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九月的闹剧总算是过去,随着康熙老爷子下明诏宣布不立太子之后,喧闹的朝堂彻底平静了下来,大家伙该干啥的还干啥去,整个朝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在这一系列的闹剧中最倒霉的是原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这哥俩,两人都被圈养在宫中,一个囚禁咸安宫,一个废弃已久的偏宫,那地上的草都快有半人高了;另一个干脆被关在上驷院,也就是康熙老爷子的马房。
除了老大、老二这两倒霉蛋之外,老十三也很受伤,虽没被圈养,可老爷子下了诏令——不奉诏不许老十三入宫觐见,等于是宣判了老十三的政治死刑,没了前景的老十三彻底投入了老四的阵营,整日里不是厮混在老四的府中就是满大街瞎转悠,搞些个打抱不平的事儿,倒也博得了个“拼命十三郎”侠义无双的美称。
老八在这场风波中也没讨到便宜,自打被老爷子训斥,又被胤祚狠狠地教训了一把之后,索性称病在家,连朝都不去上了,不过私底下联络朝官的事儿却从来没停过,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酌,来往老八府上的朝官依旧不少,老九、老十倒是照常上朝,可都夹起尾巴做人,摆出一副老实到家的样子。
老十四因为串通朝臣的事儿也被老爷子好生教训了一场,虽没受到啥太大的惩罚,可也被罚在午门外跪了一个晌午,自感大跌面子,虽没彻底死了争大位的心,但行起事来可就小心得多了,再没有以前那般肆无忌惮的狂妄,自此跟胤祚走得愈发近了些,没事就往胤祚府上跑。
老三胤祉、胤祚两人算是不亏不赚,既没有受到惩罚也没得到啥子好处,算是打了个平手。真正从这场风波中得益的反倒是不断为废太子胤礽摇旗呐喊的胤禛,得了老爷子一个“忠孝”的夸奖,打此时起,老四算是正式独立地站在了朝廷之上,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太子党中干将的身份了。
朝局就这么平稳甚至是平淡地走过了两个多月,见天就要过年了,京师上下一片繁忙,到处都是采买年货的人群,胤祚名下的几个庄子也忙着向王府里头送土特产,啥子活狍子、梅花鹿、山鸡、松菇之类的山货,整个王府上下忙着张灯结彩。大家伙都忙得够呛,唯有胤祚悠闲得很,按他的理论——各有分工,家里头的事儿全归兰月儿管,由管家帮着就是了,这不,考校完弘历、弘扬这小哥俩的功课,胤祚悠哉地抱着女儿又往后花园赏雪去了。
到了这会儿,胤祚已经有了六个孩子——长子弘历、次子弘扬、三子弘琛、四子弘亮、五子弘宁、长女逸雪,其中弘扬为世子,乃兰月儿所生,已被封为固山贝子;弘历、弘亮为秋菊所生;三子弘琛为王熙凤所生;五子弘宁为春兰所生。儿子有了五个,可女儿就只有逸雪一人而已,加之小逸雪长得粉雕玉琢般地惹人疼爱,小嘴儿又甜,更是让胤祚喜欢得不得了,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但凡有空闲,总是带着小逸雪玩儿。
小逸雪活泼好动,一到了后花园,立刻挣出了胤祚的怀抱,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忙着堆雪人,自个儿玩不算,还拉着胤祚一块儿打雪战,咯咯的笑声在后花园里四下飘荡,好一派父女情深的动人景象。正玩耍间,一个小丫鬟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道:“主子,圣旨到了,请主子前去接旨。”
嘿,老爷子又打算赏些什么,该不会又是那句“朕心甚慰”就打发了吧?但凡过年过节作儿子的要往宫里头各处送些礼品,而皇帝老子也会打赏些礼品,当然赏的不外乎都是些玉如意之类的小玩意儿,算是皇上的恩典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胤祚压根儿没放在心上,随意地说了声:“知道了,让刘全大开中门,本王这就去。”回头招呼了小逸雪一声:“别乱跑,阿玛去去便回。”小逸雪玩得正开心,也没怎么理会胤祚,摆了摆被冻得通红的小手,示意知道了,自顾自笑着堆着雪人儿。胤祚慈爱地摸了摸小逸雪的头,转身往大门外而去。
来传旨的是胤祚的老熟人李德全,一见胤祚迎出门来,笑着对胤祚点了下头,待胤祚跪好后,展开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毅郡王胤祚公忠体国,特晋封毅亲王,着领工部差使……钦此。”
嗯?老爷子没来由地升咱爵位,这过年的红包未免太大了些吧,有猫腻。胤祚心中惊疑不定地听完了旨意,起了身,笑呵呵地双手接过圣旨,随便将一张千两的银票子塞入李德全的手中,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声:“公公辛苦了,要不进府喝一杯暖暖身子?”
