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我是家里头的老大,爹娘去的早,底下两个弟弟都得指望着我,老二眼前着说下了亲事,到年底就该成婚了,结果欠了赌债,人家债主寻上门来,说是还不上钱的话,就得砍了他一只手加一条腿去。”
“这眼瞧着就能成家立业了,要是没了一只手和一条腿,往后一辈子就毁了,我就只能拿了那笔钱去给了债主,先应应急。”
“这钱,我真是没想着给昧下来,实在是家里头这事儿来的突然,就顾不得其他的,又想着往后等赚了钱,再把这笔钱的窟窿给补上,一年一年的,慢慢给嫂子这里送来。”
“可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老二这儿刚消停一些,老三这里又得了病,请大夫,看郎中,汤药一副一副的喝了下去,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镖局后来又不开了,我这身子骨又跑不得船运,只能在家侍弄那两亩薄田,勉强才能度日,这银钱也就越发还不上了。”
“石堂哥,这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跪下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说着话,郭水生便跪在了白石堂和苏木蓝的跟前。
苏木蓝顿时惊了一惊。
白石堂的神色却冷了几分,“这些话,你先前已经跟我说过一遍了,我给你说过的话,却不想再说第二遍。”
“既是当时几个兄弟一起做的约定,到了你这里却被打破,你是事出有因也好,不情不愿也罢,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
“此事你既然做到这个地步,那我也只能说你我兄弟情谊至此,我不追究以往之事,往后却也不认你这个人,你好自为之。”
白石堂说罢,拉着苏木蓝,转身往院子里头去了。
郭水生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看着白石堂这般拂袖而去,只抬了头道,“石堂哥,你要是不原谅莪,我就……”
“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白石堂顿了顿脚步,转身过来瞧郭水生。
眼睛略眯了眯,迸发出越发冷冽的光,白石堂沉声道,“随你的便。”
“不过我是你的话,我会跪在大门外,这样的话,看到的人更多,也会有更多的人来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第622章 铁石心肠
郭水生脸上的神色一僵,也愣了一愣。
在回过神来之后,郭水生咬了咬牙,满脸都是不甘心。
这个白石堂,当真是铁石心肠,没有一丝半分的同情心可言。
他现在,过得如此拮据,捉襟见肘,别说肉食,就连上次吃白面旳时候是什么日子,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家中二弟依旧是好赌,家中的房屋和田地皆是被输了个精光不说,对媳妇也是又打又骂,最终二弟媳因为忍受不住这些,跟野男人跑掉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两个年幼孩子。
三弟没什么本事,被三弟媳吃的死死的,家中种地的收成,一半都被拿去贴补了三弟媳的娘家,家中粮食不够吃时,只能问他这个做大哥的开口。
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早些年死了媳妇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银钱再娶,现在一个人成天辛苦劳作,要养活三家子人,他真的是很辛苦了。
日子过得沉重而绝望,郭水生自己都看不到未来。
直到郭水生去县城卖鸡蛋时,看到了从玲珑阁走出来的白石堂。
活着的白石堂,意气风发,步子沉稳,身上的衣裳,虽不张扬,郭水生却认得出来,是实打实的好料子。
最重要的是,郭水生听到玲珑阁的掌柜的,管白石堂叫东家。
能开的起玲珑阁这么大,这么好的铺子。
足以显见,大难不死的白石堂,此时是有了后福。
郭水生在回家想了许久之后,最终决定去县城之中找寻白石堂,一番打听,得知白石堂那天晚上在客栈落脚时,便寻了上去。
一来,是向白石堂认当年的错,希望白石堂能够因为当年他昧下那笔钱的事儿原谅了他。
二来,是希望白石堂能够看在当年几个人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帮一帮他。
不是说非得给他现成的银子,就玲珑阁这么大的铺子,必定是需要伙计的,让他们兄弟三个人来做活,都算是救他这一家子了。
郭水生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跟白石堂说。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白石堂并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在呵斥几句之后,便将他从客房撵了出来。
全然不顾,当时客栈里头有人看到他当时狼狈不堪的模样。
连客栈里头的店小二,也是惯会捧高踩低的人,见他这般狼狈,恶语相向,将他彻底赶出了客栈。
郭水生当时,只能无奈先离开县城,回到了家中。
但家中那个模样……
郭水生再次鼓起勇气,来到了白家村,希望白石堂的妻子是个有仁心善意的人,看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能够帮他一把。
但是现在……
很明显,这夫妇两个,是一样的人。
白石堂更是讥讽他是故意逼迫,心存恶意。
他郭水生怎会是这样的人?
