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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节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作者:青色兔子
    vip强推奖章
    穿成大周的公主殿下,穆明珠死于宫变之夜。重生回十四岁,穆明珠决定夺嫡为帝。母皇的猜忌、世家的野望、北境敌国的觊觎,且看穆明珠如何化解层层危机,为皇权霸业而奋斗……
    作者文笔老练,布局深沉。在人物塑造上十分立体细致,笔下人物各有特色,少年驸马的两世痴情,鸾台右相的家国大义,还有女主的果敢勇毅都令人印象深刻。纵观全文,前松后紧,层层递进,随着剧情的展开,也让我们在高潮迭起中更加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第1章
    炎炎夏日,丹楹刻桷的宫殿中,穆明珠立于高处楼阁,俯瞰那一队队楚腰卫鬓的美丽宫女练完马球自回廊下走过,个个汗湿酥胸、香消粉脸。
    “殿下用些消暑吧。”耳边传来温柔和婉的低语,是她贴身侍女樱红的声音。
    她转眸,就见樱红托着漆案呈上来,案上美酒色如琥珀,冰碗里码着嫩藕脆瓜,望之生津解热。
    穆明珠有些意动,正张口欲食,孰料一张口便醒了过来。
    刹那间,雕甍画栋的宫殿、杨柳宫眉的美人、新鲜爽口的吃食,都如泡影消散。
    穆明珠蜷缩在幽光闪闪的棺材中,眨眨眼,想起自己已经变成了幽灵的这个事实,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当她从现代少女穿越成五岁的大周小公主的时候,穆明珠以为自己迎来了顺风顺水、享乐无边的第二世。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错。她作为公主的日子,的确是锦衣玉食。
    只是她没想到这第二世短了些,十七岁宫变之夜,她的第二世便结束了。
    穆明珠叹了口气,小心舒展了一下自己透明的“双腿”,注意避开棺木中另一位主人。
    这狭小的棺木之中,还有一具尸体。
    那是一位阴郁俊美的少年,阖目不语仿佛只是睡去了。他的胸口破了一个洞,左小腿有些变形、像一把弓那样弯着。
    这是她的准驸马,齐云。
    若他还活着,见她这样直勾勾盯着他的残腿,定然要大为恼怒,从他那薄薄的嘴唇中,飞出一连串阴毒讥讽的话语来,如淬毒的冷箭般将她击退。
    可是现在,他只是安静躺在那里,墨黑的眉睫、血红的唇,一动也不动,像一柄归于鞘中的快刀。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枚幽光闪闪的明珠。
    这明珠是棺木中光线的来源,大约也是他尸身三年不腐的原因。
    那时赐婚的御令方下,她满心恼怒坐在榻上,正见他从窗前过,她连声诘问,他言辞犀利、不肯相让,她激怒之下,抄起帐角明珠,隔窗向他丢去。这明珠乃是济慈寺老和尚所赠,据说能于暗处发光三年不断绝,又能保尸体三年不腐。她当时只当唬人的,如今看来却是真的。她丢了珠子之后,颇有些惋惜,命侍女找了两回,不曾寻到,又不好拉下脸去问他,只得不了了之。
    原来少年一直贴身收着,连生死之际都握在手中。
    至今日,他刚好死了三年。
    据说宫变前夜,他在江北得到消息,单骑千里赶来为她报信,被他叔父领兵射杀。
    她想象不出,他是怎样上马赶来。自从他的腿伤了之后,他总是不肯再于人前骑马的。
    哪怕他曾是最矫健的骑手,遍建康城没有能匹敌者。
    她也想象不出,他是怀着怎样的感情要冒死报信。
    因为两人生前的关系实在并不亲密,甚至于恶劣。
    齐云纵然俊美惊人,却性情阴沉,为人刻薄,又像他死去的父亲一样做着类似于“刽子手”的差事,更出身寒门,哪怕后来得皇帝信重、手揽大权,在世家贵胄如云的建康城中,他仍是人们私下唾骂轻贱的对象。
