身,准备去开冰箱,可谁知那门还没打开,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啼鸣——
???
只见小堂哥提着拴鸡脚的绳,宛如提着核武器一般畏畏缩缩走进门来,在纷飞的鸡毛里道:“菜市场就剩卖活鸡的了,这这这怎么办啊……你们傻站着干什么?我怕带毛的活物!赶紧来搭手!”
饭桌上,冰箱边的三人石化,许钊维持着站起来探身夹菜的动作,筷子上的鸡蛋“啪”一声掉在桌上。
“谁……”张信礼说话都顿了下:“谁让你买活鸡的?”
“冷冻的多不健康啊,”小堂哥道:“再说菜市场也没有,你知道是什么病鸡瘟鸡,往冰箱一冻就卖给你。”
南方菜市场是可以提要求让老板帮你杀好的,然而小堂哥也不是什么居家型男人,去菜场征战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没买过活鸡活兔子活鱼,不知道可以让人家杀,老板急着卖完最后一只收摊回家,催他走,他就真走了。
“到底咋办,”小堂哥提着这只鸡已经鼓起了所有勇气,只想赶紧脱手:“要不先放卫生间,喂点米什么的,等要炖了再处理。”说着边解鸡脚上的塑料绳。
张信礼道:“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小堂哥本着人道主义,想让这鸡的最后一晚过得舒服点,别让绳子影响血液循环截肢了啥的,一拉塑料绳,结果这一解可坏了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刚还半死不活的鸡一声长啼,好像感觉到束缚解开似的,爪子一蹬,扑扇着翅膀就是一个鹞子翻身。那是只红冠大肥公鸡,力气可不小,小堂哥本来就没啥抓活物的经验,劲用得不大,登时被它挣脱开去,四斤重一只没剪翅膀的大公鸡,就这么在客厅扑腾开了。
“菜!我操,菜!”漫天羽毛霎时跟他妈雪花一样,许钊“噌”一下站起来,出于护食,开始自发赶鸡:“别让它飞过来!”
小堂哥也下意识骂了句脏话,扑过去想捉,然而那公鸡居然极其灵活,两人都没啥捉鸡经验,被一只公鸡耍得满屋子团团转,差点没给啄一嘴巴。
林瑾瑜:“……”
第308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鸡毛如雪,张信礼和林瑾瑜站在一起,看着那两人宛如两个智障,跟只鸡打了半天游击战。
“哪有人抓鸡抓脚的,”张信礼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那能抓到吗。”
“它挠人啊,你不制住鸡爪能行吗?”许钊也算一混世魔王,平时欺男霸男的事儿没少干,他一开始信心满满,觉得不就一只鸡,还不三下五除二手到擒来,结果满屋追了十全八圈,愣只吃到一嘴鸡毛。
“不止抓人,它还叨人,”张信礼说:“难道你还要去抓脑袋?”
小堂哥表现还不如许钊,他有点怕碰带毛的活物,与其说他在捉鸡,还不如说鸡在赶他。
“……”照这个态势,再这么绕着屋子秦王绕柱走八十圈,这只鸡也抓不到,林瑾瑜用胳膊肘捅了张信礼一下,张信礼会意,叫他先拿个东西挡住一桌饭菜,自己扑过去,像张罩子,一下把那只大公鸡逼到地上,然后一把捏住两边翅膀,把它提了起来。
整个过程耗时不超过半分钟,许钊道:“靠,牛批啊!”
小堂哥呸了嘴角的鸡毛,道:“你去抓它怎么不飞?施了什么迷魂咒?”
“谁让你们跟在屁股后面撵,”张信礼道:“撵八百年也撵不上。”
张信礼小时候没少偷鸡摸狗,明白兜住翅膀鸡就不会扑腾了,刚还飞扬跋扈的大公鸡在他手里跟一小鸡崽似的,张着喙,动也不动。
“累死了,一只鸡跟导弹似的,满屋乱窜,”许钊坐下,重新拿起筷子:“总算能吃饭了,饿死了都。”
小堂哥也累得够呛,俩人纷纷坐了,张信礼提着鸡也没法吃饭,便转身往厨房走。
“干嘛去?”小堂哥招呼他道:“先洗了手来吃饭吧,鸡等会儿再说……你们有人会杀鸡吗?”
