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个当爹的,郑平既不乐意别人说自己儿子不行,也不愿意听到什么“小不小”的话,哪儿那么多废话了?考一次不就知道行不行了么?
郑海洋倒是特别淡定,对那老师道:“老师你让我报名吧,我可以考过的。”
郑海洋是三小的学生,当然能考试,学校里也从来没有规定小学一年的不能报考,于是郑海洋就去考了。
考试的那天是周六,全校总共一百多名学生,占用了高年级的三个大教室,座位全部反过来,一个教室前后四个老师监考,一个小时考逻辑题,一个小时考数学题。
去考的那天郑海洋是所有人里最小的,也是一年级唯一报考的人,这么多报考的人里有些是自己报着试试的,有些是老师看好的,还有的完全就是被家长逼着来考以证明自家宝贝儿子闺女是神童的。
上午两个小时一起考完,郑海洋缩在第一排的角落里做题目,他前面就有个老师搬个椅子坐在他对面监考,看着孩子一题题做下去,越看眼睛瞪着越大。
分数出来,郑海洋果然考过了,消息在学校里一传,郑海洋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小神童,s大少年班的招生老师专门跑了一趟学校,确认7月份的时候郑海洋会参加少年班的考试。
全家都要乐疯了,韩一跨过幼儿园直接上小学已经让他们很惊喜了,谁能想到郑海洋竟然能直接跨过小学初中高中去上大学的少年班呢!?
郑平抓着儿子的后脖颈,高兴地眉飞色舞:“看我老郑家的孩子多聪明!洋洋竟然能直接去考大学了。”
程宝丽在家里高兴快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抱着郑海洋道:“洋洋啊你要是能考上少年班,你要什么妈都给你。”
家里唯一不太高兴的可能就是韩一了,他一开始没搞懂少年班是什么意思,等弄懂了,就明白哥哥是要去上大学了,上大学他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不是同桌也不能一起上学放学了。
韩一问郑海洋:“哥哥,我也想少年班。”
郑海洋心想他要没重生这个外挂别说少年班了,估计小学也未必能像韩一考得那么好,其实论智商,韩一绝对完爆自己,他道:“等你再大一点,就能考了。”
韩一:“考了还和哥哥一个班么?哥哥能不去么?”
郑海洋揉他,心想孩子还是太小了,黏人。
林宴也跑来s大考试了,他在a大的考试没过,理所当然向他老子申请退学,林钧气得半死,亲自把他压到了省城来考试。
林宴看韩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崽子心里想什么,于是又忍不住嘴贱道:“你还说你不是个狗尾巴草,你就是狗尾巴草。”
韩一抬眼,已经不会炸毛了,而是冷静的狠狠回嘴:“暴发户!”
林宴:“我是暴发户我也不黏你哥啊,你黏你哥你就是狗尾巴草。”
韩一:“暴!发!户!”
林宴和郑海洋一起去考,考下来的结果就是前者再次向他老子申请退学混社会,被他老子追着凑;后者成了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
其实郑海洋考试考得磕磕巴巴成绩很一般,少年班的考试和之前三小的考试完全不一样,三小考逻辑数学,这些郑海洋都会做,但少年班的考试却实实在在考的是脑子。
郑海洋凭着上辈子在学校里混迹的十几年能考出一张数学逻辑试卷,可重生了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普通的智商和记忆力,他会做题目是因为他有底子,却不是因为他特别聪明,考试的方法层面不同,测评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但郑海洋毕竟顶着个七岁的躯壳,以他目前的水平考下来也足以让别人惊愕,s大少年班自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如果郑海洋入学,他搞不好会成为年纪最小的入学者。
六月之后三小就流传着郑海洋这个小神童的传说,然而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肯定会去上s大少年班的时候,七月底,老郑家却做出了另外一个跌破所有人眼镜的决定——他们决定送郑海洋出国。
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韩婷婷在五月份就从雅芳辞职,谢绝了雅芳高层的提拔,决定出国深造两年,于是提议把郑海洋也带出去,毕竟国外有更好的教育体系,还能学英语考常春藤。
程宝丽和郑平商量了好多天,又征求了孩子的意见,最后郑平拍板:“既然都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出国!”
