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一句话说的裘盛和脸色一黑——这小家伙,还真是人精。自己还什么也没说呢,就被他猜到心思了?
    “老爷子看得上这布帛的话,小子愿意和老爷子合作。”
    “合作?”
    “是。这云羽缎不过是我家织坊新品种中的一个,以后说不好还会有其他。若然裘老爷子愿意,以后但凡是新的布帛,陈家愿意全权交由三公子负责售卖,所得利润,你我两家□□分成。”
    陈毓说的一板一眼,裘盛和却敏感的意识到一点——陈毓的意思,明显是向自己表明,无论将来如何,陈家并不准备和自家形成竞争关系,反倒愿意对外用裘家的名头售卖。
    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明白,若然陈家手里真的还有新的布帛品种,于自己而言,这种方法无疑是最有利的。
    当然,陈毓话里话外还暗示了一层意思,他只准备和老三合作,而老二,甚至自己,都被排除到了合作者之外。
    当下看了眼裘文隽,微微点了下头。
    “五五分成吧。”裘文隽探手拿过陈毓手里的茶杯,又推了碟点心过去,“小孩子喝这么浓的茶不好。”
    看陈毓要推辞,摆了摆手笑道:
    “阿毓既然信我,又帮了我裘家这么大一个忙,三哥也不能让你吃了亏去。对了,陈叔叔赴任方城县时,阿毓一定要提前给三哥打招呼,到时候三哥去给你和叔叔践行。”
    赴任方城?裘盛和就愣了一下,转而想到一点,瞧着陈毓的神情不觉有些惊异——那陈清和竟是谋了方城县县令一职吗?以一个小小的举人,竟是能从李运丰这个进士口中夺食,难不成陈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背景?
    ☆、耍横
    裘文隽此话一出,便是陈毓也不由佩服——怪不得日后能把裘家生意做到那般难以企及的高度,不独这份心胸、气度,更有这份重情重义及对时局的精确把握。
    这个人,自己没有选错。
    直到把陈毓两人送出门,裘文隽才向裘盛和请罪:
    “祖父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自作主张?什么自作主张?”裘文岩却是有些懵懂,来来回回瞧着两人的脸,半晌明白过来,笑嘻嘻的拍着他哥的背道,“爷爷肯定不会怪你的。我还觉得给少了呢。我瞧着啊,阿毓将来一定不是,那什么,对了池里的鱼——”
    一句话说的裘盛和扑哧一声就乐了,照着裘文岩头上就是一巴掌:
    “让你不读书。爷爷瞧着,你才是最蠢不过的一条鱼!不过倒是让你小子蒙对了一次。”
    陈清和既然要赴任方城,以后要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老三这么措置,无疑很是恰当——怪不得陈毓那般笃定,真是自家这次和阮笙联络一起坑了他家,将来等陈清和上任,不定怎么找补呢。
    看着老爷子心情不错,裘文岩也很是开心,猴儿似的抱住裘盛和的胳膊不住撒娇:
    “那我好歹也算是将功赎罪吧?爷爷把我的的禁足令取消了好不好?”
    从得罪了那位江大人,老爷子处置了裘文隽的同时,更是严令裘文岩不许离开府门半步。这么些日子以来,裘文岩真觉得尾巴都要憋折了。
    裘盛和态度果然有些松动。只是这个孙子的不良记录实在太多了些,饶是裘盛和也有些吃不消,想了想道:
    “你想要去哪里?”
    “我想去看阿毓。”裘文岩却不是个会看眼色的,依旧兴致勃勃道。
    裘盛和这才长出一口气,点头笑道:
    “去找阿毓啊?也罢,就只一点,到了陈家,莫要淘气才是。”
    又隐晦的点了一句道:
    “若是他有什么难处,你也可以伸手帮一下。”
    那陈毓将来必是个不凡的,这会儿结个善缘,于这个傻孙子而言也必然大有好处。
    老爷子竟然答应了?裘文岩愣了半晌,好容易才回过神来,高兴的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忙忙的朝后面跑去:
    “快快快,备马,我要找阿毓玩去——”
    等裘盛和两人醒过神来,裘文岩已经打马冲了出去。亏得裘文隽反应快,忙不迭令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奴跟了上去。
    陈毓这会儿却是心烦的紧——果然是冤家路窄,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见阮笙这个混蛋呢?
    一开始在裘家门前也就罢了,还没走多远呢,阮笙就又在跟前开始晃了,甚而还跟着陈毓一前一后就出了城。
    到了这时候,陈毓哪里不明白,这阮笙,分明是方才就没走,一直在裘家外面窥探着自己。
    索性直接停了下来——
    因要拜访的是锦水城第一豪富人家裘家,阮笙自然做足了门面,不独车子很是气派,甚而还带了足足八个随从。
    倒是和陈毓那边的人手相当——
    从陈毓被人拐走又回府,陈清和就对儿子的安全精心的狠,这会儿李静文嫁过来,倒是比陈清和还要在意,竟是随便去找个小朋友玩,李静文都会派五六个人跟着。
    阮笙本就没有隐藏行迹,看陈毓停下,知道自己这是被发现了,当下撩开车帷幔,冲着陈毓的车子冷笑道:
    “秦管事倒是个忠心的,只是记住一点,可别好心办坏事,给你们姑爷惹祸才是。回去就说我说的,不上下闹腾的话,爷兴许还能给你们留下几个辛苦钱,再敢这么上窜下跳,信不信爷一个铜板也不给你们留。不独如此,说不好,你们姑爷的前程也会就此生生葬送了也不一定。”
    倒没料到,这陈清和竟还这般不识时务!竟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前程的主——这世上多的是拼命的想要往上官手里送钱,结果却没地方可送的,这陈家倒好,竟还真就跟自己杠上了!
