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珠表情微动。
    贴在脸上的胭脂簌簌往下落。
    没了脂粉的遮盖，脸上的褶子显露出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几岁。
    “七王妃或许不知，人的寿命是无法测算的，只能测算人的运势。”
    寿命天定，是为天机。
    就算是她，也只能测算出个大概范围。
    或者，能看到人脸上浮现出的死亡之气。
    然，死气并不代表着会死，只是一种糟糕透顶的气息而已。
    她现在的气息就相当糟糕。
    “是吗？”秦偃月抄着手，“那就可惜了。”
    肺结核的治疗相当复杂。
    就算是她可以拿到各种特效药，也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生死有命，珠夫人好自为之。”
    闵珠有些慌乱。
    她的声音提高，无比急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到了肺痨？我只是染了风寒。”
    “你是不是得了，你心里有数吧？何必自欺欺人。”秦偃月淡淡地说。
    闵珠僵在那里。
    她咳血，胸痛，盗汗，消瘦……
    这些都是肺痨的症状。
    只是这些年来，她身边并没有人跟她一样。
    她自欺欺人，努力说服自己不是得了肺痨。
    可……
    秦偃月拆穿了她的所有幻想。
    秦偃月是天灵道人的弟子，更是陆觐的师妹，不可能只是为了吓唬她而胡说。
    她得了肺痨的可能性极大。
    闵珠几乎站不住。
    她脸色煞白煞白。
    若她得了肺痨，那，与她亲密接触的六皇子，极有可能被传染上了……
    肺痨，是绝症！
    六皇子想立千秋伟业的梦想，也会因这肺痨而功亏一篑。
    她一心想辅佐六皇子成为皇帝，谁知……
    闵珠越想越觉得悲恸，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堪堪倚在枯树上勉强保持住身形。
    秦偃月看着闵珠悲伤欲绝的模样，抄手，站在东方璃身边。
    闵珠刚才的悲伤是装的。
    现在的悲伤是真的。
    闵珠意识到自己得了肺痨之后，目光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卧房的方向。
    眉眼间的悲伤浓郁得化不开。
    这也从侧面证明，闵珠是真的喜欢六皇子。
    她会如此悲伤，怕是觉得会将肺痨传染给六皇子。
    秦偃月眉头舒展开。
    不管多厉害的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会不堪一击。
    东方璃听说闵珠得了肺痨之后，有些紧张。
    “二丫，我们还是尽管离开这里吧。”他道。
    肺痨是绝症，得了就会死，无法治愈的那种。
    他有些后悔将她带到这里来。
    “没事。”秦偃月拍了拍他的手。
    她的目光转向李青云，“李大人，我不能越俎代庖，接下来的事情，由你处置吧。”
    李青云第一次见到口罩这种东西，有点新鲜。
    那材质和样式是他所没见过的，想来是宫廷新花样。
    他爱不释手，一直在摆弄。
    听了秦偃月的话，才觉得这动作有点小气，忙将剩余的口罩递过来，“七王妃，还给您……”
    “你留着吧。”秦偃月道，“我建议，只要靠近珠夫人，都要戴口罩。一次换一个，替换下来的不要再用。”
    李青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只能用一次有些可惜。
    他将剩下的口罩塞到袖子里。
    “来人，请仵作来，仵作检验后，将尸体抬到停尸房，没有本官的允许，谁也不能探望。”
    “这位夫人，你也随本官回一趟衙门吧。”
    “李大人，我已经说清楚了。”闵珠道，“这件事我毫不知情，我并不知道雪儿做了这种事。”
    “我……”
    她话还没说完，不停地咳嗽着，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只是将她收留在这里，这房间也是她的，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请大人明察。”
    李青云看着她，声音冷然，“夫人莫不是将本官当成傻子？这是的宅子，你的府邸，除却已经自杀身亡的三王妃， 那间屋子你说毫不知情，谁会相信？”
    “何况，就算跟你没关系，你也是第一嫌疑人。”
    “本官会调查这府邸里的所有人，若你清白，本官定还你一个清白，若你与巫蛊有关，也休怪本官不客气。”
    李青云话语中气势十足，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他本对闵珠报以同情。
    后来听到闵珠与七王妃的一番对话，才明白事情非同寻常。
    这闵珠，很大概率是在演戏骗他们。
    “一部分留下来保护现场，剩下的跟我回衙门。”李青云挥了挥手，“将府邸封锁，所有人都需要呈堂证供，若有半分作假，本官决不轻饶。”
    说完，衙役们分别押着丫鬟仆人们离开。
    “请吧。”李青云淡淡地对闵珠说。
    闵珠敛着眉。
    事情的发展，还是朝着对她最不利的方向发展。
    她将手藏在袖子里，手指在手心里默默画了一个几下。
    不管测算几次，都是下下签。
    今日之事，已没有希望。
    她放弃抗争，深深地看了秦偃月一眼，一步步走出院子里。
    “咱们也走吧。”东方璃揽住秦偃月的肩膀，“这院子有种令人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嗯。”秦偃月本想去看了看秦雪月的死状，也算是给原主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后来又想，不管是原主还是秦雪月，都已经死了。
    一死了之，恩怨了结。
    她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偃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原主的仇，她已经报了。
    占据她身体的恩情已经还清。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是她！
    “在想什么？”东方璃簇拥着她，快走几步，将她带到门外来。
    “我在想，老六会将闵珠捞出来吧。”秦偃月眉眼弯弯。
    东方璃面色冰冷，“若是无法证明那些东西是闵珠的，秦雪月又是自杀，证据不足，李青云只能放人。”
    “二丫，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
    “不，这样正好。”秦偃月道，“闵珠被抓走调查，依赖她的老六一定慌张地销毁一些东西。”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她有种预感，闵珠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
    这些秘密，她必须一点点挖出来。
    比如，闵珠如何将赤焰蛇送到溪云宫的。
    比如，闵珠如何知道赤焰蛇和漆黑天蛇这等南陆秘密蛊虫。
    以及，假银票案件中，真正的幕后人是不是老六……
    许许多多的矛头，都在往这边指。
    “用不了多久，闵珠一定会来求我的。”秦偃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