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洋眼睛都不眨:“一百,你要嫌贵,一开始就别跟过来,八十你就请好转头钻回去,自己去搞边防证。”
甚至有人耍赖:“凭什么要给钱?!这土地你家的?铁丝网你拉的?”
一般遇到这种人,郑海洋都懒得废话,转身看一眼韩一,小一一立刻扯嗓子喊:“大胖二胖叔叔,有人砸场子!!”
甚至有一次遇到一群人过边防,那一群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亲戚朋友,被几个炒股的人一起来了过来,人多,看铁丝网门口三个孩子,大人也没几个,就不肯给钱,想硬闯。
韩一趁着一堆人吵吵嚷嚷,立刻钻空子跑去了村子里叫人,叫上一堆青年壮汉,手里都拎着干活儿的家伙,人一来,那拨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交钱走了。
林钧自己带人走了两天边防,走熟悉了自己就休息下来了,晒黑了一大圈,重新穿上衬衫西裤往凉棚下一躺,吃吃西瓜喝喝凉茶顺便和儿子斗斗嘴,时不时还指导一下在前方冲锋陷阵收钱的郑海洋和韩一。
林钧道:“收钱的时候千万别客气,别觉得一百块一个人是宰了他们。价格都是之前谈好的,嫌贵可以不来,嫌贵来了又想讨价还价就让他滚。现在来深圳的都是有钱想来炒股的,他说没钱别相信,你心软你就赚不到钱。”
郑海洋骨子里就是个成年人,做起事来当然没什么障碍,韩一就像个点点大的小刺猬,张开浑身的小刺,跟着郑海洋后面和大人周旋,遇到要逗弄他的人就用身上的刺戳回去,一戳一个准。
林宴和林钧躺在椅子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收钱,特别有意思,尤其是韩一,似乎总是努力要跟上郑海洋的脚步,学得有木有样,提起赚钱的时候又坚定又兴奋,捏着小拳头信誓旦旦:“以后也要和哥哥住小林叔叔那么大的房子!!不能被人看不起。”
来深圳的人越来越多,那两天也是最热的时候,郑海洋的嗓子已经哑了,天天泡着胖大海润嗓子,韩一从一只白嫩嫩的粉团子晒成了乌溜溜的黑团子,又活泼又张扬,林钧给他一个小包,他也跨在腰间收钱,一点都不怕生。
林钧躺着啧啧感慨:“这小孩儿要是都像韩一这样,那不还都得完蛋了。”
林宴道:“家长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会赌博还老输钱的家长。”
林钧:“哎……我儿子要是能有人洋洋一半聪明听话就好咯。”
林宴:“呵呵,逢赌必输的人生不出儿子。”
他们那段时间就住在铁丝网那里的小房子,天气热也不可能有空调,就吹着电风扇,林宴总是躺着躺出了一后背的痱子,郑海洋怕韩一又生痱子,便天天给他洗两次澡擦痱子粉,喝冬瓜汤吃西瓜解暑。
韩一腿上晒黑了,边防这边蚊子多又被咬了很多疙瘩,一抓抓破皮又留下一块黑黑红红的印子,一双腿真是惨不忍睹。郑海洋心疼怀里,给孩子擦花露水,问他:“要不要去市里去炸鸡店?”
韩一靠着郑海洋,一天下来很困,打个哈欠软软的缩着,摇摇头,道:“不要,要和哥哥在一起。”
郑海洋最近赚够了钱,一人一百十个人就有一千了!他道:“哥哥也回去。”
韩一还是摇头,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要赚钱,要住大房子……”嗯,他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以后和哥哥一起住大房子。
边防这边林钧打通了关系,上面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到了八月中旬,钱也赚得差不多了,林宴打算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
和村里人结账那天,林宴让人把铁丝网拿铁丝重新绞好了,大胖二胖兄弟两个来结账,林宴给了他们一叠票子,嘴里叼着烟,拍拍他们的肩膀:“边防早晚会撤掉,这种办法赚钱不长久,你们村里没多少人,以后可以一起出去,去北京上海,现在有很多赚钱的机会。要赚钱,就要出去。”
林钧把两个小崽子送回了韩治军那里,韩治军大惊,他一直以为两个孩子跟着林宴在广州玩儿,怎么会在深圳?!而且这两小崽子怎么晒黑成这样?
