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挑了足足半日的手信便是如此敷衍?
过往的甜言蜜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那时他总温柔笑着唤她,静怡,平日里极少人会喊的字自他口中说出来,那时总觉得格外温暖。
温暖的回忆被现实片片粉碎,裴落姝禁不住抬眼去看那满眼都已经没有她的男子,或许说,这个人眼里,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她。
那些动听的话都不过是哄着她骗着她答应这门婚事的。
高攀时尽是柔情蜜意,现在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指尖掐进掌心,轻微的疼痛让她回神,符合礼仪的道谢,“承蒙惠赠,多谢陆郎君。”
上首,罗氏看的心烦,觉着这三丫头性子过分怯弱了些,没有半分她将军府女郎的气势。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款款而来。
人未到,声先至。
“林姑娘这话说错了,我裴府的姑娘打小锦衣玉食,还真未见过这般劣质的手信,劳烦陆郎君挑了这半日,在街边小贩上随手买得手信便送上我将军府。”
褶裙掠过门槛,女子绝美的容颜现于人面。
张扬美艳的容颜逆着光而来,明眸善睐,但唇角却勾着嘲讽。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陆显庭脸色微变,却在看向女子时,眼底的光猛的颤动,心跳的飞快。
老太太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心下微动,抬起浑浊的眸子去看,见着是自个儿的乖孙女儿,眉心皱了下,暗想是哪个不知礼数的丫鬟去通知的。
竟叫她的泠姐儿来掺和这麻烦事儿来。
但既然都来了,老太太也不好驳了孙女儿的颜面,吩咐一旁的嬷嬷,“泠姐儿来了,看座。”
见着裴晏如,林惠筠咬紧了后槽牙,顿时想起之前挨的那一脚,狠狠揪紧了手帕,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开口,“裴大姑娘这是何意?这镯子虽不珍贵,但也是表兄的一番心意,便是裴大姑娘出身高贵,所见皆非凡品,但也不能将表兄的心意踩在脚底下吧?”
这话落下,陆夫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下来,堪堪维持着假笑。
心意?
裴晏如眼底浮现玩味,看的林惠筠心头猛跳了下。
莫不是......
不可能的。
林惠筠强自冷静下来,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压下心底的心虚。
裴晏如看出来女子的心虚,懒得虚与委蛇,讥笑,“我裴府世代簪缨,陆郎君便拿这街头小贩的小玩意儿充当心意,可是当我裴府无人,好欺负不成?还是贵府已落魄至此,连件像样的上门手信都拿不出手了?”
“裴姑娘好生不知礼数!”
陆夫人猛的拍桌,站起身来,保养尚好的脸上染上薄怒,双眸似能喷出火来。
自打嫁入陆府之后,她还不曾被人这般当面侮辱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夫人,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这是我将军府!”老太太眉眼顿沉,浑身凌厉气势磅礴。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哪怕老了那也是一身铮铮铁骨,气势如虹。
陆夫人心头微骇,宛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清醒下来。
她怎么忘了。
裴府老太君乃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有诰命在身,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
“老太君,臣妇失言,只是裴姑娘这话说的确实莫名。”
陆夫人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眼下不是能撕破脸的时候。
老太太轻哼了声。
她宠着的孙女儿,便是无礼些那又如何,更何况这陆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真当她年老昏花看不明白了?
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一旁,裴落姝轻轻扯了扯裴晏如的衣裳,嗓音极低,“嫡姐……”
裴晏如微偏头,按上女子冰冷的手,嗓音不算轻,“姝儿,你是我将军府的三姑娘,便是出嫁,那也必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个如意郎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迎娶的。”
这话,既是说给裴落姝听的,也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裴落姝心尖儿微颤,越发愧对裴晏如,只低声呢喃,“姝儿不配的……”
陆夫人压不下这口气,但当着老太君的面却不能发作,阴沉着脸,“裴大姑娘,你空口白牙便说我儿这镯子是街边摊贩上所买,可有证据?可不能平白诬陷了我儿。”
“姑母你可不知,裴大姑娘上回还对筠儿动手呢!”
林惠筠趁机告状,心下高兴。
现在好了,这婚是退定了!
裴晏如淡淡瞥人一眼,殷红的唇微启,“明惜。”
紧接着,伴随着一道催促声响起,“快进去!”
