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夜半时分,金虔躺在床铺之上,翻来覆去、酝酿一个时辰之久,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睡,白日所见那名男子模样总是在脑海中打转。
    突然,金虔脑中灵光一现,腾得一下坐起身,呼道:“难道那人是翻江鼠蒋平?!”
    回想之前张龙、赵虎对陷空岛五鼠的形容,金虔越想越觉大有可能。
    “啧啧,想那人油头油脸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水老鼠……坏了,那其余二人定是五鼠的另外二人,大个子大嗓门的那个,定是穿山鼠徐庆,剩下那一个,也不知是钻天鼠卢方还是彻地鼠韩彰……啊呀呀,仅是一只白老鼠都险些掀翻了天,如今又多了三只老鼠,可是大事不妙啊……”
    想到这里,金虔顿时有些心急,赶忙跳下床,随便套了件外衣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还是速速告知猫儿为妙……”可走到门口,身形又是一滞,猛一拍脑门道,“哎呀,居然给忘了,猫儿今个儿入宫当值,此时不在府里……”消瘦身形在地上团团转了两圈,又走回床边,想了想,卧倒盖被,道,“反正都是猫儿惹的祸,咱瞎操什么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睡觉、睡觉……”
    屋内又恢复一片宁静。
    “呵……有意思……”
    一个微带笑意的嗓音突然响起,打破寂静。
    金虔立时浑身汗毛竖炸,急忙窜起身,紧抱被子,蹲缩在床,细眼圆瞪四下张望,呼喝道:“谁?是人是鬼?!竟敢来开封府撒野?”
    “连大内禁宫五爷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惧你一个区区开封府?”
    窗扇无声开启,一抹白影一推窗跳了进来,翘脚坐在窗栏之上,好似坐在自家太师椅上一般悠闲自得,就差没斟茶自斟自饮了。
    一袭雪衣,华美俊颜,薄唇上勾,桃花眼含笑,如此经典pose顿让金虔嗓音顿时扯出一个高八度:“白、白白白白玉堂?!”
    被月光映得几乎透明的冠玉脸上漫上一抹轻描笑意:
    “小子,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三班院内所有的衙役捕快,都被五爷点了穴,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什么?!”金虔顿时一惊,急忙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寂静异常。若是平时,自己半夜三更如此大声呼喝,莫说同屋的郑小柳早已呼喝抱怨,隔壁的一众衙役也应已叫骂出声。
    金虔暗自定了定神,扯了扯脸皮,堆出一个笑脸道:“不知白五爷贵临有何指教?!”
    白玉堂望着金虔那张隐隐抽动的笑脸,桃花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本来五爷是来找那只臭猫比武的,可没想到臭猫不在,让五爷扑了个空……”
    “白五爷,展大人今夜入宫当值!”金虔急忙提声大献殷勤提醒道。
    猫儿不在,白耗子你赶紧走吧,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不料那白玉堂听了金虔所言,却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眯着桃花眼静静打量起金虔来,直看得金虔浑身发冷,却又不敢松懈半分,只得直直回瞪。
    突然,白玉堂挑眉倜傥一笑,霎时间,桃花朵朵绽放,嫩红花瓣飘飞,顿让金虔看傻了眼。
    “小子,你叫什么?”
    “小、小人金虔……”金虔舌根发硬,直觉回应道。
    俊美面上笑意更浓:“金虔?这名儿倒挺有意思……那叫你小金子可好?”
    “好……”金虔继续恍神。
    “那展小猫今夜可是去了禁宫?”
    “是……”
    “禁宫之内可有埋伏?”
    “没有,只是守备比昨日增了三倍……”
    “三倍啊……”桃花眼眯了眯,眸中显出一丝微恼,“又是一堆碍事的家伙!唉,好像四哥他们也来了,真是……如此一来,五爷和那只臭猫何年何月才能分出高下?!”
    “这个……五爷你可以约展大人去个没人碍事的地方……”金虔好心建议道,心中却道:最好是约到什么荒山野岭、悬崖峭壁、海角天涯之流的地方,反正离东京汴梁越远越好,别再给咱添麻烦,让咱能安安分分混月拿工资就好。
    “没人碍事啊……”白玉堂突然双眸一亮,剑眉一挑道,“小金子,好法子啊!”
    话音未落,金虔就觉眼前白影一闪,白玉堂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只留面前窗扇微微晃动。
    金虔呆在原地,眨了一下眼皮,顿了顿,又眨了一下眼皮,顿时心头涌上一阵欣喜:想不到咱不过区区数言,居然就劝得这白耗子速速离去,妙哉、妙哉!
    心里一放松,睡意便汹涌而来。
    金虔打了个哈欠,挠挠头皮想了想,嘀咕道:“白玉堂说这三班院内的一众衙役都被点了穴……诶,可惜猫儿没教咱解穴的功夫,只好等明早猫儿回来再说了……“想到这,金虔便安心不少,把被子展了展,卧床便睡,可脑袋刚刚沾枕,就听身后传来呼声:“如此一来,必定万无一失!”
    金虔呼啦一掀被子,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蹦到地上,指着对面之人惊呼道:“白、白白白玉堂,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玉堂依然悠悠然靠在窗棂旁侧,桃花眼悠悠然飘出笑意,将手中之物缓缓举起,道:“只要有此物在手,不怕那展小猫不追来陷空岛。只要那臭猫来到陷空岛,便再无人阻碍。凭我五爷的身手,不过三五下就可生擒‘御猫’,震我五鼠威名!”
    金虔此时只觉脸皮抽搐的厉害,几乎无法控制其走向,另有胸闷气短、手脚冰凉等十余种并发症一同发作。
    白玉堂手中之物,精致华美,做工精细,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
    更重要的是,此物乃是当今圣上所赐,号称可以先斩后奏,为天子恩宠之实物体现,更有一个甚为响亮的名号:尚方宝剑!