林钧笑呵呵道:“没什么,两小子有前途有本事,赚钱去了。”
韩治军纳闷:“赚什么钱?在哪儿赚钱?”
韩一在他老子怀里道:“钻铁丝网,一个人一百块,我和哥哥收钱,赚了好多钱。”
韩治军反应了一下,顿时哭笑不得,再看两个孩子一脸黑炭笑起来露一排大白牙,简直又气又想笑,拍了两个崽子的屁股,道:“两个小财迷!!”
林宴这次一分钱没赚到,来了一趟深圳水土不服不舒服了好长时间,心里简直哭瞎了,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深圳了;林钧把赚的钱都给了两个孩子,他一个千万富翁,根本不在乎那点钱,这次来深圳一趟,就好像是有钱人来忆苦思甜来了,重拾他穷困潦倒时期为了赚钱奋斗的美好回忆来了。
林宴跟着林钧回广州,韩治军带两个孩子回省城,回去的路上,韩治军看到对面车座上韩一晃着腿,对郑海洋道:“哥哥,我以后赚钱给你买大房子。”
郑海洋笑:“不是赚钱娶媳妇的么?”
韩一特别认真地摇头:“不要,赚钱给你买大房子,爸爸妈妈,姑姑,阿姨叔叔,还有我和哥哥,要住在一起。”
第48章 同桌的我们
郑海洋和韩一回到省城,两个孩子全晒成了另外一个颜色,把陈灵灵程宝丽给吓了一跳,韩一腿上还有青一块黑一块蚊子咬后抓的伤疤,穿着短裤露出两条腿的时候相当触目惊心。
这俩孩子出去玩儿一趟怎么晒成这样?陈灵灵在家里质问韩治军,韩治军哪里敢和媳妇说两个孩子压根没在深圳玩儿跑边防赚票子去了!?不敢啊,于是帮着两个孩子圆谎,说他们是跟着林钧林宴父子玩儿的,玩疯了才能晒成这样,把责任全推给了还在广州的林家父子。
郑海洋和韩一在旁边立马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小林叔叔和小林哥哥带着我们玩儿的。”要是被妈妈们知道了他们这次去深圳干了什么,按照程宝丽的脾气,估计会拿家里的鸡毛掸子削他们一顿。
程宝丽蹲在地上看着韩一腿上的蚊子块,摇头皱眉道:“你们玩儿得也太疯了,这腿都咬成这样了,洋洋你怎么带弟弟的。”
陈灵灵冷冷斜了韩治军一眼,道:“不怪洋洋,这男人带孩子就跟养狗似的,高兴了拎过来摸两下,不高兴了就丢给女人,什么都不会!!除了赚钱其他还能干什么??!”
韩治军心里默默擦汗,郑海洋心里也默默狂吐槽,心想灵姨你也好意思说的,你儿子不是一直我在养的么?
韩一和郑海洋晒成了两个小黑炭,被家里的两位妈妈勒令:“一直到开学前的十天,哪里都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看电视!!”
郑海洋和韩一两个小崽子立马狂点头,反正钱也赚够了,后面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休息着吧。
郑海洋这一趟出去赚了不少,比上次在上海股市赚得还多,那笔钱带在身上不方便,林钧就给他们弄了个存折存了起来,当时在银行存钱的时候林钧问他们写谁的名字,郑海洋道:“写韩一的,他娶媳妇儿的钱。”
韩一在旁边跺脚:“不要娶媳妇儿,写哥哥的,我以后给哥哥买大房子。”
林宴默默无语站在一边看着,被这兄友弟攻的一副温馨场景弄得心里十分别扭,他想这要是他和他老子林钧存钱,两个人肯定要争得头破血流!
最后存折的名字还是写的郑海洋的,郑海洋想名字写自己的那就让韩一拿着,便让韩一把存折踹自己兜里放好了。
回到省城家里,韩一就把存折重新放回到了床头的小熊口袋里,那里除了一把零钱,还有当初在北京买的一张没有开奖的亚运会体育奖券。
放好之后,韩一把小熊放到了两个枕头中央,这样他和郑海洋都能碰到小熊,这样就好像钱是他们两个人的一样。
八月底,窗外知了叫得好像都快没力气了,两个孩子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白回来了也胖回来了。韩一去了深圳一趟本来都瘦下来了,结果回来养了一个星期又圆滚滚了回去。
郑海洋六岁一米二几乎不比九岁的林宴矮多少,脚长手长,在床上抱着韩一滚来滚去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郑海洋见韩一肥成如今这样,自己却怎么都胖不起来,愤愤地手脚夹着孩子在床上滚动,道:“你怎么能这么胖呢?给你取个小名吧,你叫韩滚滚怎么样?啊?或者叫韩大团,你觉得韩圆子怎么样?”
