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妃的目光落在花枝招展女身上，“哟，这不是罗大人家的姑娘，我记得你叫什么锦绣来着？”
    罗锦绣不敢得罪瑶妃，行了礼，“罗锦绣参见瑶妃娘娘。”
    瑶妃也不让她平身。
    问了那句话之后，将注意力转移到粥上。
    一勺一勺的，慢条斯理地品粥。
    一边品粥一边点评。
    从选材到火候，事无巨细，专业细致。
    瑶妃没发话，罗锦绣不敢平身，更不敢开口打岔，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俯身的姿势维持时间长了很难受，额头上冒出丝丝汗水。
    足足等了一刻钟，瑶妃才意犹未尽地将粥碗放下。
    “呀，这粥虽然没我的芙蓉粥好喝，味道却也是不错的，一不小心喝光了。”瑶妃淡淡地说，“坏了坏了，罗小姐，你快别行礼了，快来批评我吧。”
    罗锦绣见瑶妃终于想起了她，松了一口气，刚想道谢，听到最后一句，松出去的那口气又提起来。
    她不知瑶妃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歉，“臣女不敢。”
    “不敢？”瑶妃挑眉，“偃月将粥喝光之后，你不是说她将粥喝完的行为很粗鄙？我也不小心喝完了，在你眼里，我的行为应该也是粗鄙的吧？”
    “瑶妃娘娘恕罪。”罗锦绣脸色变得土灰色。
    她敢得罪秦偃月，是因为秦偃月已经被降为侧妃。
    侧妃说是妃子，其实是妾。
    以她的家世，可以不将侧妃放在眼里。
    但，不敢不把瑶妃娘娘放在眼里。
    “臣女一时口快，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话。”罗锦绣说，“臣女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瑶妃反问，“我刚才就在附近，可是将你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莫不是我耳聋了？”
    罗锦绣后背泛出些许冷汗。
    瑶妃的语气没有怒气，相反，软软糯糯的。
    听在耳中，却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冷汗逐渐浸透衣衫，罗锦绣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皇上特别节约，虽有每菜不过三的规矩，他让御厨将每道菜设成可以在三筷子之内吃完的量，很少浪费食物。”瑶妃道，“天下粮食，皆为农家人辛苦所种，东陆推行节俭，将不剩饭视为美德。”
    “我身为皇上的妃子，自然遵皇上教诲。”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罗锦绣，“七王妃也深得皇上真传，爱粮惜福，不敢忘本。怎么，罗大人没有教过罗小姐这些？”
    罗锦绣越听越觉得心慌。
    瑶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就像平常拉家常一样。
    可，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
    瑶妃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她父亲不遵守皇上的教诲。
    这事往小里说是芝麻粒一般的小事。
    往大里说，这是对皇上不敬，是父亲对皇上的命令置若罔闻。
    “臣女不敢。”罗锦绣跪下来，白着脸，“瑶妃娘娘恕罪。”
    “罗小姐这是干什么？”瑶妃忙将罗锦绣扶起来，“我就是在闲聊天，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罗小姐你还年轻，不懂得我们这些老年人敬畏天地的心思。等你年纪大了，就会敬天地，敬万物。你浪费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在浪费的你的福报。你每一次口出恶言，都会减轻你的福报，也就是所谓的祸从口出，所以才有惜福这一说。”
    罗锦绣不知道瑶妃要说什么，又不敢反驳什么，只得应着。
    瑶妃抓住罗锦绣的手，眉眼弯弯，“所以呀，我觉得七王妃将碗里的粥全部吃完不是粗鄙，罗小姐你浪费粮食，肆意评价别人，还对全天下的村妇不敬，这才是漏福的行为。”
    “臣女知错。”罗锦绣都快哭了。
    这瑶妃看起来很和蔼，可，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
    尤其是被她抓住手的时候，像是身上的阳面被吸走，负面阴郁的一面充斥肆虐一般，心底生寒。
    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害怕过。
    “你年轻，不懂得敬畏天地，可能不信这种东西。”瑶妃不理她，继续说道，“人还是要有点敬畏好。以我看啊，你得向全天下的劳动妇女道歉，才能免了灾祸。”
    “臣女谨记。”
    “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瑶妃终于将她的手放开，“快去品粥去吧。”
    罗锦绣如临大赦，松了口气，告退后匆匆离开。
    秦偃月皱着眉头，“她就是想找茬而已，跟她浪费那么多口舌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瑶妃眉眼弯弯，“罗大人两袖清风，养出来的女儿却是这个德行，若你们这一代全是罗锦绣这模样的，东陆王朝堪忧，所以，我小小教训了她一下。”
    “你给她下毒了？”
    “会下毒的人是你。”瑶妃道，“我就是把她的好运气吸走了，你且看着……”
    “哎哟。”瑶妃的话还没落音，罗锦绣突然高喊一声。
    伴随着一声巨响，罗锦绣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面是平的，没有任何障碍物。
    她自己踩到了裙角，把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
    大殿里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罗锦绣身上来。
    罗锦绣脸上通红一片，她丢不起这人，匆忙站起来，用帕子捂住脸往前走。
    慌张之下没看清楚路，一头撞到了柱子上。
    撞上去之后，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没想到又踩到了裙角，身体无法保持平衡，直直地向后仰去。
    恰好一个丫鬟提着一个小粥桶经过。
    情急之下，罗锦绣抓住了那丫鬟的衣角，丫鬟吓了一跳，一时间没能保持住平衡，粥桶落到她的脸上。
    那粥是夫人小姐们吃剩的攒起来的，丫鬟准备提到后院喂牲畜的。
    剩粥落到罗锦绣脸上后，已经不太烫了。
    但，巧合的角度下，一大部分剩粥落到了她的嘴里。
    她情急之下喝下去不少。
    没喝下去的粥洒落在脸上，头发上，身上。
    罗锦绣疯了一般抚着脸上的粥，猛烈咳嗽着，精致的妆容被毁变成了大花脸，头发散乱，活活像个疯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大殿人人噤声，面面相觑。
    “快，快来人，拿毛巾，热水，快将罗小姐带到房间里换衣裳。”安昌公主率先反应过来。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罗锦绣扶起，带走。
    场面无比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