    “白、白五爷,你可知你手中这柄宝剑乃是……”金虔脸皮开始变色。
    “尚方宝剑!”白玉堂答得倒是甚为干脆。
    “白五爷,三思而后行……”金虔咬牙挤出几个字。
    你这只死耗子,从咱眼皮子底下偷走尚方宝剑,这不是存心砸咱的饭碗吗?!
    白玉堂定定望着金虔铁青脸色,剑眉轻轻上挑,笑道:“莫不是小金子想要阻拦五爷不成?!”
    金虔细眼猛然绷大,可不过瞬间,又垂下眼睑,细眼一眯,堆起笑脸道:“白五爷说笑了,咱哪里有这个本事。”
    开玩笑,这白耗子的功夫咱可是见识过,就算再多十个金虔,恐怕也没有胜算。咱还是安分守己,恭送这尊大神早早离去,至于之后的烫手山芋,还是推给那只猫儿好了。
    不料那白玉堂听到金虔此言,却是俊颜笑意更甚:“小金子才是说笑,小金子的本事,五爷昨夜已经领教过,的确不凡啊!”
    金虔突感一股寒流从脊背逆爬而上。
    “昨夜想出用大蒜做暗器的人就是小金子吧……”
    俊颜上依然是满满笑意,可却有一种森森寒意流出。
    雪影轻动,一闪神之间,白影竟已来到金虔身侧,冰冷声音悠悠道:“小金子,五爷今天可是在客栈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消去那身怪味儿啊……此等恩惠,真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
    “这个……那个……咳咳……”金虔此时除了干笑,实在是不知该摆如何表情。
    喂喂,这白耗子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白玉堂绕着浑身僵硬的金虔转了一圈,故作沉思了半晌,突然摆出一副豁然开朗模样,呼道:“不如请小金子去陷空岛做客几日可好?”
    “哈?!”金虔顿时大惊失色,惊呼道,“白五爷,小人赔罪……”
    一根修长手指以精妙点穴手法消去了金虔后半句话。
    在晕倒之前,金虔只有一句话感想:
    娘的你个死耗子,又不是牙膏广告代言人,没事露那么多颗白牙做什么,真是刺眼!
    *
    “什么,昨夜尚方宝剑被盗?!”
    一清早就被包大人急召回府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的脸上,显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包大人沉黑着脸,公孙先生惨白着脸,同时点了点头。
    四大校尉的满面愧色,几乎将脑袋埋到胸腔里。
    展昭紧蹙剑眉,沉声道:“何人所为?”
    只见公孙先生长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展昭道:“展护卫看过便知。”
    展昭接过一看,顿时星眸冒火,脸色泛青。
    只见纸上写有一段打油诗:
    开封府衙名声大,奈何其内太穷酸,
    翻遍内外与上下,尚方宝剑尚可看;
    若想宝剑现天日,小猫陷空来相见,
    老鼠怕猫是谣传,气死臭猫才好看。
    落款:锦毛鼠白玉堂。
    最下方还有一句:小金子暂借几日。
    字体龙飞凤舞,铁划银勾,令人赞叹,可这诗的内容,却让人哭笑不得。
    “是锦毛鼠白玉堂。”展昭放下信纸,叹了一口气道。
    “锦毛鼠白玉堂?是何人?”包大人问道。
    展昭又叹了一口气,将陷空岛五鼠的传闻以及前夜在禁宫所见一一细说一遍。
    包大人听完,不由皱眉道:“如此说来,这白玉堂乃是江湖人物,与官府并无瓜葛,为何会无端前来开封府盗取尚方宝剑?”
    展昭望了包大人一眼,垂首抱拳道:“怕是因属下而起。”
    “此话怎讲?”
    “陷空岛五鼠向来以‘鼠’自称,而属下却被圣上御封‘御猫’称号……恐怕白玉堂就是为这‘猫’、‘鼠’称号而来。”
    包大人听言,不由微微摇头道:“此乃名号之争,不过虚名,何必如此?!”
    展昭垂头不语。
    公孙先生望了展昭一眼,开口圆场道:“大人,江湖人士向来以名声为重,甚至看得比性命还重,白玉堂此举也不无道理。”顿了顿,又道,“看白玉堂留诗之意,展护卫怕是要辛苦一遭,去一趟陷空岛了。”
    展昭赶忙上前一步,抱拳道:“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听,也刚忙上前抱拳请命道:“属下愿随展大人一同前去。”
    “不妥,”公孙先生摇头道,“那白玉堂指名道姓要展护卫前去,你等随行,怕只会坏事。况且展护卫外出之时,大人安危更需你四人来保护,不可不慎。”
    四大校尉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一般,垂头退后。
    展昭望了四人一眼,微微点头道:“几位兄弟不必担心,展某自当将尚方宝剑完璧寻回。”又转头向包大人一抱拳道,“大人,属下即刻启程。”
    “展护卫且慢!”公孙先生突然开口道,“不知展护卫对白玉堂所留最后一行字有何见解?”
    “最后一行?”展昭皱眉,“先生是指‘小金子暂借几日’那句……这……展某不明……”
    公孙先生也是面色疑惑道:“金子?府衙库房只有些白银和铜板,并无金条、金锭……白玉堂这句话实在令人费解……”
    另外几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脸莫名。
    就在此时,突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小差役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呼喝道:“不、不不不好了,金、金金金校尉被人掳走了!!”
    “什么?!”厅内众人同时脸色大变,惊呼道。
    “掳走?被何人掳走?何时的事?!”公孙先生急声问道。
    “今、今今早、刚刚郑、郑小柳发现……桌、桌上有个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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