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赵镜回去后,便命人着手办聘礼,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谢通跟他是至交,赵镜身上有几个钱,谢通心里一清二楚。见赵镜跟朱喜的婚事已经谈妥,便主动送了两千两的银票过来,只说算是借他的。
    如此一来,赵朱两家的婚事,便提上议程来。
    蔻姐儿听说父亲要娶朱家大姐姐为妻了,她以后就是有娘亲的人了,真是比谁都开心,常常半夜兴奋得睡不着觉,天天要往朱家跑。
    鲍妈妈见小姐性子似乎开朗活络不少,也高兴,老爷替夫人守了三年,也该是够了。如今续娶,不但往后更多一个人疼小姐,也能够为老爷分担些许,有女主人的家,才像是一个家啊。
    赵镜重新又请了媒人,婚事定在六月,如此仓促,不但是为了想早日抱得佳人,也是考虑到大舅子朱禄将来要去省城参加武考的事情。以朱禄的身手,想在松阳县胜出,还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日子定下来后,赵镜着手办完聘礼,便要往朱家送去。
    衙门里的人见县老爷娶夫人,个个挤破脑袋要帮忙,心甘情愿当苦力。
    于是,赵镜又省了一笔雇佣人抬箱子的钱,领着衙门里一群普快,浩浩荡荡往朱家去。
    ☆、第68章
    松阳县新上任的县老爷要娶福记的大小姐为妻,这件事情一时间轰动了整个松阳县,成为众升斗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要说这朱家,早在半年前,真是穷得叮当响,真是踩了狗屎运,先是家里发了财,如今还攀上官了。
    七品芝麻官,到底还是官,再说这赵县令年轻有为,将来肯定前途无量。二十出头就做了七品县令,可还有二三十年升官的机会呢。朱大平时瞧着老实巴交的,还真是命好,家里大闺女如今要成官夫人了。
    朱家不论是之前做打铁生意,还是如今做的糕点生意,一直都十分本分,逢年过节的时候,常常会降价,而且还会搞一些赠送小礼品的活动。
    小城里的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因此对这些小恩小惠十分看重。
    故此,自打赵镜带着大箱小箱聘礼浩浩荡荡去了朱家后,朱家的门槛成日都要被踏破了。
    福记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到了三月份,朱福成功开了一家分铺。
    虽然不能说日进斗金,但是每日进项比之前至少翻了三倍,尤其是朱福在馅料中加了新鲜桃花研磨成的粉后,慕名而来的顾客更多。省城福州也有好几户人家专门让家丁赶车来松阳县采买鸡蛋糕,一时间,福记声名大噪。
    有人欢喜有人愁,如今朱家完全转了运,而卫家近况则一跌再跌。
    先是卫葛氏偷人败坏门风,又是卫大郎续娶不顺,接着是卫薛氏设计让赵县令娶自己孙女失败......卫薛氏心气儿不顺,整日躺在床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以前儿媳葛氏在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都能骂葛氏几句顺顺气儿。要么就是两个女儿来看自己的时候,被自己骂几句,将心中的不顺发泄在别人身上,自己心情就好多了。
    可如今葛氏跑了,两个女儿也鲜少来家里,他着人去打听,听说是两个女婿不让女儿回家。
    她倒是不担心女儿们受委屈,她只是担心女儿们不能每个月按时给银子,儿子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有嫡亲的孙子,将来可是要娶媳妇的。
    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三娘那个死丫头不肯出银子给大郎凑聘礼,那女家也就同意这门亲事了。真是可恨!如今自己发达了,不但不知道往娘家送钱,竟然还跟避瘟神一样避着,连大年初二都没回娘家来。
    卫薛氏气得直哼哼,心里不顺,随即就翻了身。
    外面卫香宝突然跑了进来,哭着喊道:“我不管,我要嫁给赵县令,奶奶,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我要嫁给赵县令。”她是方才上街的时候,听到了左邻右舍的闲聊,这才得知赵县令最终还是选择娶三姑家的表姐了。
    若是之前没有见过他还好,可是自打那次见过之后,她就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赵县令。
    卫薛氏见屎丫头又在嚎丧,狠狠瞪了她一眼,凶道:“再哭?再哭我将你卖了!”见卫香宝吓得赶紧不哭了,她一双浑浊的老眼才将收了些戾色,只问道,“你爹呢?”