滚滚、团子、圆子都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的韩一了,这孩子的体重真是一天赛过一天,不过一个暑假一过倒还真是又长高了一点。
韩一在床上被他哥抱着滚圈,笑得不行,特别开心,大声嚷嚷道:“你是棒子,哥哥是棒子。”
郑海洋心里想,你才棒子呢,小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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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郑海洋背着书包,里头放着他妈给他买的文具本子去上小学了,那天早上韩一竟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没有闹,郑海洋跟着他妈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韩一坐在桌边吃早饭,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捧着大肉包子,边吃边朝郑海洋挥挥手:“哥哥你去上小学吧,我很快就来。”
踏进三小大门的时候,郑海洋背着书包心里感慨万千,还能再踏进这青葱校园,他真有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郑海洋被分在一年六班,同桌是个小胖子,就是余秋他们家的儿子,小名叫瓜瓜,大名叫余东卦,郑海洋喊他冬瓜,值得一提的是,余秋他们全家都姓余。
开学第一天,小学生们坐在教室里,家长们站在教室外面,郑海洋的位子靠窗口,就听见窗户外面余秋对他儿子道:“瓜瓜这个是你宝丽阿姨的儿子,你以后跟着洋洋不要调皮知道么?”
冬瓜摇头晃脑,嘀咕道:“我比他大!”
余秋立刻隔着窗户拿手里的报纸砸他脑袋:“削你啊!让你跟着洋洋你就跟着,哪儿那么多废话。”一转头,对着郑海洋笑容满面:“洋洋啊,我家瓜瓜以后就和你坐同桌了,要相互照顾相互帮忙哦!~”
郑海洋被这谄媚的口气弄得浑身鸡皮疙瘩直起,他想阿姨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比你儿子小好么?!而且还没分桌子呢,不一定和冬瓜是同桌啊。
讲台上老师自顾说着,下面的孩子基本都竖起耳朵听,对新学校新生活有着新鲜的向往,郑海洋老实坐着假装在听老师讲话,余光瞥见冬瓜从书包里掏出一款“任天堂”的掌上游戏机,那游戏机郑海洋也有,像个大号的遥控器,上面是黑白屏幕下面几个有几个按钮,郑海洋一般用来玩俄罗斯方块。
那掌上游戏机虽然没几个游戏,但在这年头可是相当贵的,“任天堂”这个牌子还是日本的进口货,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这余冬瓜随随便便就从书包里掏出来玩儿,可见家底是十分殷实。
郑海洋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妈和余秋正聊得起劲,旁边还围了几个家长,估计都在聊孩子。
冬瓜低头玩得起劲,开学第一天就表现出了一个“差生”该有的顽劣素质,郑海洋突然有些明白余秋为什么那么积极的让他儿子要跟着自己了——这简直就是看中了自己的奶爸技能!
郑海洋相当无语。
开学第一天老师讲话,讲完了再把班上看上去壮实的男同学点出去搬书本,冬瓜和郑海洋当然也被点中了,一群小男孩儿跑出去搬书,郑海洋混在孩子里,发现余冬瓜真是相当懒,别的男孩子捧书都是一个劲儿的能多捧就多捧,冬瓜倒好,想方设法偷懒,就拿了一点本子。
郑海洋走过去,问他:“你拿不动么?”
冬瓜皱着眉头,点点头,装模作样瞎掰:“嗯,我手疼!”
