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齐宣摇摇头,“无甚大事,你出去吧,我还要看些公文。”
    齐宣正经做事的时候,孟柔是从来不打扰的,孟柔知道齐宣虽然疼她,但是一码归一码,公私分明。
    孟柔也很懂事,知道齐宣的底线在哪里,某些事上她尽情的撒娇,但是在齐宣的公务上,她从来不胡闹,这也是齐宣为什么这么疼她、纵容她的原因之一。
    第四日,齐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去了曹府。
    曹娇娇其实想着,齐宣都来了三天了,她都没有见他,以她对齐宣的了解,连着来三日已是极限,齐宣那么顾面子的人,肯定会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怕是不会再来了,不过曹娇娇还是改了用药的时间,早晨起的早,用了饭后没有再睡了。
    曹娇娇用了饭便开始看书了,闲闲翻过几页,都不大看的进去,红罗打趣道:“小姐,你这一页都看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了,就这么几个字,怎么就那么难看完?”
    曹娇娇眼眸敛了敛,她该什么时候和齐宣把事情说清楚呢?
    齐宣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倒不如睡上一觉。
    曹娇娇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放下了书,道:“替我熬药吧。”
    红罗“哎”了一声,便出去了。
    红罗前脚出去,青黛后脚就进来了,曹娇娇已经歇了等齐宣的心思,偏偏青黛进来道:“小姐,齐国公来了,见不见?”
    曹娇娇惊讶了,齐宣怎么又来了?
    曹娇娇本是想不见的,那么现在齐宣来了,她见不见呢?
    曹娇娇告诉自己,她不是要同齐宣把事情说清楚吗?那便见吧,趁此机会,了结两人的恩怨。
    曹娇娇道:“传话过去,让齐国公在……花园等吧,喊红罗来替我更衣。”
    青黛也不多问,按着曹娇娇的吩咐办事去了。
    红罗从厨房里来,替曹娇娇穿好了衣裳,跟着曹娇娇一起去了花园里。
    花园里,齐宣正在亭子里坐着,有个丫鬟伺候着,曹娇娇过去之后,齐宣含笑起身,曹娇娇打发了那丫鬟,又支开了红罗,亭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有些话,她不想让别人听到,齐宣显然很喜欢这种独处的氛围,而且看到曹娇娇气色好了不好,他心里十分开心。
    齐宣寻思着问候一声,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曹娇娇了,叫她曹小姐太显生分,叫娇娇又太过亲密,直接叫全名吧,他又觉得太不顺口。
    停唱阳关叠(五)
    纠结了一会,还是曹娇娇先开的口,“令表弟如何了?”
    曹娇娇上一世见到孟虎的时候,孟虎是个痴儿,这会子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她对孟虎也有些感情,于情于理她都想问问孟虎的状况。
    齐宣见曹娇娇先开口,怀着喜悦道:“我表弟现在好多了,那日歹人下了迷药,将他吓坏了,醒来哭了好久,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还好那药没有伤到脑子,否则我定叫那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齐宣的目光陡然变凶,齐宣是私心很重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护短,对自己的家人很看重。
    曹娇娇关注的重点却是齐宣说那药没伤到孟虎的脑子,她道:“孟虎他……尚可识字?”
    齐宣摇摇头,“还未启蒙,我姨母此次进京就是为了我表弟念书的事来的,不过我看着他还算聪明,识字还是不难的。”
    曹娇娇若有所思,原来孟虎竟不是天生的痴儿,也不知前世是遇到什么事伤了脑子,成了傻子,说不定就是因为被拐卖了,最后被齐宣找到的时候已经吓傻了,若真是这样,曹娇娇倒庆幸自己重生了,起码做了件好事。
    曹娇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齐宣看的出神,曹娇娇在他心里虽是有些刁蛮,实际上……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姑娘了。
    齐宣并不是那么讨厌曹娇娇,甚至于有些喜欢了。
    曹娇娇见两人聊天的气氛很好,从此再无瓜葛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曹娇娇只得鼓起勇气,低眸道:“齐国公,悔婚一事是我之过,我舍命救你表弟,也算是帮了你,但愿两家再不相互仇怨。”
    齐宣眼角翘起,道:“自然,那件事我早已不放在心里了,也请你的父亲曹将军见谅,我作为晚辈,前段时间态度亦是不好,这里我便向曹将军致歉了。”
    曹娇娇微笑,“我爹很是愧疚让你颜面尽失,自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齐宣见两人再无话可说,便想起了两件事,道:“马球赛的事我查清楚了。”
    曹娇娇果然来了兴趣,凝神道:“是何人想出的损招?”