    “爹出去了。”卫香宝心里委屈,可却真怕被卖了,不敢哭,忍得厉害,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卫薛氏轻叹:“如今你的三个姑姑都不给家里送银子了,你爹爹跟你哥哥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真是可恨啊,养了三个赔钱货,最后都成了泼出去的水了,谁也不能给你爹爹带来容华富贵。”
    卫香宝打了几个哭嗝,抽噎着道:“三姑家如今有钱,奶奶,三姑家又开了一间铺子,声音可好了。”
    “声音哪里能不好?一天至少能赚好几十两银子。”想想那些银子不是自己的,她就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伸手按住胸口道,“该死的,这每天赚的钱要是能分一半给你爹爹花,那该多好!”
    三姑家一天能赚几十两,如果分一半给自己家花,那也得好多钱呢。
    卫香宝眼睛睁得圆圆的,又想着自己心仪的男子最后选的竟然是三姑家的表姐,她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卫香宝忽然大叫一声,然后扭着肥胖的身子凑到卫薛氏跟前去,在卫薛氏耳边轻轻耳语。
    卫薛氏方才还是愁云满面,听得卫香宝的话后,浑浊的老眼立即有了神采。
    “没想到,关键的时刻,你这丫头还是有些用处的。”卫薛氏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扶坐了起来,背靠着软枕,笑得阴森森的,“我们日子不好过,他们一家也休想过得好。”
    她一张干瘪的老嘴撇着,整张脸上的肉都下垂,耷拉着,眼神阴毒。
    *
    铺子渐渐步入正轨后,朱福便在松阳县开了个小型的招聘会,给福记招伙计跟掌柜,还有账房先生,以及糕点师。
    以前福记刚刚开张的时候,一切都是从零做起,朱福不敢放开手去做,所以,起初铺子里的事情都是一家人在打理。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家里有了钱,她便不愿意再让爹娘出来辛苦干活,只叫他们在家里歇着,好好过老爷太太的富庶生活,至于铺子里的事情,她打算根据不同岗位的特殊性,有选择地招聘。
    在福记门前摆了张桌子,朱福带着堂弟朱贵一起当面试官,朱福负责察言观色看面相,朱贵则负责将朱福说的都写下来。
    朱福早在两日前就在福记门前贴了招聘告示,福记工钱给的是同行业同岗位的三倍,而且福利优厚,不但管饭,而且逢年过节还额外赠送礼品。除了一些特定岗位,朱福还额外招聘一批年轻力壮的汉子跑业务。
    如今还没到农忙时节,周边小村子里不少年轻壮士听说在福记打工赚的钱多,个个从村子里跑进城来应聘。
    福记如今只在松阳县有两家,朱福预计三个月内开第三家铺子,不过,松阳县已然到了饱和的状态,若是想将生意长久做下去,还得往省城跑。
    湖州有谢逸这活招牌,不怕生意不好,相对派去做宣传的人可以少些。临近的苏州、金陵、扬州等地,必须要多派些人去才行。一番算计下来,朱福列了一张清单,然后照着列的单子开始招人。
    跑业务的人压力大,工作也不稳定,但是相对薪酬也高,很多想赚钱的年轻人想做。
    但是朱福作为兼职hr,在择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标准的。