    而且更令人郁闷的是,秦忠两人在裘府逗留的时间比自己还长不说,最后竟然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老爷子都送到了滴水檐下!
    这面子,愣是比自己还强!
    因所有身家都压在了这件事上,阮笙当真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本就因为担心算计陈家的事会起反复,待听完下人打探回来的消息,更是暗暗心惊——难不成那陈家真的拿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不成?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连裘老爷子也能打动。
    好在那下人倒是亲眼见到秦忠又好好的把那包袱捧出来了。阮笙听说后就留了心眼——
    一则要确知对方到底拿了什么好东西,自己定要置办了双倍的拿过去,怎么样也不能让裘家改变了主意才是;二则,自然要借兄长和姐夫的势再一次恐吓陈毓两人——
    为了狙击陈家,自己可真是连棺材板都给押上去了,更不要说还有大嫂的嫁妆银!
    无论想尽什么法子,都决不能让陈家有翻盘的机会。
    姑爷的前程?秦忠简直要气乐了——如果说是之前,秦忠说不好还真会有些犯嘀咕,毕竟,那李运丰再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进士。
    可就在刚才,从裘文隽的嘴里,秦忠已经知道了老爷已经是定了方城县县令一职。
    ——要说那裘文隽也是个厉害的,亏自己之前还以为他是坐着冷板凳呢,倒不料却是个胸中有大丘壑的人!旁人只道他是被二公子给排挤出去了,却不料这人根本早就掌握了不少情况,甚而姑爷的任命,都已经打听出来了,明显是等着找机会给他家那个上蹿下跳的老二以迎头痛击。
    既然姑爷有了这么好的前程,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这会儿少爷既然没有开口吩咐,秦忠便也不准备接话。
    看秦忠久久沉默,阮笙却以为自己是抓住了对方的软肋,愈发得意,索性直接走下车来,一步三摇的来至陈毓车前:
    “秦忠,你手里那个包袱解开来,爷倒要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竟是连裘家人也会赏脸。”
    “果然是狗仗人势。”陈毓终于开口,偏是说话能把人气死,“可惜小爷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阿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抢劫,你去,只管打——”
    抢劫?还,只管打?阮笙还没有明白过来,就一下被人揪住衣服后领子,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了起来,顿时吓了一跳:
    “你们,要干——”
    话音未落,却被阿武抬手就扔了出去,竟是一头扎在一丛灌木中,更巧的是,脖颈恰好卡在两根树杈之间,顿时疼痛难当:
    “哎哟,小兔崽子,还反了天了,竟敢对爷动手——”
    早有两个下人跑过去,忙不迭的把阮笙给拽出来,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却是阮笙一张脸却早已被树枝给划得全是血口子,虽是不深,却有些吓人。
    “小王八蛋,你怎么敢——”阮笙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气急攻心之下,一叠连声道,“你们几个全都过去,不拘胳膊或者腿,一定要把那小子身上的零件卸下一个来——只管打,出了事,爷给你们兜着!”
    正喧嚷的厉害,又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却是裘四,带人追了过来,大老远就看到对峙的两方人,裘四也很是吓了一跳,忙忙的跑到车前,下了马就去拉开车门:
    “哎哟阿毓,那混蛋有没有对你怎么着?”
    陈毓也没想到,裘文岩会跟过来,忙也下了车,笑笑的道:
    “我没事——就是有不长眼的想要抢我手里的东西,结果用力过猛之下,自己倒摔了个头破血流。”
    “是吗?”裘文岩长出一口气,又拍了拍胸脯道,“没事儿就好。”
    又忽然想到一件事:
    “想抢你的东西,什么东西啊?”
    陈毓笑着往车上那个包袱指了下:
    “呶,就是那个——”
    裘文岩转头瞧去,顿时就急了眼——虽然平日里没少被哥哥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这个包袱却是认得的,里面装的不就是那云羽缎吗?那可是关系到哥哥前程的物事。
    气的大踏步上前,劈手揪住阮笙的衣襟,照着脸上就是啪啪啪一阵耳刮子:
    “王八蛋!是不是老二那个混蛋派你来的!想跟我哥抢,小爷今儿个打不死你!”
    一顿耳光不但把阮笙抽的晕头转向,一松手,就陀螺似的在地上转个不停,连带的阮笙的那些属下也吓呆了——这小杀星却是认得的,可不是裘家那个横行无忌的小霸王?
    要说对陈毓出手,那自然是毫无半点心理压力,可要真对上裘文岩,却是全都怂了。
    竟是直到裘文岩停手,才敢上前扶住,竟是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阮笙一张脸早已被揍得猪头相仿,抖着手指指了裘文岩半晌,“噗”的吐了一大口血出来,连带的里面还有几粒牙齿……
    裘文岩还不解气,又抬脚一下把人踹翻在地,这才笑嘻嘻的跑到陈毓跟前:
    “阿毓别理他。你这会儿要去做什么,我陪你。”
    陈毓忍禁不禁的弯弯嘴:
    “闲着也是闲着,不然,去李家拉聘礼——”
    ☆、闹事
    若然再过些日子,知道裘家依旧继续和自家合作,阮笙势必会倾家荡产,再传出爹爹谋了县令的消息,说不好李家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了结清楚才好。
    “拉聘礼?”裘文岩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闻言顿时大感兴趣,“阿毓已经定亲了吗,是哪家小姐?”
    转而又觉得不对:
    “嘎,是不是你老丈人家人欺负你?你跟哥哥说,哥哥去给你出气。”
    一番话说的陈毓哭笑不得——怪不得裘三吃了怎样的亏也要拼命把这弟弟给护住,要说裘四的性子虽是蛮横了些,却意外的真性情,对人好起来,那可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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