    齐宣正经起来,道:“那人叫刘振,是一个被贬刘姓官员的侄子,因着刘振这些年没和刘家人来往,他叔叔又被贬已久,算是陈年旧事,所以作为队友,我们也都没有听说他的家事,只当他是寻常子弟,而且他球技确实过人,所以才进了我们球队,平常相处只觉得他有些较真,没想到他为人如此偏执,不过说到底还是孙家自己惹的祸,与我和薛鹏是无关的。”
    曹娇娇凝眉,“怎么说?”怎么会和孙家有关?曹娇娇不解。
    齐宣道:“孙将军跟着曹将军在西北当差过,当时初到西北,为了替曹将军为了立威,便拿其中的一个弓箭教头开刀,那教头便是被贬的刘姓京官,他在京城就因贪污被贬至西北,他本性贪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没想到他的侄子刘振竟然太过偏执,刘振在幼时在他叔叔家住过很长的时间,他可能对叔叔家感情深厚些吧,所以他才记仇到如今,最后上演了那一幕。”
    曹娇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曹娇娇道:“那他为何挑在马球赛的时候?”
    齐宣哂笑,“终究是抵不过功名利禄的诱惑,你想想看,若是在平常时候对孙文下手,他是要承担责任的,孙将军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他的官途就毁了,但是在比赛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赛场上球杆无眼,伤到了只能往肚子吞,他马上就就要参加武试了,就算伤了孙文,于刘振的声誉也是没有影响的。”
    曹娇娇微惊,瞳孔放大了一些,好深的心思。
    “此人,你如何处理了?”若是处理不得当,很可能再伤无辜,但他并未杀人,在律法上,罪不至死。
    齐宣道:“我将他打发出京城了,永不入京。”
    曹娇娇点头,齐宣办事,她一向放心,齐宣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处事上很是稳妥,是难得的人才。
    此事说罢,两人又不说话了,齐宣看着曹娇娇穿着宽袖的大摆裙子,虽然左手臂那里因为绑了纱布而鼓起,但是并不影响她的貌美,齐宣想,若不是因为受了伤,曹娇娇怕是不会穿这么娇艳的裙子,那他也看不到曹娇娇的风姿了。
    齐宣掩下笑意,见曹娇娇要倒杯茶,便夺过茶壶,替她倒了一杯,曹娇娇的手被齐宣碰到后立马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似的。
    明明已经对他那么熟悉了,刚刚那一碰,竟然还觉得尴尬,曹娇娇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齐宣未必没有感觉到曹娇娇的情绪,他将茶杯递到曹娇娇面前,柔声道:“喝吧,还热着。”
    曹娇娇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齐宣用这么柔和的语气同自己讲话,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缓缓接过那杯茶,一口下肚,压下惊讶,这世的齐宣怎么了?
    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齐宣不喜欢两人这么沉默,于是又道:“娇娇……”
    曹娇娇差点没把茶水吐出来,齐宣叫她什么?娇娇?她没听错吧!
    曹娇娇抬眸,有些尴尬,道:“什么事?”
    齐宣亦是面带疑红,道:“我说了,在宫中,我表妹那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提到孟柔,曹娇娇神色稍豫,道:“怎么,孟柔承认是她所为了?”自毁形象可不像孟柔的所作所为。
    齐宣不想曹娇娇误会孟柔,孟柔到底是他表妹,他不想曹娇娇对他们家人有不好的印象,便解释道:“不是,非我表妹所为,她是受人蛊惑,不过我表妹也有错,不该同流合污,那件事,我还是想对你说抱歉。”
    曹娇娇重重的放下茶杯,不是孟柔所为?她还受人蛊惑?
    曹娇娇讥笑,曹弯弯几斤几两她不知道?若非孟柔指使蛊惑,曹弯弯又怎么敢对她下毒手!
