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了顾家斐家的痛处,直接呈交皇后。就算帝后不治顾斐二人的罪,但冷落肯定是有的。
或许,大顾氏因为皇后的缘故,不会伤筋动骨,顾家也会因圣上的关系,伤不着汗毛,但即非皇亲又非国戚的斐家,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钉死斐家,也算是砍了顾家一臂,就算顾家想反扑,恐短时日内也没法子了。
这样,就给了凌峰缓口气的机会。
只要凌峰从保定平安回来,成功处理了杨康的事,将来无论用阴谋还是当面鼓对面锣地与顾家对上,都是不怕了。
当晚,凌宽把徐璐叫去喝斥了一顿。说她简直胡来,如此重大的事,居然不与他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
徐璐跪下来请罪,称:“侯爷恕罪。那顾家明明白白想钉死向有为来达到攀诬姐夫的目的。若是让他们得呈了,姐夫的仕途也就毁了。媳妇想的是,与其在向有为的事情上粘缠,还不如来个斧底抽薪,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凌宽平息了怒火,缓缓落坐,“好一个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一介妇道人家,居然还知道这个。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徐璐说:“是世子爷平日里最擅长的一句话,媳妇愚顿,以前并未深切体会过。只是这次夫君远去保定,姐夫又出现这样的事来,媳妇一来担忧夫君受人算计,二来又怕顾家阴谋得逞,也就顾不得其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媳妇也是鲁莽了,还请侯爷责罚。”
凌宽说:“罢了,你起来吧,虽然这次是鲁莽了些,但好在事情还算在控制范围内。对了,那样的情况,你为何还能把证据呈交皇后,而不是交由御史?”
若是交到御史手头,顾家斐家必定脱一层皮。
徐璐解释说:“大顾氏虽然死不足惜,可到底要顾惜皇后娘娘的颜面。更何况,媳妇听说斐浩然是圣上当年亲自定的吏部侍郎。”还得顾惜圣上的颜面。
凌宽再一次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他一直知道这个媳妇聪明,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拿捏。是个宗妇的好料子,但实在没有想到,她在政治方面也极有天赋,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凌宽说:“你做得很好。想来顾远山肯定会直奔都察院。”
徐璐恭敬地道:“侯爷,媳妇问句冒味的话,若您是顾远山,这时候会如何做呢?”
凌宽捋了胡子,在宴息厅里走了两圈,说:“若我是顾远山,肯定是去都察院,来个先下手为强,或是想尽办法贿赂都察院的人……糟了,赶紧的,派人去都察院,谨防顾远山斧底抽薪。”
徐璐面露迷惑,但这时候凌宽已顾不得与她解释,又急匆忽离去了,直奔都察院。
后来,还是凌宽身边的知客江帆给徐璐解了惑,“少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都察院的两位都察御史一个外放出京,一个因病在家。如今,都察院几乎是谢永康当家。这谢永康可是刚正不阿又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主。顾远山无论是贿赂还是以强硬手段都无法逼之收手,那自然是斧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要么放一把火烧了那些证据,要么对谢永康……”江帆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徐璐倒吸口气,这才知道凌宽前去都察院的目的。
……
晚上武夫人从方家回来,也听说了白日里徐璐做过的事,一方面震惊徐璐的胆大包天,另一方面又震惊于徐璐的胆大心思,娴熟的政治天赋,都不知是该斥责还是夸赞她。
最终,武夫人仍是把徐璐训了顿。
“……我知道你是为了峰儿好,可你这也太胆大妄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私自行动。误打误撞也好,还是你胆大心细也罢,你一介妇道人家,却干涉起朝堂大事,却是万万要不得的。传扬开去,与你与凌家可没半分好处。”
徐璐刚才已让凌宽斥责了一顿,也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也在高估了自己的本领,只凭意气用事。从凌峰那儿学了点政治斗争的皮毛就自以为厉害,一个人真刀真枪地应付起复杂的朝堂争斗。虽说占了上风,但其中的隐窜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这其中每一个环节,稍微说了差错,那就是前功近尽弃的。加上徐璐只凭一股意气用事,难免不出差错的时候。