李德全笑容满面地道:“恭喜王爷了,奴才还得到其他阿哥府上传旨,就谢过王爷的酒了。”
哦,并不止是咱一人升爵,嗯,怪了,老爷子搞啥名堂,事先没个风声,突然间大赏起来,想干啥?嫌朝局太平稳没劲?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地道:“成,你先忙去,回头本王让人给你送酒食去。”秦无庸渐渐有些老了,接下来极有可能是这个李德全接替司礼太监的位置,胤祚对李德全还是很客气的。李德全笑呵呵地谢过胤祚,领着几个小太监匆忙而去,胤祚站在大门口想了一阵,转身进府,召集两大谋士议事去了。
改组后的“鸿鹄”效率极高,不过短短的半个多时辰就将消息传了回来:此次共有五个阿哥升了爵——三阿哥胤祉晋封诚亲王,着礼部差使;四阿哥胤禛晋封雍郡王,着户部差使;八阿哥胤禩晋封廉郡王,未派差使;十四阿哥胤禵封固山贝子,协理兵部差使。
娘的,老爷子搞啥玩意儿,王爵大派送?还都派了差使,这算啥子事啊。唔,唯独老八没派差使,嘿,有意思,这不是打算让老八给大家伙添乱子吗?靠!老爷子究竟想干嘛?考察继承人?有这种可能,可老爷子还能活不少年,也没必要这个时节就搞出这么一手,再说老爷子三十六年那会儿才收了权,这才没几年时间又冷不丁地放权了,莫非老爷子倦政了?胤祚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始终不得其要,疑惑地看向同样在沉思着的两大谋士。
“圣上这是要对阿哥们作最后的考校了,圣上心中的继承人就在这五个阿哥之中,不过又有着区别,三爷虽文雅博学,只是失之软弱;十四爷能武不能文却又是一个极端,此二人都不会是圣心默定的人选,不过是陪衬罢了。四爷果毅,只是运气始终欠佳,没有作出太大的成绩,然其不惧失败的精神头儿圣上心中是有数的;八爷善于沟通,在朝臣中声誉极高,颇具人望;至于王爷虽屡立奇功,但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内,圣上虽看重,却也还得再看看。依厉河看来,圣上是在考察王爷、四爷、八爷三人谁是最合适的人选。”林轩毅率先开口道。
唔,有道理,不过老爷子现在就着手这事儿未免早了些,老爷子才四十八岁,正值春秋鼎盛之际,难不成老爷子有隐疾?不可能吧?胤祚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心中不由地一阵发慌,只是此种猜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胤祚并没有向两位谋士透露,打算让“暗箭”出动,好好地查一下老爷子的病历。
“厉河兄此言有理,不过依玉露看来,圣上真正要考察的是王爷和四爷,八爷不过是块磨刀石而已,不派差使就是明证。”邬思道冷冷地说道:“若是玉露料得不差,四爷要大展身手了。”
嗯,邬思道的分析应该比林轩毅的更贴近实际,老八就是块磨刀石的命,只不过老八自己未必认命罢了,接下来还真有好戏看了。嘿,老四想要大展身手,他能搞出啥花样来?盐政?早完蛋了,嘿,咱的海运一开,盐政已经不是朝廷税入的重点,户部早已在酝酿降低盐税,放开盐引了,这部分没啥搞头的;粮道虽然已经划还给了户部,不过整体规划早已完备,老四也搞不出啥大动作来,嗯,对了,咱咋忘了那个茬,妈的,有好戏看了。胤祚心中一动,笑了一下道:“邬先生所言的大事,只怕就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吧?”
当初胤祚打算坑老四一把,给了老四一份计划,说的就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没想到老四很是沉得住气,憋了许多年都没上本,胤祚都快忘了此事了,经邬思道这么一点立刻醒悟过来,不过心中尚有疑虑——此折固然是好,不过真儿个要实行,立马得罪了所有的朝臣,其间的阻力之大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更别说老八首当其冲,绝对要跳出来阻挠的,老爷子又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折子实行到最后必定是个失败的结局,老四会做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不错,就是此折,现如今由不得四爷不搏命,无论是哪个方面四爷暂时都比不过王爷,若是不能有所作为,四爷根本就没有希望,玉露料定四爷必定会出手,时机就选在王爷受攻击的时候。”邬思道很肯定地说道。
攻击?啥攻击?谁攻击咱?老八?老四?老三?胤祚满头的雾水,闹不明白邬思道这话究竟是何意思。看着胤祚一脸子迷糊的样子,邬、林二人都笑了起来,林轩毅笑着说道:“王爷虽然没做错事,可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海运的关键在哪?”
海运的关键?这话啥意思,关键的东西可多了,政策、船队、水手、船员、海关……嗯?海关!胤祚突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心中猛地一沉,话便脱口而出:“施世伦?”
邬思道、林轩毅二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各自点了点头。胤祚有些担忧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八爷府中今儿个热闹非凡,上门道贺的朝官络绎不绝,光是流水宴席就摆了数十桌,老八一伙子兄弟忙前忙后,跟来道贺的朝臣们寒暄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也怨不得老八激动——被老爷子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又被胤祚剿灭了大部分的暗底人手,正自黯然神伤之际,天上突然掉下块大馅饼,老爷子冷不丁地跳过老五、老七,赏给他一顶郡王的帽子,由不得他不高兴。
闹到深夜,好不容易将上门道贺的朝官们都送走了,老八一伙子兄弟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商议老爷子究竟唱的是哪出戏。老九、老十今儿个痛快,早已喝得醉醺醺的了,除了满口子道贺之外,啥也说不出来了,老八虽也喝了不少酒,不过这会儿还是有些清醒的,高兴之余,心中不免有些疑虑,只是也不知道老爷子究竟想干啥,唯有温瑞和清醒得很,自打诏书下了之后,温瑞和就躲在书房内冥思苦想,到了这会儿心中早已有了底,看着兴高采烈的三兄弟,冷冷地说道:“圣上要最后定继承人了。”
一句简单的话,顿时将老八一伙的醉意全赶没了,各自瞪大了眼睛看着温瑞和。温瑞和面色平静地继续说道:“形势对八爷来说并不太妙,一个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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