他正头疼呢,小堂哥自己连杀鱼都不太会,更别说杀鸡了。
许钊摇头:“我不行,别看我,我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张信礼去案板上拿了菜刀,道:“我来吧。”
小堂哥属实吃惊:“你会杀?”
他和许钊本来打算吃饭的,张信礼一手拿菜刀一手拎鸡,往卫生间走,林瑾瑜自发拿了张小板凳,跟在他身后。
许钊吃了口菜,说调侃话道:“真是夫唱夫随啊!”
林瑾瑜跟着进了卫生间,把板凳放下让他坐,张信礼往门外示意了下,道:“拎壶开水进来。”
他语气很温柔,林瑾瑜点了下头,出门去拿壶。
“别逞能,”小堂哥颇犹疑道:“你是真会还是假会啊,实在不行放一天,明天我叫会的过来处理。”
“……”张信礼都懒得答话,不就一只鸡么,有什么好逞能的,他道:“你们吃你们的。”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许钊从不是虚与委蛇的人,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地开吃了:“鲸鱼,你也来吃啊,别盯着他,天天看还看不够啊,整得跟要盯个窟窿出来似的。”
林瑾瑜一言不发,进去,问张信礼:“然后?”
“倒桶里,”张信礼道:“再拿个碗过来,大的,先放血。”
“你别弄得待会儿整个屋子全是鸡血,”小堂哥显然对他不大放心,张信礼在他心里本来完全不咋的,性格也不行,本事也没有,现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嗯……对他堂弟还行,挺有耐心,除此之外没了,没什么本事:“我说……千万别……”
许钊夹了满满一碗菜,跑过去看热闹,客厅霎时间只剩小堂哥一个了,他独自待着没意思,踌躇片刻也跟了过去。
桶里开水蒸腾着热气,张信礼扭过鸡脖子,弄点水拔下一小片毛后一刀剌口,手法之利索颇有点杀鸡如麻的刺客风范,小堂哥不是很常见这种杀鸡宰猪时放血的血腥场面,忍不住退远了点。
只见张信礼拔毛、开膛、处理内脏行云流水,从头到尾不带一丝停顿的,整个一当代庖丁,三下五除二就把什么都给弄好了。
“柜子里有八角和桂皮,碗里泡了重阳菌,你去拿一下,”张信礼熟门熟路道:“我淋一下拿过去炖。”
他本来是不会煲汤的,四川菜只要带水都可以叫汤菜,林瑾瑜不喜欢喝那种下锅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就可以出锅的汤,他觉得那不叫汤,他印象里的“汤”得是老火汤那种,细炖慢熬,清淡有滋味,张信礼发现之后便跟他家负责做饭的阿姨学,学到今天差不多出师了。
林瑾瑜闻言,乖乖出去准备东西,小堂哥看张信礼的眼神如看老师傅一般,心道:还有这手,真没看出来,本来以为就会炒点现成的家常菜,没想到大菜也会,看来这小子也不是身无所长。
“牛啊,技术高超,”许钊边看杀鸡边吃饭,吃得居然还挺香:“你都不晕血啊,可以去菜市场卖鸡了。”
张信礼道:“你才去卖鸡。”
林瑾瑜照他吩咐准备完了东西,但没去吃饭,反而又折了回来。在许钊与小堂哥的注视下,他一言不发拿了淋浴喷头,调到热水,试好水温后默默去给给张信礼冲手上沾的鸡血,然后又堪称无微不至地拿毛巾给他擦干。
整个过程里,张信礼一直低头注视着他。
“嘶,牙疼,”许钊手上还拿着碗,他用粘着饭粒的筷子指着这对狗男男,大声呵斥道:“停止!我命令你们立刻给我停止!”
