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饭什么的交给护工就行了。”石决明到现在还没看见给他请的护工什么样儿,“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往医院跑?”
关郁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摸了摸,“我让人给你炖的补汤。”
他的动作太亲昵,石决明身体微微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望向关郁的眼睛,那里翻滚着一种比懊悔更加深沉的情绪,让他看了莫名的有些心悸。
“我没事,”石决明僵硬的笑了一下,“大夫说是皮肉伤,在医院躺两天确认没有感染就可以滚出院了。”他的伤确实不重,胳膊上有一处贯通伤,肩膀上伤口也没有碰到要紧的地方,只是因为失血的缘故,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关郁的手没有收回去,仍然温柔地贴合在石决明的额头上。那不是想要试一下温度的随意的动作,而更接近于……爱抚。
石决明终于装不下去了,“关哥?”
关郁视线移开,落在床头柜上那一束盛开的百合花上,“决明,对不起。”
石决明吓了一跳,“关哥你别这么说。”谁都有失误忘事儿的时候,作为助理,替领导跑个腿取东西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关郁深深吸了口气,像要给自己壮胆似的握了一下拳头,“决明,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石决明整个人都懵了,“什……什么意思……”
关郁凝视石决明的眼睛。最困难的话说出口之后,他显得镇定了许多,“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石决明有些抓狂,他根本什么都没想。
关郁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手指在嘴唇上轻轻按了一下,“决明,我发现我有点儿离不开你。如果你不在我的视线之内,我就会……心神不定。”
石决明的脑袋晕的厉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当然,我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关郁有些烦恼地皱眉,随即又展开,“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儿时间。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
“等等!”石决明猛然间反应过来他所说的麻烦是什么,贺思远是他的哥儿们,他可从来没想过要撬哥儿们的墙角啊,“关哥我知道你一直很关照我,也会觉得我受伤是你没有尽到责任……这我理解,但是这跟感情无关啊……你冷静点!”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关郁的表情已经温和下来,“但我发现不止如此。我看到元赫对你献殷勤会很不高兴,看到陈泽对你流口水我会想要弄死他。我不认为这种感情仍然在一个正常的上司和下属的范围之内。”
石决明摇摇头,“关哥,我们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关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因为联姻的事?那只是一笔交易,我和贺思远不会因为这个就真正过起婚姻生活来。”
“不是这样。不管你们因为什么联姻……婚姻本身是不容亵渎的。”石决明脑子里乱的厉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不会跟已婚的人搅在一起……不管是谁。”
关郁的眼神凝滞了一下。
“而且我不认为你对我真的就是那种感情,”石决明的眼睛转了转,终于不再回避的与他对视,“关哥,我是你的下属,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重责任。”
关郁不赞同地摇头,“我喜欢你。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喜欢而已,”石决明强忍着头疼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我也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工作能力、性格、为人处世……我都欣赏。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啊,我们可以欣赏很多人,有的人还欣赏松竹梅兰,不表示他们就想跟松树谈恋爱,然后结婚过日子呀。”
关郁苦笑,“我头一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石决明冷静地回视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并没有爱上我。”
关郁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石决明有一颗骄傲的心,他不可能因为这么模糊的、不确定的感情而完全交付自己。
“我的表白看来是失败了。”关郁有些失望,但似乎又有一丝释然。他对这个孩子的关注超过了自己能够掌控的程度,这一点一直让他有些不安。
“这不是表白。”石决明笑了笑,“关哥,你只是……孤独了。”
只是孤独了,想找个人取取暖,仅此而已。
“是吗?”关郁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可是我不想放弃。如果就这么放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遇到像你一样的人。”
石决明无语了,“我就是个小普通。”
关郁笑了。
石决明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有他在的地方,空气会变得温暖,他的世界也仿佛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他的存在对关郁来说,像是某种能让他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希望。
希望这种东西,谁会想要放弃呢?