徐璐诚心检导了自己的错误。
武夫人也并非真要责怪她,不过是怕她年纪轻轻收不住性子,被初次的成功弄得轻狂起来,而故意敲打她罢了。不轻不重地说了她两句,又肯定了她这一回的战斗成果,既抄了顾家斐家的老巢,化被动为主动,又圆滑地把茅盾推给帝后,把自己摘了出来。顾斐两家不管是轻判还是重罚,但在帝后心目中,凌家识大体懂分寸的印子是烙下了。
总得来说,徐璐初次出手,战绩还是比较辉煌就是了。
……
威国公顾远山顾不得再在凌宽面前扮演请罪模样,徐璐的话让他暗道不好,知道事情坏了,急匆匆地离去。直接去了都察院的。只是去了都察院才知道,两位都察御史都不在都察院,却是遇到了让他又气又恨又无可耐何的谢永康,暗叫倒霉。但女儿和斐家的事儿实在不容小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徐璐说把证据递交到都察院本来就是诓骗顾远山的,谢永康自然要实话实说的。加上谢永康一向瞧不起顾远山这类勋爵显贵,态度很是冷淡倨傲。但听在顾远山耳里,无异是谢永康要置自己于死地了,眼神冷厉,望了眼谢永康身后的案桌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顾远山回到国公府,顾夫人便埋怨他:“凌家的奴才,打了就是打了,你还登门做什么?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顾远山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抡起巴掌就甩了顾夫人一巴掌,怒喝道:“无知妇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他把洗硕丢到地上的那份文书掷到顾夫人脸上,声音冰冷厌烦:“蠢妇,你自己瞧瞧着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顾夫人嫁给顾远山,自恃自己宗室女的身份,加上顾家能够从伯府升为国公府,也是靠她的功劳,这些年一直活在浓厚优越感中。丈夫也一直让着她,敬着她。这回陡然挨巴掌,顾夫人被打蒙了,从未挨过打的脸很快就肿得发亮,在发了一会儿傻后,就要跳起来去撕顾远山,耐何顾远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去。顾夫人气得发晕,当下把那文书撕得稀烂,咬牙切齿地骂道:“老东西臭不要脸,若不是我哪有你的今日,不过是一时的失意就来我出气,你个没良心的……”
话说顾远山,带着一股子邪火及杀气去了外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召集知客议事。
☆、第159章 大顾氏的下场
而这时候,徐璐带着不安的心进了宫,对皇后垂泪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昨日威国公爷来过凌家,臣妾因忿他无故抠打臣妾派去的奴才,一气之下就骗他说把证据呈交到了都察院。只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们凌家与顾家,也并未有深仇大恨,不过是臣妾与顾家两位姑奶奶有些私怨罢了,哪就升级到两家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先前夫君得知臣妾与杨夫人顾小姐交恶,就是后来无意中发现了杨夫人的事儿,臣妾也从未想着把杨夫人怎样。后臣妾想了许久,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才想着把这些送回顾家,也算是释放臣妾对顾家的善意。谁知派去的奴才连门都没进就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未瞧到有人被打得全身血淋淋周身没一处完好的血腥场面,一时情绪失控,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出口恶气,这才请路姐姐把杨夫人和斐大人的犯罪证据呈进宫中。”徐璐一边说,一边偷看皇后神色,又继续道:“臣妾从沈家回去后,依然满腔的邪火,也未曾接受威国公爷的陪罪,还故意欺骗威国公爷,说证据已呈交都察院。只是威国公爷走后,臣妾心里头就有些不安。顾国公到底也是替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臣妾实在不能因私愤就对朝廷栋梁不依不饶。臣妾也着实不愿继续与顾家交恶。可如今事态已经失控,臣妾万分恐惶,可却无办法,只好请求皇后娘娘疼一回臣妾了。”说着就深深磕下头去。
皇后脑海里转了无数遍心思,语气地温和道:“你刚才所言,可是出自真心?”