    而那时候的她,天赐富贵,豆蔻年华,在俊杰环绕下,有些草长莺飞的少女心事,就是在最荒诞的梦中,也不曾料到自己的婚事会与齐云扯上关系。
    在她十三岁那年,母皇赐婚于她和齐云,不曾问过她的心意。在她看来,这是母皇将她像一件物什那样,赏给了钦定的孤臣齐云。而齐云接受这桩赐婚,不过是接受了来自皇帝的赏赐,换个公主亦无不同。
    这就好比母皇赐给齐云一顶宝冠,要他为皇权卖命。而她不过是那一枚象征宝冠贵重程度的硕大明珠。
    随后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可是最后的惊变之中,母皇幽囚她,姑姑要毒杀她,她看中的准面首们忙于争权夺势,只有少年齐云记得她、冒死要报信给她。
    若不是后来叛党拷问少年侍从的时候,她就浮在半空中亲耳听着,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齐云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个冷酷的、阴沉的、千年寒冰一般的齐云,那个狡诈的、深沉的、潜伏毒蛇一般的齐云,怎么会豁出性命去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像个乱了阵脚的毛头小子。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往深处想。
    现在少年已经死了,也不曾有魂魄留下来。
    她也无从问起。
    只是颇有些遗憾,若是能重来,她会对少年好一些。
    第2章
    棺木外属于白昼的嘈杂声音渐渐消失,隐约淙淙的流水声中,偶尔响起一声野鸟的凄鸣,棺材内的空气也凉下来。
    穆明珠知道,她等待的夜晚已经降临。
    她把自己压成薄薄一片,小心得从棺木的缝隙中挤出去,在望见夜色后,松了口气,整个人飞出来。
    幽灵也好、游魂也罢,是见不得阳光的,一遇见阳光便会飞灰湮灭。
    她孤独而又坚韧得守了整整三年,虽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但就此消亡是万万不能甘心的。
    秋夜漆黑寂静的乱葬岗中,惨白月光照着密林深处未曾下葬的棺木或薄席。穆明珠是坚持最久的幽灵,她的同期鬼魂都投胎转世去了。此时乱葬岗上,只有零星几只新游魂,在外围或泣或诉。
    穆明珠顾不上理会这些,忙着鼓起全身“力气”,把周边散落的荆棘种子“吹”到齐云灌木周围。这样棺木上便会遍布荆条,周围长满酸枣树,植物上的尖刺,会让来此作法的和尚道士望而却步,也会拦住偶尔误入此间的顽童,近而保护她现在的家——收殓着齐云尸首的一只薄口棺材。
    做完这一项任务后,穆明珠高高飞起来,向皇城而去。
    这三年来,她每晚的行程,都是先来吓篡位的皇帝周睿和投敌的小表妹牛乃棠。
    近来大周内忧外困,周睿本已焦头烂额,又被她几次弄鬼,竟至于吓病了,此时用了药,还躺在寝宫之中昏睡。
    穆明珠无聊得撇撇嘴,往表妹牛乃棠宫中飞去。
    三年前宫变时,牛乃棠的父亲牛剑乃是执掌建业城兵权的执金吾。若不是牛乃棠被爱情冲昏了头恼,自投于叛党,以性命为要挟,迫使父亲打开了城门,悄无声息迎入了叛军。那夜的政权交接是否还能如此丝滑容易,还未可知。
    牛乃棠如今的寝宫,正是穆明珠旧时居所。
    雕栏画栋、飞阁流丹,不因主人变化,而改了从前模样。
    已是嫔妃的牛乃棠,却正在窗下低泣,圆脸上挂着两串泪,同安慰她的宫女抽抽噎噎道:“我果真很胖么?陛下已经小半年不肯见我,今日贵妃又笑我痴肥……”
    穆明珠飘在窗户外,望着小表妹肥嘟嘟的脸,隔空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个小智障!周睿他们一伙叛党本就是利用你的,现在你爹也死了,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再见你了。”
    可惜她这番话是无人能听到的。
    宫女安慰道:“娘娘只是丰腴。夜已深了,娘娘不如歇下?”