一切忙完,众人重又回到饭桌上。
多日来,殚精竭虑的小堂哥总算吃上了一顿祥和的饭,他欣慰极了,看这表现,堂弟不知道怎么,好像突然大有好转,可喜可贺啊。
这次林瑾瑜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好歹把饭全吃完了,就在四人准备从饭桌上离开,各忙各事时,他忽然开口道:“……让我回去实习吧,我觉得我能回去实习。”
……
实习这个事不算小,满打满算二三十个学分呢,一门专业课也才几个,虽然林瑾瑜绩点一向优秀,可实习要是得个不及格乃至零蛋,多少会影响毕业。
他们这种分散实习的,绝大部分打分权在单位手上,学校只录入,万一给挂了,找老师求情都没用,张信礼不反对他回去,他现在服药规律了,情况看起来也稳定,再整天收了林瑾瑜钥匙,把人反锁了关在屋里不跟软禁似的么,能不要最好不要。
然而想回去好像没那么简单——
“前两周才请长假说终止实习,现在又要回来?怎么可能!”
办公室里,主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发来申请,想进这个单位?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跟你明说了,单位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终止,只是请假,”张信礼道:“我上次已经说明过了。”
“请假?”主任脸上表情更不可理喻了:“我也跟你说过了,整个实习期总共才几个月,没有请假一个月的说法,要么踏踏实实给我干,要么直接终止,分数记0,你们是来服从单位安排的,不是来度假的!”
“我知道,”张信礼说:“对不起,主任,但请你通融。”
林瑾瑜发作时啥都干不了,上次遵医嘱来请假的自然也是张信礼,那时他没第三条路走,只能答应着,让林瑾瑜先回家:“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好,真的很抱歉,我会让他好好反思,请再给次机会。”
“身体不好就好好在家,也不用回来实习了。”主任眉间川字纹深重,她仍多少有些怀疑林瑾瑜跟张信礼有艾滋病——受某些乱编数据的谣言影响,许多人看到男同就觉得对方有艾滋病。
一通好说歹说,白费了嘴皮子,主任仍半点不松口,张信礼不会说什么谄媚话,只会一遍遍道歉,求领导给机会,一来二去主任犯了,挥手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规定就是规定,你要还想上班就赶紧回位置,不然你也终止实习,我没意见。”
“……”
上面不太想这两个实习生待在单位,因为这是两个同性恋,伤风败俗,可能还传染疾病,领导不大喜欢,但又不好明说,主任琢磨着,明年的实习接收公告可能要在申请条件里加上一条“取向正常”。
“快走吧,”她道:“规定就是规定,不可能通融的,我一开始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也接受了,还想改变什么?”
“……”张信礼知道,道理他都懂,按他性格,要只关于他自己,真答应了的事他不反悔,打落牙咽下去就是了,可这是林瑾瑜的事,是他没征求林瑾瑜的意见就代他答应了,尽管那时候林瑾瑜本人应该没法做决定,可越庖代俎就是越庖代俎,他本人对一应条件一无所知。
“您能不能……”
他还要求情,主任斩钉截铁道:“不能。”
好似无力回天,无路可走,张信礼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好像没办法了。
“张信礼!说完了没啊,不就报备一声的事吗,怎么磨蹭那么久——”
就在张信礼转身,放弃说服主任,准备先回办公室,看能不能试着另外找几个好说话点的负责人,求他们帮着开个口子时,门外忽地传来许钊十分有辨识度的声音:“人呢?哎,大伯,你给我指指,我同学说要找的那个啥啥主任是哪个办公室啊?”
第309章 忽而盛夏
虽然这期实习生里有两个是带着推荐信过来的,但主任一直以为,是那种八杆子才打得着的裙带关系。
毕竟实习工作都开展两个多月了,上面什么信也没有,没问过他俩的表现,也没明里暗里授意过什么,主任一开始还比较客气,那天撞见林瑾瑜工作时间私自带堂哥进来也没说什么,后来看一直没消息,也就慢慢放松警惕了。
张信礼这边开门出去,那边许钊窜得快,开门就往里冲,两人照面差点没撞上,许伯伯慢悠悠跟在后头,正朝这边走,许钊道:“干啥呢,我都转一圈了,你还没完事,不就打个报告吗,怎么这么久?”
他今天特意跟张信礼过来就是想顺便跟他大伯叙个旧,他家和林瑾瑜家一样,堂表亲戚关系挺和睦的,也不争财产,也不推赡养父母,基本没矛盾。
“不批准,”张信礼准备走:“算了,我去找找别的领导。”
“不批准?为什么?”许钊道:“不就休完病假接着回来实习么,多简单的事,凭啥不批准啊?”
张信礼怎么知道:“不知道,反正不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