郭水生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听白石堂的话,到门外去跪着,但也是略微挪了挪,确保自己能够被那些从白石堂家门口经过的人,看个清楚。
而苏木蓝和白石堂两个人,这会儿进了灶房去,接着做晌午饭。
第623章 耍无赖
苏木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有关郭水生这个人,还有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些所谓被郭水生挪用的钱,究竟是什么。
不等苏木蓝决定要不要问时,白石堂先开了口。
“这事儿说来有些话长了,是我在走镖路上出事儿前的事了。”
“郭水生原是镖局旳镖师,与我一般南来北往的走镖运货,相处也十分融洽,尤其包括他在内的,我们六个人,原是这镖局里最早的一批镖师,感情也比跟其他镖师更亲一些。”
“走镖赚钱虽说快,赚的也多,可到底是有凶险的,而每个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镖局这里是不管赔的,只能各自想了办法。”
“所以我们六个便商量了一番,每个月每个人都往县城的银号里头存上一些钱,若是谁家出了事儿,其他的人家,便将这笔钱拿了出来,替那家操办后事,安顿父母妻儿。”
“这几年下来,陆续便出事了四个,三个故去的,一个受了重伤,只得回去种地过日子的,这钱便一直陆续派上了用场。”
“等到我最后一次走镖时,这里头的银钱虽然剩的不多,却也还有三十多两的银子,论说我出事后,郭水生该拿了所有人的印章,去将钱的八成取了出来,送到家中来的。”
但是很显然,这郭水生并没有按照约定将那笔钱送来帮助家中度过难关。
怪不得先前她还好奇,为什么白石堂每个月赚的钱不少,到他故去之后,家中为何贫寒成了那副模样。
把赚的钱相当一部分都存入风险基金之中,到最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保障,也难怪白石堂入戏心寒,对那郭水生如此冷言冷语了。
苏木蓝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也是你当初带着孩子想方设法的去赚钱,这日子才过得下去,不然的话,等到我回来时,家中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白石堂道,“于这郭水生而言,即便从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此事也无法原谅。”
苏木蓝再次点了点头。
的确,若是换了她,她大约是和白石堂一样的想法。
“这郭水生今天不是第一回 来寻我了,先前陪米豆去县中考试时,他便来客栈寻过我一次。”
白石堂接着说道,“当时和现在说的话一样,也是这些,更是痛哭他现在日子过得如何艰难。”
“我当时住在客栈,他却能够找寻得到,显然是早早打听了一番,我猜想大约是看我现在手头宽裕,便想着让我帮衬一二吧。”
“看他那个架势,也是有些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意思了,不必理会,由着他去就是。”
“嗯。”苏木蓝应了一声。
蒸好了米饭,炒好了菜,两个人在堂屋吃了晌午饭。
到下午时,两个人依旧是一个人打理花圃,另外一个人打理菜地。
眼瞅着郭水生还在那跪着,两个人也不做任何理会,只当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郭水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来,是因为饿得,渴的。
第624章 心肠狠毒
晨起从家里头吃饭,不过是吃了一块红薯面混着野菜的窝窝头,走了这么大半天的路,到了这里,滴水未沾。
二来,是因为气得。
跪了那么大半晌旳功夫,白石堂夫妇真的就能当做没看到他一般,彻底的不闻不问。
这人的心,狠起来,还真是狠毒啊。
郭水生的身形有些发晃,膝盖也觉得没有了多少知觉,却还是咬牙坚持着。
有句老话,叫做,人要脸,树要皮。
有他这么个人在这里跪着,白家村的其他人若是瞧见了,总归是要问上一问的,问的人多了,这面上,总归不大好看。
日头略微有些往西走的时候,白家村的各家各户,都陆续下地。
麦子都收到了家里头,这会儿是要点豆子,种棒子的时候,趁着前几日下过雨,这地里头还有湿气,耽误不得的。
往地里头走时,有些人便会经过白石堂的家,在瞧见门里头跪了个陌生人时,到底都是有些奇怪的。
“这人谁啊,咋跪在人白石堂家里头。”
“不知道,估摸着是有啥事吧。”
“这能跪在这儿的事儿……我估摸着,要么是极大的事儿要求白石堂家两口办,要么就是犯了极大的错,要求人家家原谅。”
“你要这么一说的话,那咱就散了吧,也别跟着在这儿瞎瞧热闹了,让人白石堂家瞧见咱们了,反而觉得为难,咱也就别添乱了吧。”
“是这么回事,下跪都能让白石堂家两口子不管的事儿,要么就是这事儿他们俩办不成,这人却要在这儿蹬鼻子上脸,要么就是做了啥对不住人家的事儿,人家不原谅,就在这儿给他们夫妇两个架脸子。”
“就是,要真是想求人家,跪人家跟前就行,跪门口,这不是故意跪给别人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