徐璐扭着手指头,讷讷道:“有一半出自真心。”
“那另一半呢?”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妾愿与顾家尽释前嫌是出自真心,不愿与杨夫人交恶也是出自真心。只是顾夫人和杨夫总是苦苦相逼,臣妾与杨夫人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也真心不愿继续与杨夫人交恶……所以还请皇后娘娘在杨夫人面前,替臣妾美言几句。”
皇后看了徐璐半晌,说:“你有心了,也真是委屈你了。”
顾家与凌家的恩怨,皇后如何不知?不过是徐璐与大小顾氏的私人恩怨,居然升级到了两大家族的互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凌家一直谨守着分寸,从未主动挑衅过。反倒是顾家处处挑衅不说,连散播谣言,栽脏嫁祸等下作伎俩都使了出来。这回更是趁凌峰去保定府不在京中,迂回从向有为官令宸身上开刀,以达到整治凌家的目的。偏向有为又是正直不阿的,顾家这般明张目胆污陷朝廷忠臣良将,这是皇帝不会容许的。
顾家的作为,已触到皇帝的底线。
再加上路玲玲呈交上来的大顾氏和斐家的犯罪证据,皇后怒不可竭,却也赞赏徐璐的以退为进。
大顾氏是后族宗妇,若当真被闹将出来,皇后面上也不好看。尤其大顾氏是借着衡国公夫人这块招牌针对的凌家,这可是把整个后族都赔进去了。徐璐倒是聪明,只是把大顾氏的罪证呈交中宫。顾惜了皇后的颜面,更把事情压在了台面下。
皇后必须要徐璐这份情。
而徐璐所表现的委屈隐忍,越发衬出顾夫人母女的张扬舞爪及跋扈飞扬。尽管知道这里头也还有徐璐故意示弱的成份,但皇后依然欣赏徐璐磊落的性子。
尽管徐璐也有利用皇后对付大顾氏及顾家之嫌疑,但皇后还不得不领她这份情,甚至替她教训顾氏。
赤裸裸的阳谋。
比顾家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高明多了。
……
徐璐从宫中回来,心脏还怦怦地跳着。
她刚才对皇后说了一半的真话,一半的假话。算起来,她这也算是欺君了。
她最大的本领就是拿她的花言巧语哄骗凌峰,这回却施展在皇后身上,尽管最终成功了,却依然让汗水浸湿了背脊。
皇后虽未曾摆出中宫威仪,但那上位者习惯了发号施令带来的高高在上,以及恰到好处的纡尊降贵,依然让她有种大气都喘不过的感觉。
徐璐的马车直接驶入垂花门外,再坐了软轿进入内宅,去了晚香堂。
软轿里没有炉子,徐璐手上的汤婆子早已冷透,尽管穿得厚实,依然冷得直打寒颤。
晚香堂温暖如春,武夫人和凌芸纷纷起身,亲自迎了徐璐到炕上坐了,凌芸已塞了杯热茶在徐璐手上。
徐璐喝了口热茶,坐在温暖的炕上,这才觉得活过来似的。京城的天气,真的太冷了。
徐璐把面见皇后,及皇后的态度说了。
武夫人沉吟半响,说:“娘娘能派坤宁宫大太监亲自护送你出宫,显然还是领你的情。既然娘娘领你这份情,那么这回大顾氏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了。”
徐璐也能从皇后的态度里察觉出她这回施展的阳谋走对了路子。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武夫人断然道:“什么都不用做。”
徐璐还想说什么,不过也觉得武夫人说得有道理。
如今事情已经捅到上位者跟前,他们再做任何小动作也是枉然,还不如静观其变。
后来经过武夫人的宽慰,徐璐总算恢复了平静,逗弄了团哥儿一会儿,这才看着凌芸:“姐姐,姐夫最近在做些什么?”
凌芸说:“什么都没做,修身养性呢。”
平白无故被人扣屎盆子,官令宸甭提有多郁闷。这段时日也不敢走亲访友,就怕太过高调让人抓了小辩子。到时候又有一番攀扯了。
“那你们家老太太呢?”