郑海洋:“你不是挺壮的。”
冬瓜立刻提高了嗓门儿:“我妈说了,我这不是壮,是胖,虚的。”
郑海洋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儿,心想这孩子真是懒得没救了。
到了分座位,都是按照各自高矮来的,郑海洋六岁的个子在一堆七八的男孩儿里一点不显矮,倒是冬瓜排到了前面,班上总共五十个人,男孩多女孩儿多,前面都是男女分一桌,分到后面就全是男孩儿和男孩儿坐了。
郑海洋和一个西瓜头男孩儿分到了同桌,余秋坐在第三排,旁边是个瘦瘦的小女孩儿。
窗户外头,余秋看了看第三排的儿子再看了看后面第五排的郑海洋,心里暗自捏了下拳头,觉得这个距离也离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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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校园生活对孩子们来说是全新的开始,分桌子选课代表每天定时定点上课,还要分组长学习委员班长副班长,每天还要值日。
一年六班在二楼最东面的教室,五十人的教室还挺大,后面空了不少地方,前后都有两个大黑板,后面的黑板报是老师自己画的,红粉笔写着“欢迎新同学,新学期,新开始”,当然了那几个字基本没有学生看得懂。前面黑板上方贴着八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进门口的墙上贴着几张纸,有课表、有排的值日表、还有每一课的课代表、组长副班长班长,郑海洋无比光荣的当上了班长,还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委托了重任。
郑海洋记得一清二楚,他上辈子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二流学校毕业的,小学是在老家上的,一辈子无缘课代表更何况是个班长,初中时候勉强当了个体育课代表,天知道他一个五十米都不及格的学生为什么要当体育课代表。
但谁能想到,重生后这辈子一上小学就被委以重任,当上了班长!
班长哎!班长哦!班长哇!
郑海洋衣服袖子上用别针别着那两条杠,心里流泪满面,当班长的感觉似乎还挺美妙,虽然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混在一堆孩子里当着班长听上去似乎有些无耻,不过——他现在本来就六岁啊!
肩膀上别着两条杠当着班长的感觉,真是——爽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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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下面有个幼儿园,就叫三小幼儿园,郑海洋去上小学没多久,韩一就被送去上了小班。
两个孩子都上学之后,郑海洋韩一就天天一起被送过去上学,幼儿园放学早,韩一也每天等着,等到下午四点半他的洋洋哥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来接他放学。
小学和幼儿园其实就靠在一起,隔着一道矮墙,郑海洋趴在二楼楼道上朝远处一看,有时候还能看到幼儿园里老师带着小朋友出来做游戏,他闲着无聊也会在一堆孩子里找韩一的小身影。
开学一个月,郑海洋和韩一都适应了校园生活,郑海洋混在一群孩子里每天上课学一加一二加二,认数字学拼音,当着班长指挥一堆孩子大扫除维持纪律,勤勤恳恳当着他的班长。
一个月后,班主任重新分座位,这次在个子高矮的基础上按照成绩来分,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分一起,郑海洋这个班级第一名成功被分到了余冬瓜旁边。
余冬瓜对于能和班长做同桌一点感恩戴德的心都没有,座位重新分好,他就愤愤着表情趴在桌上捶着桌子板凳,显然对于老师的安排十分不满意。
郑海洋面无表情搬着自己的书本,收拾自己的东西,从第五排坐到了第三排,书还没收完,冬瓜凑过来,低声对他道:“我跟你说,我不是班上成绩最差的,我和你坐一桌是因为我妈给老师送了东西。你不许瞧不起我!!”
郑海洋心里默默的想,你以为我想和你坐一桌啊。
三小是省城最好的小学,能有好名声在外当然是因为学校抓学习抓得紧,基本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老师就会不停强调分数强调排名次序。
郑海洋在班上是第一名,在整个一年级也是第一名,余小胖在班上是倒数后十名;余秋一直希望郑海洋能带带他们家小胖子,开学没多久就给班主任送礼,自然遂了愿让两个孩子坐到了一起,郑海洋心里当然多少也清楚。
但两个孩子一开始是真的处不来,郑海洋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其实并不太了解孩子的精神世界,混在一堆孩子里其实是有点格格不入的,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关注的东西他基本都不在意。
班上只要是不调皮的他都能相处,调皮的不过分的他也能说上两句话,但特别调皮如余冬瓜的,他真的每次和他说话都说不到一个点上。
而冬瓜是特别讨厌他们班的这个班长,他妈每次说到“别人家的孩子”这个话题都会扯出郑海洋,“你宝丽阿姨家的洋洋怎么怎么样”,可烦人了!他觉得郑海洋特别假,总是端着一脸高高在上,不就当个班长么?神气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冬瓜和郑海洋坐了同桌,一天基本说不上什么话,两个孩子各自干各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