从三小的考试到现在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韩一已经慢慢能接受哥哥就要离开的事实了,他一开始还吵着“哥哥不要去我也要去”之类的,慢慢的也不再嚷嚷着不让哥哥走了。
其实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说是明白自己吵闹也没用的事实。
暑假他在家做作业,郑海洋却已经没有做作业的必要了,他于是就把郑海洋的“暑假作业”本子拿过来,翻到最后几页抄答案。
郑海洋看到了走过去把本子抽掉,道:“又不难有什么好抄的?”
韩一握着铅笔抬眼倔强的看他,回嘴道:“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要管我啊?”
郑海洋被回嘴回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干瞪眼,把两本暑假作业后面的答案都撕了,韩一跳下桌子气鼓鼓跑回房间摔上门。
郑海洋追上去,发现房间门锁了,于是敲门:“出来做作业!!”
房间里没人吭声,郑海洋转了两下门把手发现房门竟然被锁上了,他转身要去找钥匙,门又开了,韩一红着眼珠子出来,爬上桌子默默抓起铅笔,只是照样一句话不说,腮帮子鼓着,似乎心里头憋着老大的怨气。
郑海洋想去安慰孩子,但想想还是忍住了,韩一其实就是黏他不希望他走,这孩子知道吵闹没用,于是心里憋着气闹别扭,也已经明白家里人做出来的决定是不容许他反对的,就算反对了也没人会听他的。
韩一心里头明白,什么都明白。
出国的事情没人懂,都交给了韩婷婷去办,郑海洋这段时间在家里无所事事,看看书看看电视,韩一不太理睬他他也不去招惹韩一,省得亲近了走的时候又舍不得,这孩子早晚要长大独立,老黏着自己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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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高琪琪又打电话来邀请韩一和郑海洋去海南玩儿,郑海洋没去,韩一倒是破天荒答应了,让他妈带着自己去海南。
韩一这段时间和郑海洋关系都不亲近,两孩子不一起洗澡了也不一起看电视打游戏了,家长们看在眼里但都没有办法,但大人的想法很简单,觉得孩子心性以前都在一起长大舍不得是正常的,过个半年应该就好了,一个小孩儿哪儿能记得这么小的感情。
去海南前一天晚上,韩一躺在床上,背对着郑海洋,郑海洋拿游戏机打俄罗斯方块,心浮气躁,十级都打不过,气得把游戏机扔到了一边。
他转头看孩子,看到一个黑溜溜的后脑勺,韩一闷声闷气无声抗议了很久了,连着一个多月都这么把后脑勺对着他,睡前也不要郑海洋唱歌讲故事了,也不会抱着他的洋洋哥入睡了。
郑海洋看了半分钟,才抬手去拍孩子的肩膀,韩一动了一下,没转过来,也没吭声。
郑海洋开口道:“去海南别在太阳下面乱跑,会晒伤的,蚊子咬了腿不要乱抓,隔夜的东西不要吃,水果多吃点,海鲜少吃。”
韩一还是没动,静静躺着,郑海洋去拉灯,屋子里一下子黑了,郑海洋凑到韩一那里亲了亲孩子的脸,抱着他闭眼睡了。
陈灵灵带着韩一坐火车先去北京和高琪琪他们会和,火车开动之后,韩一一直坐在位子上发呆,看着窗外不吭声。
陈灵灵给儿子洗了个苹果,韩一突然对他妈道:“妈妈,我回来的时候哥哥是不是就走了?”