    由于前来应聘的人很多,朱福早先便让朱贵准备了纸墨笔砚,一一登记姓名,年龄,户口,以及选择的岗位,填完这些,便叫他们回家等通知去。待得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会将各个岗位应聘上的人的名单贴出来。
    松阳县内,还没有哪家的东家是这样招人干活的呢,众人一时觉得十分新鲜,满心期待着放榜日。
    回到家后,朱贵将所有的纸张整理好,递给朱福道:“二堂姐,我刚刚数了数,总共有近百人,没个名字后面都附有详细的个人情况,你看看。”说完便将一摞纸递给朱福跟前。
    朱福接过来瞧了瞧,见整理归纳的清晰齐整,不由抬眸望着朱贵笑道:“当初人一窝蜂挤过来,我自己都记不清楚,难为你能记得既详细又清晰。要不是你要考取功名,跟着我做生意得了,给我当文秘助理,我给你分红。”
    朱贵清秀的脸上泛起笑意来,乐呵呵道:“好啊,跟着二堂姐赚钱,我就算将来当不了官儿,当个大财主也行。”
    “你得了吧。”朱福笑,“要是叫二婶知道我拐诱你做生意,她肯定得急了。咱们老朱家,有人负责赚钱,有人就负责念书,毕竟这个时代生意人还是被人瞧不起的,你要是将来当了官,有你罩着姐姐生意也好做。”
    朱贵一直轻轻地笑,附和着点头。
    掌柜要选两个,账房两个,伙计每个铺子各四个,还有采购的,送货的,跟着学做糕点的,这些人员都是固定的。至于跑业务,朱福打算在福州放两个,苏州四个,扬州四个,金陵八个......跑业务的基本薪资定得低些,然后每谈成一笔业务按提成来算。
    一番筛选下来,朱福便将各个岗位聘上的人员名字一一报出来,让朱贵写在一张大红纸上。
    待得到第二日正午,福记门口早已经挤满了人,有些是买鸡蛋糕的,有些则是来看放榜的。见朱福攥着红纸来了,个个挤破脑袋要朝朱福跑来,却再瞧见朱福的手势后,个个呆立在原处不动。
    红纸贴在墙上,有应选上的立即就欢快地大笑出声音来,也有落选的,眼里便有些恨意,总觉得在歧视他,所以这档子能赚钱的好事情不给他。
    ☆、第69章
    朱福完全将铺子里生意一应都揽在自己身上,同时,也在挑选着培养一些心腹员工,想着,以后生意做得更大些了,有些铺子她则可以放手让心腹之人去管,她也乐得清闲一些。
    赚钱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要过上自由愉快的好日子,她爱钱,那是因为她没钱,有了钱,自然是更愿意享受生活。
    朱大跟卫三娘都是苦了一辈子的人,一旦清闲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朱大最擅手工,虽然如今不必再去铺子里干活了,可他在家里闲不住,给家里打了好多桌子跟凳子,还准备给长女跟女婿打一张花雕大木床当婚床。卫三娘则负责陪着大女儿一起做绣活,赵家给的聘礼丰厚,她也不能叫女儿的嫁妆寒酸,尽可能都给女儿最好的。
    自打订了亲,朱喜成日都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六月的时候被一顶花轿抬去赵镜家。订亲之后,赵镜虽然不便三天两头往朱家跑,但是赵蔻却愿意天天来朱家玩。她打小便是没娘的孩子,父爱再深厚,那也比不上母亲温柔的爱,所以她很愿意亲近朱喜。
    朱喜也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觉得她跟小妹暖姐儿小的时候一样,她就想宠着她。
    每次朱喜宠溺地将赵蔻抱坐在腿上的时候,暖姐儿就故意皱着小圆脸儿道:“长姐有了蔻姐儿,就不喜欢我了,长姐以后都不喜欢我了么?”