“老样子呗,见天的把表小姐带在身边,仿佛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看了就恶心。”
徐璐眨眨眼,“我听说,姐姐家的姑奶奶好像也回来了。”
凌芸的小姑子,官令菲,嫁到了苑平县的齐家。这齐家老太爷曾做过三品京兆伊,并风光致仕,这对于大多数没有好下场的京官来说,能够全身而退,也着实是了不得的本事。齐家靠着齐老太爷,在苑平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书香世家。
凌芸的小姑子是齐家五房媳妇。丈夫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只是迟迟没能考中进士。官令菲压力大,回娘家的次数就增多了起来。
凌芸说:“妹夫这几年运气不怎么好,我这个姑奶奶就有些上火了,就时常往娘家散心。我和你姐夫外放三年间,我这个姑奶奶倒是孝顺,隔三岔五回娘家陪老太太说话解闷。自咱们回到京来,倒不曾回来过。不过最近又跑得勤了,与那香表妹也挺投机呢。”
经常往娘家跑的女子,除了回娘家打秋风外,也就是想从娘家找助力吧。只是官令宸是武将,官老太太又是个糊涂的,恐怕也帮不上忙。想来,官令菲应该是打凌芸的主意了。毕竟凌家在朝堂上的人脉可不少。
只是,她既然要巴结凌芸,怎么又跑去与那所谓的香表妹走到一起呢?真是本末倒置。
武夫人就说:“她与那位表小姐打得火热。想来那位表小姐能够助她一步之力吧。”
凌芸扑嗤一声笑了起来:“香表妹能给她什么助力?也不关我的事呀。”
是呀,小姑子是家中的娇客,可嫁了人后,就只是客人了。与嫂子可没什么关系了。
……
次日,朝堂上就传来一则消息,昨夜子夜时分,都察院忽然走水,吓呆了好大一群人。虽然不曾损失什么,也只是损失了些不甚重要的陈年文件,但依然令人震怒。
都察院掌管着天下官员犯罪证据,这些人也实在胆大包天。
朝堂如炸开了锅,皇帝大怒,当着文武朝臣的面,意有所指地道:“别以为不吐口朕就不知道这幕后主使人是谁。当真是自作聪明。”然后把一份证据丢到朝堂上。
离得最近的杨阁老上前捡起,只是瞧了没两页,就脸色大变。
专司“纠察百官,辨明冤枉”,兼有监察、监督的职能的都察院经历厉进周,因诬告朝廷良臣,大庆律对诬告惩罚极严,不但连坐还加等处罚,厉进周当场被革职查办,打了五十板子,并打入天牢,听侯发落。而举荐厉进周的左佥都御史段琦文也因识人不清等罪名,革去官帽子,贬为庶民,并抄家罚没家产。
弹劾向有为的右佥都御史江墨也因“举荐不实”,误使忠臣受屈,被圣上申斥,罚三个月薪奉。
其后,又从朝堂上传出,吏部右侍郎斐浩然,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包蔽有问题官员,严重触范大庆律法,被当场摘去乌纱帽,打入天牢,再让交由刑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堂会审。
消息传至威国公府,顾远山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厉进周和段琦文都是顾家的人,也是顾家安插在都察院的钉子,如今这两颗重要钉子都被圣上拔掉,显然,这是皇帝在敲打顾家呀。
还有,大女儿的事没爆发,怎么偏偏斐浩然就给告发了呢?
顾远山百思不得其解。
得知消息的顾夫人也顾不得与顾远山置气,急匆匆地奔进书房,“……我听说圣上把斐浩然打入大牢,是不是真的?”
顾夫人身边还有哭得双眼红肿的顾六,顾六惊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爹爹,公爹被打入天牢了,咱们家都没法子去刑部大牢递消息进去。这究竟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皇上怎的就把公爹打入天牢呢?”
顾六是国公府的嫡女,一向受宠,被其母养得目下无尘,也未曾经历过风雨,斐家的顶梁柱毫无预兆地被下了大狱,这让斐家上头的天都蹋了大半。顾六唯一的办法就是回来找父母想办法。
顾远山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言不发。
顾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吼道:“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呀?还不赶紧想办法把斐浩然捞出来呀。”
斐浩然是顾家的姻亲,斐浩然若是倒下,女儿也要跟着受罪,顾家自然要拉斐家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