陈灵灵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因为事实就是如此,韩一去海南大半个月,郑海洋这期间就应该跟着韩婷婷出国了。
陈灵灵“嗯”了一声,把苹果塞到儿子手里,韩一垂眸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掉眼中伤心难过的情绪,嘴里嘟囔道:“我先走的话哥哥会难过吧,这样就不会忘掉我了。”
陈灵灵听了一顿,孩子说的话叫她听了又无奈又有一些心酸,这兄弟两个感情太好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陈灵灵安抚道:“哥哥去上学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假就回来看你,我们也能去外国看哥哥。”
韩一没吭声,过来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突然哭了,陈灵灵吓了一跳,忙把儿子抱到怀里哄:“怎么哭了?哎,哥哥会回来的,放假就回来看你。”
韩一双手捂住脸,不肯挪开让他妈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一边哭泣一边浑身颤栗,嘴里却道:“我怕我会忘记哥哥。”怕时间一长就忘记哥哥了,会有新朋友新同桌,到时候忘记哥哥了怎么办啊?
郑海洋八月底跟着韩婷婷去美国,在北京坐飞机,所有人都来送,程宝丽在车上的时候还唠叨个不停,结果一到机场就哭得不行,全家人又要安慰她又要鼓励孩子。
郑海洋和家人道别,肩上背个小包,在登机口和家人挥手。
转身的时候他很舍不得,他听到他妈在后面颤着声喊了一句“洋洋”,他忍住没回头,眼睛红通通的——陈灵灵终究哄骗了儿子,郑海洋上的是全美最变态的学校,封闭式全寄宿精英教育,前四年完全没有假期,要不然程宝丽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韩婷婷上了飞机之后戴着墨镜酷酷地,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对他训导道:“少年,你要对自己狠一点,变成的最好的那个自己。全新的开始,good luck!”
第51章 等洋洋哥下个月回来了,给你复习考少年班。
郑海洋在93年八月底到美国一个鸟不拉屎的州去上封闭式的精英学校,在飞机上的时候脑子里一团浆糊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会儿兴奋他很快要开始新生活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智商担心语言这一关,过一会儿又想到韩一那个小崽子,心想孩子从海南回来就见不到他了,去了八九天也没打个电话回来,难道已经把他忘掉了?
韩婷婷的那句“你要对自己狠一点,变成的最好的那个自己。全新的开始,good luck!”还犹在耳畔徘徊,他开始隐隐期待四年之后那个全新的自己。
直到四天之后,他连人带包被韩婷婷扔进了寄宿学院,哭着发现这学校竟然在荒山野岭里,还男女分开教学,隔着一条河这边是那边是女校这边是男子监狱。
整个学校全部都是男的,老师是男的门卫是男的食堂打饭的是男的剪头发的是男的,他娘的就是宿舍楼下的猫都是公的!!!!
韩婷婷隔着大铁门看他,面带深意的对她含笑招手,一脸殷切的表情诚恳看着他,道:“哦,确实忘了跟你说了,是男校。哎,不过这个也无所谓拉。我会定时定点来探监的,哎,你那什么表情啊?男校有什么问题么?”
郑海洋拎着包塌着肩膀呵呵一笑,心想逻辑上没问题,应该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必须没有问题。
郑海洋就这样被送入了这所全封闭的寄宿变态精英学校,传说这所学校出来的学生都能考上常春藤,校友在各个领域都有杰出的成就,不过四年之后郑海洋是个什么样谁又能提前预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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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在海南玩的并不痛快,时时刻刻记着他哥对他的叮嘱,不能晒太阳不能抓蚊子包多喝水少吃海鲜,总之这趟海南行他就像个小小姐一样天天在别墅里吃吃冰棍喝喝汽水看电视剧,等到了该上学的日子,再坐着飞机回来。
韩一回来的时候郑海洋理所当然已经走了,家里再也没了哥哥的影子,房间里郑海洋的书包文具全都在,柜子里的衣服也都在,床上还是两只枕头,中间还摆着他们共有的那只小熊。
韩一嗅了嗅鼻子,遗憾的是,屋子里已经没有哥哥的味道了。
他爬上床,去掏小熊的口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一张存折一点零钱一张亚运会的体育劵,却又多了一张卡片。
那卡片上有郑海洋的字迹,写着——要乖,不要乱用钱,好好读书,等哥哥回来。
韩一跪在床上,低头看着那张卡片上的字迹,一字一字嘴里嚅嗫着读出来,表情有些孩子的落寞,并不惊喜,似乎十分失望。
他从床上爬下来,在抽屉里找了一本没用过的空本子,把纸张对折叠了四条杠,接着在上面写下了日期,竖着第一行开始,一天天写下来,最后在当天的日期后面打上了一个“对勾”。
他把本子和笔塞到了枕头下面,和郑海洋留下的那张卡片放在一起。
开学之后,韩一升入了二年级,没重新分班之前他们还在原先的一年六班报道,韩一一人坐在第一排,他旁边的位子也空了,但没有空多久,余秋就把他儿子弄到了和韩一坐同桌。
韩一以前跟着郑海洋喊他“冬瓜”,开学之后却开始喊他余胖子,余胖子继续喊他老小。
余胖子拍着胸脯,一脸“老子罩着你”的表情:“你哥出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胖子哥罩你。”
韩一从抽屉里掏出数学作业,淡定道:“你数学做完了?”