    赵蔻缩在朱喜怀里,扭头过来看暖姐儿,小手轻轻伸过来要够暖姐儿的手道:“我喜欢小暖姐姐,小暖姐姐也跟着去我家吧,以后我们一起玩。”
    暖姐儿嘿嘿笑着挥手道:“我才不要哩,二姐姐说了,等我有长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会有个像赵大人那样的公子愿意娶我的。”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春衫,乌黑的发梳着两个抓髻,两只髻上缠着鹅黄色的丝带,小小的圆脸儿上全是甜美的笑意,一脸的憧憬期盼。
    小丫头如今越发瘦了,原本肉乎乎的小脸儿也瘦出了美人的模子来,眉眼间,也隐隐有着自己母亲跟两个姐姐的风采来。
    再加上她性子活泼,娇俏可人,外人见了,没一个不喜欢的。
    都道,朱家的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这朱三小姐长大后,定然也是一个不输给两个姐姐的美人儿。
    朱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天真的样子,倒是将朱喜说得臊红了脸。
    “你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成亲不成亲的?福姐儿也是,越发说话没个把门的了,你小不懂事,她也不懂事吗?”朱喜又羞又愧,又气又愤,紧紧咬住下唇说,“等她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说叨说叨她。”
    朱暖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二姐姐说得对,这样的话是不能叫娘跟长姐听到的。若是她们听到了,定然会生气,方才也怪自己一时心急,就脱口而出了,下次一定不能说了。
    她怕继续留在这里长姐会抓着这个错处不放,随便寻了个借口,一溜烟就跑走了。
    寿哥儿如今日日跟着堂兄去对面念书,爹娘虽然不必再去铺子里忙活了,可总也闲不下来,成日都自己忙自己的。长姐又有了蔻姐儿,她一时间有些无聊起来,在院子里踢了会儿土,转头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自己,她则悄悄溜走了。
    三月末,春意盎然,河边两排杨柳垂条,暖姐儿小身子轻轻晃在路边。
    有路过的邻居见着了朱家漂亮的小闺女,笑着跟她打招呼道:“小暖,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没人跟着一起?”
    见是隔壁卖糖人的麻子媳妇,暖姐儿笑嘻嘻跑过去道:“去铺子里帮我二姐姐的忙,我爹娘在家忙着哩,我长姐也忙着哩。我是大孩子了,我可以一个人去找我二姐姐。”
    “小暖真乖,来,这个糖人给你吃。”麻子媳妇见暖姐儿又乖巧又漂亮,心里也喜欢,伸手捡了块最大的糖人递给她,“吃吧,不要钱。”
    暖姐儿眼巴巴望着糖人,忽然想起弟弟来,她想买一块给弟弟吃。
    伸手往身上摸了摸,出门一个铜板没带,她眼珠子转了转,决定折回去将糖人给弟弟吃。
    脆声谢过麻子媳妇,她则欢快地要往回走,才将转身,就见身后有个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瞧。这个少年她认识,是梨花村的姜树,是二姐姐雇奶牛产奶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
    原本这天天送牛奶进城的活计是姜栓帮着爹爹姜老实做的,可惜姜栓一早起来吃坏了东西,又怕耽误东家的生意,所以只能央托弟弟姜树帮忙送奶。
    “我认识你们,你们是给我家铺子送牛奶的。”暖姐儿伸手指着姜树,歪着头问,“今天怎么是你?你哥哥呢?”
    姜树鲜少进城来,在村子里他可以上树掏蛋下河摸鱼,可进了城,他总是有些胆怯。尤其面前还站着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他说话更加结巴起来,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几个字。
    “原来是三小姐。”姜老实见幼子这般上不得台面,瞪了他一眼,又笑着朝暖姐儿弯腰道,“这就要去福记,三小姐也是去福记吗?要不要跟着一道去?”
    暖姐儿挥了挥手上的糖人道:“我本来是要去找二姐姐的,不过,现在我要先去将糖人给弟弟送去。你们快去吧,别叫二姐姐等着。”
    “诶,是是是。”姜老实点头哈腰,然后重新推起板车。
    姜树又瞄了暖姐儿两眼,这才跟着自己爹爹往福记去。
    见他们走远了,暖姐儿又望了望手上的糖人,这才开心地往奶奶家跑去。
    早就蹲在河边大柳树下候着的中年男子,见目标近了,悄悄折身朝暖姐儿走了过来。
    只瞬间的功夫,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麻子媳妇笑着张麻子道:“小暖如今瘦了,不但人长得越发水灵了,连路走得都快。你瞧,这才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张麻子又绕了一块糖人,闻言抬眸去瞧,果然再也找不到那抹黄色身影。
    *
    朱福还在新铺子的一间耳屋里教新选出来的几个小姑娘*蛋糕,馅料都是她提前配好的,分装在几个大碗里,然后让徒弟们搅匀,以及教她们烘烤的火候跟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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