贺思远神色复杂地靠在病房门外,从他所在的角度看不见病房里的两个人,但却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以前就觉得关郁对石决明的态度好的有些过分,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贺思远烦躁地掐断了手里的烟,转身离开了医院。
第53章 轮番出场
直到关郁离开很久,石决明仍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从一开始关郁就很照顾他,但他能感觉到关郁的那种好感跟陈泽直白表露的侵占欲是不同的,他更像是把石决明当成了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兄弟。
如果一定要给这种感觉贴上一个标签的话,石决明觉得那更接近于亲情:温度适宜、不尖锐、也不会让人心生抗拒。
而站在石决明的角度来说,他的经历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对于任何一种温情的接近都不会太抗拒。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接纳的过了度,以至于给了关郁某种错觉,让他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需要他?!
这个结论让石决明很崩溃,他觉得与关郁这种让人难以粗暴拒绝的示好相比,他更乐意面对的人是陈泽,因为在面对这样的流氓时,无论说了什么他都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很邪门的现象:有的人,总是会在我们说他坏话的时候出现。
石决明半躺在病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怀疑自己怨念太深,以至于出现了幻觉。话说他刚才为什么要想到陈泽?还拿他在心里跟关郁做比较?关郁明明比他可爱了一万倍!
陈泽手里捧着一束非常娇嫩的……米分玫瑰,皮笑肉不笑地站在病房门口的样子活像是等着邀请软妹子出门赴宴的浪荡公子。
石决明本来想按铃喊护工过来扶他去上个厕所的,看见陈泽这风骚的亮相,顿时觉得尿都吓的缩回去了。
陈泽微微微微侧着头打量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惯有的满不在意,“受伤了?”
石决明回过神来,“陈先生,你怎么来了?”
陈泽的目光在病房的床头柜上扫了一眼,很干脆的走过去把里面的白百合拿出来,换成了自己带来的米分玫瑰,还随手把百合花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石决明,“……”
陈泽调整了一下花瓶的角度,转头问他,“怎么样?喜欢吗?”
石决明心塞地扭头。他觉得这应该是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他一个糙老爷儿们,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米分嘟嘟的玩意儿?
陈泽笑了起来,“三十朵。花店的小姑娘说,这个数字的米分玫瑰花语是:请接受我的爱。”
石决明顿时头疼,心想你个流氓有个屁的爱啊。
陈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想吃什么水果吗?下次我给你带来。”
“不用了。”石决明挺纠结地看着他,“陈先生怎么知道我的事?”
陈泽笑了笑,眼神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因为昨晚我也在夜阑会所啊。有关黄螺岛开发的计划既然惊动了那么多人,大家总要碰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石决明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个之前搁置了的计划有了重新回暖的苗头,但他不知道这件事又重新落到了陈泽的手上——元赫和关郁联手阴了他一把,陈泽又替自己扳回一局。如果他知道关郁在这里所起的作用,不知道会不会送双小鞋子给关郁穿穿?
石决明想了想,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这些人做出怎样的决定,促成这一切的理由都只有利益。他们是一群成熟冷酷的猎手,在逐猎的游戏中会一路死死咬住目标,绝对不会意气用事。而他不过是个旁观者,他甚至不熟悉他们的游戏规则。
石决明有些意兴阑珊,“谢谢你来看我。”
“感觉怎么样?”陈泽看着他,似乎对他的状态有些意外,这不是他印象中那个伶牙俐齿精力旺盛的小助理。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吗?听说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
石决明摇摇头,“皮肉伤,没事的。”他没想到陈泽居然会跑到医院俩看他,他们实在是连熟人都算不上呢,“呃,耽误你的时间了。”
陈泽瘦削的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你这么客套,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
石决明掀了掀眼皮,这是在挖苦他上次见面的时候说话太刻薄吗?