一道佝偻着背的男人被推进来。
林惠筠原先还想着这京城那么大,东南西北四条街,卖首饰的多如牛毛,她怎么能知道她在哪儿买的。
但在看清进来的男人之时,脸色煞白。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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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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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搬花
裴晏如扯了扯唇,敛下眼底的轻蔑,“说说吧。”
来人本只是北街上的普通首饰摊贩,听见这话双腿抖了下,战战兢兢的抬眼,连忙解释,“回裴大姑娘的话,这,这镯子确实是林姑娘同陆公子在小的这里买的,卖的时候小的只当陆公子买回去赏给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呢,万万没有别的意思啊!”
小贩心内暴汗,他就一老老实实的商户,哪敢对裴府不敬呐!
被自称是裴府的人找上的时候可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他卖个镯子惹出什么祸事了,现在看来,还真是。
想起来那黑衣服的小哥凶巴巴的揪着他的衣领,冷着脸跟他说他胆敢对裴府不敬,小贩现在心头还在跳。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墨国最重门第规矩,陆显庭这般,便是忘了尊卑,实属不敬!
裴晏如眼皮微掀,“我可未曾冤枉两位,我将军府当属正一品之家,不知陆郎君存的什么心?”
陆夫人脸色铁青,飞快扫了眼心虚的儿子和侄女,哪里还不清楚真相,但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裴大姑娘,俗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啊,这手信虽价值不高,但也是庭儿细心挑选来的,这般咄咄逼人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裴姑娘见谅,此次登门实在匆忙,在下没来得及准备贵重之物,但婚约一事,关乎着两家,在下同三姑娘自幼相识,许是许久未见生了嫌隙,待成婚后在下定好好弥补。”
说到这儿,陆显庭忽地站起身,朝着老太君拱手,极尽真诚,“还请老太君能给小辈一个机会。”
闻言,林惠筠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脱口而出,“表兄!”
为什么!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应该直接一拍两散,退婚么?
明明来之前就已经答应了她的啊!
她话未脱口,就见心心念念的表兄回头,那双素来对她温柔的眸子仿佛一下子变得她不认识了,刚刚.......表兄的眼神......是厌恶她了?
林惠筠心底微疼,顿时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红了,见她这般表情,表兄依旧无动于衷,林惠筠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跑出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她们再执意退婚,倒是有些出尔反尔,以权压人了。
老太君脸色不太好看,看向站在下首的孙女儿,用眼神示意,“这下该怎么办?要不要干脆撕破脸面?”
泠姐儿这般铁了心的要给三丫头退婚,她这老婆子说什么也要给自家孙女儿撑腰。
裴晏如感受到视线,微摇了摇头,侧眸看向那眉眼恢复温润的男子,轻嗤了声。
沈于渊交到她手里的东西,可不只有那么一件。
见她摇头,老太君也不强求,只看了眼那默不作声的三丫头,轻叹了口气,“今日也累了,几位就先回去吧,婚约的事以后再谈。”
左右还有一年时间,若实在退不了婚,届时悔婚也来得及。
见老太君松口,陆夫人心头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待下去,“老太君好生休息,臣妇先走了。”
陆显庭跟着母亲往外走,路过那道倩影时,心头微动,没忍住看过去。
之前酒楼没细看,如今细细看来,这裴大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天人之姿,顾盼生辉,当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陆显庭有些沉醉,这般又飒又美的女子,若是能成为他的妻子.....
对上那双含着柔情的眸子,裴晏如莫名心底一阵恶寒。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老太太这才垮下来,扶了扶额,见状,裴晏如立刻迎上去,扶住了老人的手,嗓音里含上担忧,“祖母。”
指尖把上老人的脉搏。
没过一会儿,裴晏如眉眼稍松,脉象呈现平稳之势,好在没什么事。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扶我去歇歇吧。”
罗氏心累的很,若是儿子媳妇都还在,哪由得这些人这般欺上门来。
现如今偌大的裴府支零破碎,大厦倾塌,她也不得不看清事实了。
院中,梨花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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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南街,云澜阁。
阁楼之上,青色身影执扇而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啪的打开扇子,轻扇了扇,打趣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太傅府中桃花开,渊兄打算何时迎人家姑娘过门呐?”
云九鹤侧眸去看那浑身矜贵的男人,眼底浮现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