余胖子赶紧把本子抽过去,一边翻文具盒一边道:“借我抄抄,帮我看着老师,老师来了叫我。”顿了顿道:“学习以外哥罩你,学习以内哥你罩哥。”
分班之后,韩一和余冬瓜还在六班,只是变成了二年级六班,教室没换,老师换了,韩一个子小继续坐第一排,余冬瓜靠着他妈依旧稳稳坐在韩一旁边。
班上换了一轮新同学,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过了一周就全都熟悉了,班上人都叫韩一“老小”,叫余冬瓜“胖子”,郑海洋的传说还在,只可惜没人会在班上喊一句“鸡哥”了。
韩一的成绩依旧在前十名,胖子的成绩稳定在倒数后十五,偶尔还争当一把“倒数第一”,被他老子娘揍得嗷嗷叫。
再也没有人牵着韩一的手放学了,也没人再管着余冬瓜,家里小房间的桌子用来写作业再也不拥挤了,孩子不用跑到外面客厅餐桌坐作业。
韩一每天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睡觉,晚上临水之前会把枕头下面的小本子拿出来,在后面的日期画个勾,画完了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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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家放宽了外资进入的限制之后,93年这一年无数跨过公司进驻中国投资公司,开启了他们的“中国市场”。
韩婷婷在九月份听说宝洁在中国一口气开了好几家工厂之后,立刻坐飞机跑了回来,她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了。
她找他哥韩治军找郑平借钱,投资开了“一洋日化”,开工厂买设备流水线,生产了属于“一洋”的日化用品,甚至生产了他们的第一支口红——“婷婷口红”。
当宝洁还在试探中国消费市场的时候,韩婷婷靠着她在雅芳的销售经验准确的定位了“一洋日化”。他把“一洋日化”下的普通日化品的消费群体定位在了普通老百姓,却注册了“婷婷口红”和“ting beauty”两个商标面向高档消费群体。
年底,郑平嗅到了保健品市场的肥肉,在见识到一家保健品公司一年几亿的销售额之后,他又找林钧一起合伙出钱收购了一家生产保健品的小厂,生产一种带有“双歧杆菌”和其他中药成分,可以保护肠胃的保健品。
保健品的名字是林宴想的,叫做“尾草原生液”。
而韩治军这个时候走了一步奇招,在《公司法》颁布之后,他学着当时万科的经营模式,把手里的“一洋基”“尾草原生液”“一洋日化”整合在一起,开了一家“一洋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年末,韩一画勾的小本子已经用了好几页了,他心心念念的洋洋哥没有回来,他跑去问韩婷婷:“哥哥寒假回来么?”
韩婷婷忙得要死,要出门的时候随口回道:“今年不回来了,寒假应该能打个电话吧。二十几号吧。”
二十六号,郑海洋难得和家里人打了个越洋电话,可惜那天韩一上学不在,程宝丽还在电话里唠叨:“可惜今天韩一上学不在家,要不然还能听听他洋洋哥的声音,哎。”
郑海洋在电话那头道:“还黏人么?”
程宝丽嗔道:“他不就黏你么?他也不黏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