陈泽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审视的神情,“听说伤了你的人还什么都没交代?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石决明对这个话题已经有些腻味了,关郁走后有警方的人来录口供,翻来倒去的把昨晚的事情问了个遍,搞得他不胜其烦。现在听见陈泽又把话题绕回来,他简直连假装配合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线索。”陈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说起来,其实跟黄螺岛的规划还有些关系呢。”
石决明心想这一点傻子都能猜到了好吗?
陈泽微微挑眉,“线索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对破案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石决明不想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如果他说的是“你要答应我什么什么条件”,他会觉得很蛋疼。
陈泽微笑起来,“真不要听?”
石决明午饭后吃下去的药开始起效,他有些犯晕,想睡觉,眼神也有些懒懒的,“再见,陈先生,感谢你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我。”
陈泽,“……”
石决明已经闭上眼睛,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架势。
陈泽的目光在他泛白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你不希望我把这个规划交给关郁来做?”
石决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睁眼,“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无论你交给谁做,我的工资都还是那个数。不会多一块钱,也不会少一块钱。”再者他已经在考虑辞职的事情了,发生了上午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跟关郁若无其事的继续共事?
石决明本来躺着装睡,但躺着躺着,药劲儿上来就真的睡着了,陈泽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一个穿着淡绿色制服的护工坐在床边看报纸,床头柜上摆着洗好的水果和刚刚打来的饭菜。
石决明松了口气,闹人的家伙们总算都走了,他也能恢复正常的养伤模式了。
吃完晚饭,石决明给石远志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还要忙几天才能回家。石远志虽然有些担心,但并没有怀疑什么。石决明觉得这是因为自己从来没骗过他的缘故,所以石小弟的思维压根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唯一遗憾的是,石决明恐怕不能陪着他去报到了,不过石远志说秦少白已经跟他联系过了,报到那天他的助手会带着他妥善的安排一切。言下之意,哥哥你去了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你还是放心忙你的去吧。
石决明哭笑不得的挂了电话,心里有种小猪养了十来年,一眨眼就跟着别人走了的感觉。正暗自泛酸,就听门口有人说了句,“你弟弟有秦少白那个变态看着,比你不知道舒坦多少倍。秦少白还说要内定你弟弟给他当班长呢。”
石决明转过头,见元赫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一副标准的探望伤员的架势。
“元先生,”石决明打了个招呼,“你刚才说秦教授要带小远那个班的课?”
元赫把果篮放在一边,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大一新生没有他的课,少白好像是想去当班主任。他这人懒得很,又不爱操心,都很长时间没有主动带过课了。”校长乍一听这个奇懒无比的家伙居然会主动要求带班,都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秦家因为秦少白的缘故,没少往法学院砸银子,秦少白又干过几个很给法学院长脸的大案子,故而校长平时都把他当成活招牌似的供着。
石决明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纯属瞎操心,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机会要谢谢他。”
元赫猜到他的想法,笑了起来,“你放心吧,少白那人对学生很好的。”
石决明笑了笑没吭声。
元赫上下打量他,“感觉怎么样?”
“还好。”石决明觉得这一大天下来,也就元赫的表现像个比较正经的探视的样子,“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他打算等石远志去军训了再出院,等石远志回来,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他的伤也该养好了。
石决明刚看到元赫的时候,以为他也要提一提停车场里的事故,没想到元赫只字不提,只是问他身体的情况。石决明稍有些意外,但这样一来,他反而觉得轻松。被关郁陈泽闹得紧绷绷的神经到了这会儿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元赫陪他聊了一会儿天,又说:“元小贝听说我要来看给他蒸鸡蛋羹的叔叔,还闹着要来呢。被他妈死活给按住了。”
石决明顿时感动了,“我还说要请他吃饭,都一直没兑现。等我出院了,有机会请他来家里吃饭吧。”
元赫笑着答应了,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便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石决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点完头又有些纠结,他答应的太痛快了。但转念一想,元赫好歹是个比较正常的探视者,看见他总比看到其他那些好像开了脑洞的家伙要好受一些,再者他来了还可以跟他打听打听石远志那个不大着调的老师的情况。
“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