    牛乃棠目露惊恐,摇头道:“我不睡。我怕那鬼又来找我,把烛火吹得左右晃,还能在墙上映出字儿来。”
    宫女想了一想,道:“那奴婢陪娘娘博戏解闷如何?”
    牛乃棠呆呆点头。
    一时那宫女捧了樗蒲来,哄牛乃棠掷投子嬉戏。
    牛乃棠心不在焉玩了两局,忽然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哽咽道:“我爹爹……是不是陛下派人杀的?”
    那宫女慌乱起身,忙搂着她,又去捂她的嘴,低声急切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快收声。”
    牛乃棠往她肩上一趴,闷声大哭。
    那宫女劝解她一番,给她擦了脸,又哄她再玩樗蒲。
    牛乃棠双目通红,神色凄惨,虽在博戏,却不难想知心中煎熬。
    穆明珠无声叹了口气,待到牛乃棠掷投子时,便鼓起劲儿冲过去,给她撞出来一枚贵彩的“卢”。
    宫女拍手笑道:“娘娘好彩头!”
    牛乃棠愣一愣,低头一看,也咧嘴笑起来。
    穆明珠见她笑了,想到她做的蠢事儿,却又心头火起,一阵风似得卷过室内火烛,使它们在墙上映出千奇百怪的影子。
    “鬼!鬼!”牛乃棠慌乱大叫,抱着头往被子里躲去,“那鬼又来了!”
    穆明珠浮在半空中,冷眼看了半晌,没了吓唬她的兴致,转个圈飞出了昔日的宫殿,转而往天牢中去“探望”她昔日看中的情郎之一。
    简陋的石室内,一灯如豆,清俊出尘的中年男子端坐于草席之上,左手执笔,在泛黄的纸张上,写下谏言的最后一笔。纵然明日便是他的死期,他落在纸上的字仍是雅正端凝,恰如他的人。
    这便是名动天下的鸾台右相萧负雪,也是当初手把手教她习字读书的启蒙恩师。
    穆明珠在案几对面坐下来,托腮望着对面文雅的男人,三年下来,他清正的眉间有了深深褶皱、迤逦的眼尾有了细细纹路,可那执笔的手指,仍莹白有力、如玉如竹。
    十三岁那年,她曾压着擂鼓般的心跳,顺着泛着茶香的书页滑过去,斗胆握住这只苍玉般的手。
    不需要言语,她听到十三岁夏日的蝉鸣,高亢的、激烈的,叫得她整个人都像被火拱着,连心里都沁出汗来。
    有那么一小会儿,萧负雪的手指静静陷在她温热的掌心中,微凉的、骨节分明的,犹如暂时停歇的白鸽,在风起时迅速离去。
    她攥紧空了的掌心,悄悄抬眼向他看去。
    青年眉睫低垂,不动声色,口中不疾不徐讲解着书中“故明主观人,不使人观己”的道理,便如他的字一样,负着一整个冬日的积雪,一瞬间便消解了窗外燥热的夏。
    那日的课,他如常教导于她,随后便于皇帝面前请辞了这桩差事,说是“殿下天资聪颖,臣已无可教导之处”。
    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堂课。
    隔着石门,寂静的过道中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穆明珠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望向缓缓打开的石门,却见是萧负雪的侄子萧渊。
    萧渊入内,在外的狱卒便半开着石门退下。
    “叔父。”萧渊上前,急切道:“外面都安排好了,请叔父速随我离去。”
    萧负雪缓缓起身,他身形颀长,立于牢狱之中,麻衣囚服,仍难掩清雅气度。
    “不必救我。”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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