    曹娇娇最讨厌的就是齐宣这样子无条件的维护孟柔!
    曹娇娇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还有,我既然救了你的表弟,你我恩怨算是扯平了,以后齐曹两家再无瓜葛,齐国公以后还是少来曹家为妙!”
    齐宣薄怒,“曹娇娇,你不要不讲理!难道你非要针对我表妹么?”
    曹娇娇不依了,什么叫针对他表妹?明明就是孟柔想陷害她,还将曹家人拉下水了好不好!
    曹娇娇道:“是我针对孟柔吗?你听信她一面之词便觉得当真不是她主使的了?孟柔装委屈了吧?孟柔装柔弱了吧?孟柔哭了吧!然后你便信了,是么?”
    齐宣无言以对,曹娇娇倒是真的了解孟柔。
    齐宣还是强硬道:“曹娇娇,你不也是一面之词么?难道我就该信你的话,觉得一切都是我表妹所为么?是我表妹唆使你妹妹害你么?你的妹妹当真就有那么单纯!”
    比起曹弯弯,齐宣当然更偏袒孟柔,更相信孟柔。
    曹娇娇气的不行,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齐宣还是齐宣,根本就没有变!
    他还是那么维护孟柔,还是那么心疼孟柔,还是从不把她放心里?曹娇娇如同被扇了一个耳光,她早该醒悟了。
    曹娇娇这次算是凉了心,她早该明白的,齐宣心里终究只有孟柔的,并无她的一席之地。
    曹娇娇像是想开了,低声道:“齐家终究是你的家,齐家下人最终还是会听你的吩咐,事情原委,你仔细一查便是,空口争论有何用,我知道你是不信我,我累了,齐国公自便。”
    不等齐宣挽留,曹娇娇已经出了亭子,红罗眼尖,一会就跟上来,和曹娇娇一起回屋了,另一个丫鬟自觉的来收拾了茶杯,道:“齐国公需要奴婢带您路么?”
    齐宣摇摇头,冷漠道:“不必了,我自行离去。”
    那丫鬟福一福身,便走了。
    ***
    曹娇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样子的伤,曹工心里自然是放心不下的,所以每每有空便往曹娇娇这里跑。
    这日曹工闲了,信步到皎梦院里,曹娇娇正执笔作画,虽画的不好看,但她现在不能为所欲为,打发时间倒是好的。
    曹工见门敞开着,便做了噤声的手势,没让青黛通报,曹工轻声走进来,见曹娇娇正用毛笔勾勒着人脸,便走到她身侧悠悠道:“画什么呢?”
    曹娇娇吓一跳,嗔道:“爹,你做什么呢?吓到女儿了。”
    曹工很喜欢曹娇娇这个反应,傻笑一声道:“爹不是怕打扰到你么。”
    曹娇娇讲毛笔放到玉石上,道:“爹你今日回的这么早?”
    “嗯,朝中无事我自然清闲,给我看看,画的谁?”
    曹工见曹娇娇勾勒的人脸有些眼熟,猜道:“是孙文?”
    曹娇娇无语,“爹,这是你。”
    曹工看了个仔细,“又唬我,这分明是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爹都什么年纪了?”
    曹娇娇拿过画,道:“女儿在试着画爹年轻时的模样。”
    曹工又看了看,这才道:“你要这么说,着实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
    曹娇娇道:“是吧,那证明女儿画的还不错。”
    曹娇娇会心一笑,上一世,她倒很少和曹工这样子说话,父女两人虽然深深爱护着彼此,但是从不开口说出来,即使委婉的表达亦是没有。
    曹娇娇很享受和曹工这样子亲密的时间,仿佛她还是能在曹工腿上坐着的年纪。
    父女两人比肩往外头走,一起到了花园里,曹工指着红黄两色的月季道:“这花你不喜欢的,明日我便让人换了。”
    曹娇娇心里暖暖的,曹工虽然有些事粗枝大叶,但她某些爱好,曹工却是比谁记得还清楚。
    重擎白玉杯(一)
    月季她确实不太喜欢,大概也只有王杏才会自作主张将这些花摆在花园里了。
    说起王杏,曹娇娇觉得有意思了,王杏和曹弯弯竟然好久都没来烦她了。
    正说着曹操,曹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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